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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明 第576节

  一个学生问道:“老师,如果他死了呢?”

  宁清尘道:“死就死了。倭寇只是丢了一条命,可我们却损失了一种药啊。”

  “他的死也不是没有价值。但是怎么死,什么时候死,死状如何,都要有记录。”

  “是!”众学生一起恭敬领命。

  宁清尘清声稚气的肃然说道:“心不近佛,不可为医。我等医者,心怀悬壶济世之念,救死扶伤之意,当然以生命为重,仁爱为本。所谓大医必德厚也。”

  “不过,医者的仁爱之德,慈悲之心要看对谁,也要看敌我善恶。不能滥行仁慈。所谓杀人的肝胆,菩萨的心肠,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同样是人,在我等医者眼中,也大有分别。就说此人——”

  她指着倭寇,“此人是个日本武士,穷凶极恶,毫无人性,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真想救他性命,就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这哪里还是医者仁心?”

  “对于这些死有无辜的恶人,坏人,就算此时救他,也不是真救,不过是为了试验新药罢了,这就是他们最后的价值,只当赎罪好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行礼,“谨记老师教诲!”

  正说话前,忽然那倭寇剧烈的颤抖起来,脸色发青,眼睛血红,额头青筋凸显,看上去十分痛苦,嘴角已经有泡沫了。

  “老师,这…”一个学生说道。

  宁清尘眼睛一眯,“及时记录各种反应!仔细观察,上手触摸!”

  她弯下腰来,翻开“患者”的眼皮,摸摸他的额头,皱眉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这么说,应该还是剂量问题?可能是剂量重了。如果现在再打一针皂苷素呢?”

  随即下令道:“补打一针皂苷素…”

  很快,就有学生根据她的吩咐打了一针皂苷素。

  之后,宁清尘吩咐观察患者的反应。又说,如果患者没有死,五个时辰再打一针青霉素。还让学生观察观察“患者”的体温、心跳、粪便、尿液。如果死亡,要记录死亡时的体征。

  此时,那个武士两眼无神,犹如魂魄被人抽走一般,可是还没有死。

  “走吧。”宁清尘对朱寅说道,“找我干嘛?”

  两人走出关押着一百多日军俘虏的州学堂,朱寅说道:

  “有些伤重的将士,你们野战军医营还是要尽力救治。不仅汉军将士,女真人也要尽量救治,不该使小聪明时就不要使小聪明。女真人不傻。”

  “好吧。”宁清尘打个哈欠,“小老虎,你小姨子才七岁啊,今天上午就亲自做了两台手术了,开膛取出肚子里的铅弹,摘除破碎的眼球。你也不心疼,把我一个小姑凉当资本的牛马使用…”

  朱寅笑道:“等你那群学生有了经验,你就能解放了。你回去睡儿会吧,快要大战了。”

  宁清尘摇摇小脑袋,“贫道哪有时间休息,不过我要吃点好吃的。军中的伙食真是够了,口中淡出…”

  朱寅道:“好,听说鸭绿江的香鱼十分美味,乃是给朝鲜王室的贡品。我让慕容狗蛋他们去捉几斤,红烧给你吃。”

  “昨日努尔哈赤等人刚好猎了一只黑瞎子,熊掌已经取了送我。今天就让人开始炖,明晚你就能吃上。”

  宁清尘忍不住笑道:“小老虎,我要你亲自给我做红烧香鱼,我知道你厨艺很好。”

  朱寅也笑了,“你让太子太保、朝鲜经略、蓟辽总督、信王老师、江宁侯给你烧香鱼?你这面子比拜金帝还大。”

  “对了。”宁清尘忽然一拍脑袋,“日军俘虏严重不够用啊,才一百多人。起码要一两千人,越多越好。你告诉将领们,尽量抓俘虏。我知道日军俘虏难抓,但也不能太少吧。”

  朱寅点头道:“放心。这义州之战结束,怎么也能抓上千日军俘虏。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俘虏。管够!”

  两人正说笑间,忽然康熙走过来说道:“主公,幕府外来了两个中原士子,说是要拜见主公,愿为幕僚文书。”

  “这是两人的拜帖。”

  说完呈上两份拜帖。

  朱寅一看拜帖,不禁一怔。

  孙承宗,高攀龙?

