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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明 第617节

  高寀回禀道:“回爷爷话,邱乘云正是奴婢推荐。他之前在内官监的位置上倒也清闲,就是想出去为爷爷效犬马之劳,奴婢这才举荐了他。”

  万历“唔”了一声,“那好,你就给邱乘云写信,让他看着朱寅。该怎么交代他,信中好生叮嘱。”

  万历很满意高寀的细心。嗯,让邱乘云看着朱寅,的确更让他放心。毕竟,邱乘云是自己的家奴。

  “奴婢遵旨!”高寀就像讨了个彩头,神色有点得意。

  宗钦却是心中暗骂高寀,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小人。

  邱乘云可是四川税监,有钦差关防,就是四川巡抚都要让他三分。主公只是个小小的知县,在邱乘云的监视下还有好日子过吗?

  邱乘云为人贪婪奸险,在皇宫时就已令人侧目,别说去到地方了。

  此事要尽快通知主公,让主公做好应对邱乘云的准备。

  高寀却是微微一笑,心中浮起一个讨好皇帝的念头。

  他信中要示意邱乘云,千方百计找朱寅的茬,挖空心思给朱寅搞个抄家的罪名。

  朱家肯定很有钱。要是抄了朱寅的家,不但自己能捞一笔,也能孝敬皇上,何乐而不为呢?

  朱寅啊朱寅,去了重庆你就自求多福吧。

  哦,对了,那个和你不对付的郝运来,如今正是重庆知府,还是你的头顶上官呢。

  哈哈哈!

  ……

  “知了——知了——”

  最偏僻的景阳宫内,夏蝉的叫声格外喧嚣。

  因为景阳宫的人手最少,待遇又差,没人捕捉树上的夏蝉。

  此时夕阳西下,晚霞映照的紫禁城更是金碧辉煌。可是景阳宫中草木丛生,宫墙生苔,朱门锁锈,居然透出一种荒芜之感。

  和其他宫殿人流川息不同,景阳宫周围的走廊、夹道,半天也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蝉声叫的最欢实。

  偶然还有一只野猫,突然从墙角的杂草中窜出,顺着藤蔓爬上宫墙,站在墙头静静看着夕阳,犹如铁铸的雕塑一般。

  宫墙之下,十二岁的朱常洛,身穿一件洗的泛白的蓝色曳撒,两个角髻只用绸带绾旧,脚下一双绣线断开的宫靴。他仰着一张清稚俊秀的小脸,眸中映照着墙头静止不动的野猫,以及野猫背后的漫天晚霞。

  他发现野猫虽然静止不动,可腰背却微微拱起,似乎会随时纵跃而起。

  正在他有点出神之际,只觉眼前一花,那原本铁铸般的野猫“喵”的一声,果然弹射而出,直扑一颗柳树上的夏蝉,快如闪电。

  “知…”那只秋蝉只来得及发出半声蝉鸣,就被野猫一击而中。紧接着,野猫矫情敏捷的身影就没入景阳宫的草木之中。

  朱常洛也静极生动的展颜一笑,露出一口已经换齐的整齐牙齿。

  然后,他又低下脑袋,静静地坐在池塘边读书。

  “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

  他已经读完了《庄子》,如今读的是《淮南子》,也是先生送给他的书。

  朱常洛不知不觉沉浸于《淮南子》瑰丽深邃的意境之中,仿佛神游天外。

  好一会儿,朱常洛才掩卷说道:“难怪先生让我读完《庄子》再读《淮南子》,真是令人心境宏阔,愁思释然。”

  朱常洛咀嚼着书中的蕴意,见猎心喜一般,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恬静的笑容。

  “先生之前说,若是身体无法自由,那就只能让心自由起来。自从读了这些书,虽然日日被禁锢在景阳宫,可心却是自由的多了。”

  “父皇,你能把我关在景阳宫,能关住我的心思么?我的心已经飞走了,飞出了坟墓一般的紫禁城,飞出了牢狱一般的景阳宫,自由自在,翱翔四海!”

  “可是父皇你,天天把自己关在乾清宫,心甘情愿的当着自己的囚徒。父皇,你为了立三弟当太子,不顾和百官撕破脸,不顾祖制礼法的压制我们母子。可你怎么也想不到,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太子!更不想当皇帝。父皇,你之蜜糖,我之砒霜。你所欲,我所恶。你所重,我所轻。”

  “父皇,你读过《庄子》么?你或许没有读过吧?就算你读过,你还记得《秋水篇》中的鸱得腐鼠吗?”

  “南方有鸟,其名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醴泉不饮。父皇,我虽然不敢说是那只鹓鶵,可我也不是鸱鸟,不稀罕太子位。”

  “今天,听来送饭的宫人说,先生在高丽打了大胜仗,歼灭倭寇几十万,立下滔天大功。我真是高兴呀,先生终于从高丽平安归来了。我不在乎先生是不是立功,我只在意先生平安回来。”

  “父皇会召见先生么?如果召见,先生眼下是不是就在宫里?先生一定想见我,可是父皇会允许么?父皇这种冷漠无情的人,会轻易让先生见我?”

  朱常洛站起来,走到宫门口,透过门缝看去,只看到更高的宫墙。

  他还没有收回目光,就看见一个红衣太监,带着几个火者优哉游哉的往景阳宫而来。

  “陛下口谕!着信王常洛,去皇极门右厢房,和江宁侯朱寅师生相见!”

  “来人,打开宫门,放信王出来!”

  …

  PS:明天上面要来人检查,要连夜赶工加班,今晚只能更新一小章了,明天就加快节奏,抱歉!蟹蟹谅解!

第409章 “我一摔,大清就没了”

  朱常洛得知先生要见他,高兴的快要哭了。

  “吱呀——”景阳宫陈旧的宫门被打开,朱常洛好像自己被放出了牢笼。

  终于又能见到先生了!