  只见一张拜帖上写着:“保定府秀才晚生孙承宗顿首谨拜。”

  朱寅立刻吩咐:“请他们进来!”

  他不但同意见,还用了一个请字。

  朱寅向来不喜欢接见儒生,可是也要对方是谁,他是个见人下菜碟的主儿。就这两位,他一定要见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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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朕命诸卿,投降大明!”

  看到孙承宗和高攀龙两人拜帖,朱寅这才明白,原来这两个牛人受到穿越者的影响,功名嚎啕了。

  他记得,历史上的孙承宗现在应该中举了。可是如今的孙承宗仍然是个秀才,说明之前乡试落第。

  还有高攀龙,历史上已经中了进士。可是现在,他的拜帖上是“无锡举子晚生高攀龙”。这说明,高攀龙至今没有中进士。

  穿越者的蝴蝶效应,真是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啊。

  朱寅不禁有些同情孙承宗。都怪我,害的你三十多岁还没有中举。

  在朱寅看来,科举虽然也靠硬本事,可也靠运气命数。一旦错过,即便将来能力更强,也可能终生不第。就像后世的演员和作家,不是你有本事就能红。

  “不,我主动去迎接!”朱寅没有等候,居然主动降阶出迎。

  不一时,两个三十出头的白衣士子就联袂而来。右边的士子方额阔面,目光如炬,步履沉稳,虽风尘仆仆,却自带一股轩昂之气。左边那位面容清癯,气质温润如玉,眼神深邃,透着读书人特有的沉静。

  就算第一次见,朱寅也立刻猜出右边是孙承宗,左边是高攀龙。

  两个士子看到朱寅竟然满面春风的主动出迎,心中顿时大起知遇之感,一起肃然整衣,行礼拜谒道:

  “晚生高攀龙,见过稚虎先生。”

  “晚生孙承宗,见过稚虎先生。”

  朱寅有很多头衔和尊称,比如宫保、少司马、中丞、江宁侯、经略相公、节帅、制军等等,可是士人们最看重的称呼则是:稚虎先生。

  在他们眼里,有的人哪怕官居阁臣,也当不起“先生”二字。

  可是朱寅,完全当得起!

  这几年,朱寅作为朝中清流派大臣的代表,又顶着三元及第的名头和平定西北的功勋,加上宣社组织和虎牙机构的舆论造势,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士林,都是清誉卓著。

  甚至很多士子认为朱寅是“完人”。

  否则,以孙承宗和高攀龙的性格,断然不会主动追到朝鲜来拜谒,还请求入幕府效力。

  “免礼,免礼!”朱寅也肃然答礼。然后煦然笑道:“两位贤达前来相见,何幸如之。请!”

  孙承宗、高攀龙见这位高权重的经略使如此平易近人,皆是一怔,都有点受宠若惊。朱稚虎对他们居然如此礼遇?全无丝毫权贵的架子啊。

  两人抬头,但见朱寅目光亲和,笑容可掬,犹如故人好友一般,不禁心中感动。

  传闻朱稚虎雅量高致,礼贤下士,虽然年少却大有谢安之风,令人肃然起敬,果不其然呐。

  两人再次行礼道:“稚虎先生折煞晚生了,先生请。”

  这一幕看在宁清尘眼中,当真觉得好笑。两个三十出头的人,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自称晚生。

  双方叙礼寒暄一番,朱寅一边请二人入内,一边蔼然说道:“我与两位兄台倾盖如故,可谓相见恨晚,只是不知孙兄、高兄台甫?”

  他当然知道两人的表字,可只能明知故问。

  “晚生字稚绳。”孙承宗说道,“恐污稚虎先生之耳。”

  高攀龙道:“晚生字存之。”

  朱寅忽然朗然大笑道:“我名寅,字稚虎。而孙兄字稚绳,绳捆虎也。稚绳兄今来,欲缚我乎?”

  孙承宗和高攀龙闻言不禁莞儿,没想到朱寅还如此诙谐,本来还有的拘束踧踖顿时一扫而空。孙承宗笑道:

  “晚生别说还是稚绳,就算是铁索,也捆不得稚虎先生这头肋生双翼、口衔蟠桃的飞天白虎啊。”

  朱寅听到“白虎”二字,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倒。孙承宗和高攀龙立刻扶着他,“先生无碍吧?”

  朱寅呵呵一笑,连说:“无碍,无碍。”

  跟在后面的宁清尘也嘻嘻而笑。

  二人进了厅堂,立刻有茶献上,按照宾主叙坐。这哪里是白身士子拜谒上位者?简直是故人相见。

  “稚绳兄,存之兄。”朱寅直接以表字相称,毫无朝廷大员的倨傲,“本待好生招待,只是眼下军中诸事不便,只能简慢了。”

  “两位兄台不远千里而来,想必有教于我。”

  他其实已经心中有数。这二人迟迟不能出仕,又年过三十,岁月蹉跎,对科举都有些心灰意冷了,所以来军中想谋个差事。

  可惜多少大才被科举蹉跎,白了少年头啊。对秀才和举人来说,经由幕僚辗转出仕也是一条出路。

  果然,孙承宗朗声道:“先生折节下交,稚绳惶恐。我二人科场蹭蹬,功名未就,然闻倭寇肆虐,社稷有事,自问不敢避世,特来投效帐下,愿效犬马之劳,尽书生绵薄之力。”

  高攀龙神色有点赧然,“晚生三次会试,至今未第,已经不能再考。终身止步孝廉,空有报国之心,惭愧,惭愧。”

  按照如今的科举规则,举人一般连考三次不中,就没了考试资格。他不知道的是,若非穿越者出现,他早在几年前就考中进士了。

  “稚绳兄、存之兄。”朱寅亲手奉上热茶,“功名乃一时之遇,经世济民方是我辈本分。孔圣厄于陈蔡,孟轲困于齐梁,然其道…益彰。”

  “二位兄台心怀天下,跋涉万里而来,此等气节担当,远胜于金榜题名矣!”

  朱寅神色诚恳,语气也很恳切,“此间无尊卑上下,无须自称晚生,大家兄弟相称最好,有志同道合者,可论道也。朱寅愿闻二位高见,于这乱世之中,治国安邦、经世致用之道,究竟何为根本?”

  这当然不是考较。朱寅知道这两位的才情思想,都是当世之英,根本不必考较。他只是想让两人有抒发的机会。

  高攀龙轻啜一口热茶,温言道:“晚生浅见,窃以为治国之要,首在‘正心诚意’。《大学》有云:‘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以修身为本。”

  “就说这倭寇之祸,究其根由,存之观之,恐在于国朝人心不古,道德陵夷。朝廷若欲攘外,必先安内;欲安内,则必以教化正人心为始。使在上者公忠体国,在野者知礼明义,上下同心,则内忧自弭,外患亦可御也。”

  “人心不正,则正气不存,人心思变不思危,自然心怀怯懦,不能制侵凌。”

  朱寅听到这句话,差点脱口叫好。高攀龙说的太好了:若是正气不存,便是人心思变而不思危,民众就心怀怯懦。民众心怀怯懦,自然很难抵抗外辱。

  “此即内圣方能外王之理。”高攀龙语气平和,目光莹然中流露出对道德重建的执着,“天下若是正气沛然,便是暴君亦不可得逞,贪官亦不可遁形。”

  “人心教化,绝非空口白话,泛泛而谈,只要改良朝廷政治,践行公道德政,还以施政清明,就能春风化雨,潜移暗化。”

  “善哉,善哉!”朱寅点头赞赏,深以为然,他知道高攀龙的意思。高攀龙是古典民主派,他的这段话不是大而无当,而是带着宪政色彩了。

  这是晚明时期在宪政上走的比较远的一位,主张建立限制皇权、广泛参政议政的制度。

  高攀龙大胆阐述“天之生民非为君,天之立君以为民”,颠覆“君权神授”,赋予皇帝服务者的职能。宣称:“若君虐民,则民可问天!”

  此君历史上,对抗朝廷的法子就是发起舆论和公议,用民意来制衡朝廷的胡作非为。

  胆子这么大,他当然很难活。终于跳水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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