  …

  夕阳西下,少年大臣的身影被斜阳拉的很长,映在皇极门右厢房的廊柱上,犹如一副静美的画。

  朱寅已经在此等候一刻钟了。

  皇极门下值班的大汉将军,看到朱寅无不目露敬佩之色。他们不能说话,也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对朱寅注目示意。

  朱寅看着右厢房,神色很是感慨。他就是在这里,教了朱常洛三年。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

  很快,只见一个小小的少年在几个宦官的簇拥下走来。正是朱常洛。果然,朱常洛又是步行而来。

  朱常洛如今是亲王,按道理有象辂和安车出行,出行要有仪仗。可是郑贵妃为了故意打压他的身份地位,迟迟不配备车辇仪仗,就是日常用度也一再削减。王恭妃母子被软禁在景阳宫,生活待遇还不如体面些的宦官、女官。

  对此,万历一概装聋作哑,只当不知道。

  幸好有朱寅的暗中照顾,王恭妃母子的生活才算大有改善。

  “先生!”朱常洛看到朱寅熟悉的身影,忍不住热泪盈眶。

  “臣朱寅拜见殿下!”朱寅肃然行礼道。

  “先生快些免礼!”朱常洛赶紧说道,同时也对朱寅还礼。他已经十二岁,知道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先生必须要对他行礼。

  师生两人进入右厢房,几个监视朱常洛的宦官也跟了进来。朱寅从袖里取出一把金豆子,对几人说道:

  “我有几句体己话,要叮嘱信王殿下。还请诸位公公行个方便。”

  几个宦官见到黄灿灿的金豆子,眼睛都亮的吓人,一起拱手笑道:“稚虎先生请便。”

  他们拿了稚虎的金豆子,就很给面子的退出右厢房,在门外守着。

  等他们一出去,朱常洛立刻下拜道:“孩儿拜见先生…”

  朱寅赶紧扶起朱常洛,“常洛啊,几个月没见,你又高了些,壮了些,气色也不错。小小年纪都能沉得住气了。为师很是欣慰啊。”

  朱寅看着眼前这气度芳华、眉目温润的清稚少年,不禁想起几年前那个胆怯瘦弱如受惊鹌鹑的男童。

  常洛真的比以前强多了啊。

  朱常洛仰着一张孺慕无比的小脸,笑容之中满是安心的喜悦,脆生生的说道:“还不是先生教导的好。就是母妃都说孩儿懂事了。”

  此时此刻,朱常洛就像见到远行归来的父亲。

  虽然朱寅只比他大几岁,可他也觉得朱寅给他一种父亲的温暖。看到朱寅的身影,他就像看到一座山峦,一棵大树。

  朱寅伸手摸摸朱常洛的发髻,笑道:“常洛,你已经十二岁了。你可以告诉先生,你最喜欢做什么事了。”

  朱常洛脑袋微偏,“什么都可以说吗?”

  朱寅点头,“当然,只要是你最喜欢的事。”

  朱常洛毫不迟疑的回答:“回先生话,除了读书,孩儿最想做的事是天文地理,喜欢钦天监的事,晚上的时候我就喜欢看星象,想象九州地理山川。”

  朱寅很是高兴,更是刮目相看了,“原来常洛喜欢天文地理啊。很好,很好。老师很为你高兴,因为你会成为一个有用之才。”

  他是真的高兴。高兴弟子有这么有价值的爱好。看来,这几年自己对他的引导很有效果。

  “真的吗?”朱常洛一双眼睛神采飞扬,满是希冀之光,“先生,我想借用钦天监的东西看看。”

  朱寅点头答应,笑道:“好,为师一定给你一套仪器,浑仪、简仪、圭表,还有西洋人的象限仪,还有我自己设计的仪器,都会给你,就怕你这景阳宫摆不下啊。”

  虽然万历不许私造天文仪器,曾经下旨斩杀私造浑仪的徽商,但朱寅完全能以工部的名义造,这个能力他还是有的。

  “谢先生!”朱常洛听说能搞到一套仪器,不禁喜出望外。

  朱寅又道:“不过,要想钻研天文地理,光靠观测还不够,还需要数学几何。嗯,为师到时给你一些数学书籍,先从《周髀算经》《九章算术》学起,再看《海岛算经》、《缀术》、《测圆海镜》…为师对于数学之道和天文地理,倒是也有一番研究,到时整理出来,让你一并学习。”

  朱常洛道:“是!孩儿一定会好好学道。”

  “咦?”朱寅更是惊喜,“你认为这些是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是大道?”

  朱常洛一脸认真,“是先生教导孩儿时,孩儿从先生的话里悟出来的道理。孩儿觉得,不仅天文地理是大道,万事万物都蕴含着一种大道。孩儿读庄子,淮南子,也感觉大道无所不在,幽深宏大。孩儿跟先生学的越多,越觉得先生深不可测…”

  朱寅听到朱常洛的话,这才猛然想起,明朝皇帝大多天分很高,只是不务正业而已。朱常洛这么聪明,显然也是智力基因好。就是万历,其实也很聪明。

  朱寅叹息一声,“常洛,你能这么想,为师万分欣慰。得良才美玉而教之,人生大乐也。可惜…可惜为师就要离开京师了,今后再难见到你啦。”

  朱常洛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目光霎时间就黯淡下来,“先生要去哪里?”

  朱寅看了看门口,压低嗓子道:“去川蜀,到重庆府当彭水知县。这是你父皇的旨意,因为有人弹劾为师。”

  “为师这身红色官服,只能穿一天了。”

  朱常洛不禁露出怒意,也压低声音道:“父皇怎能如此?先生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先生是大大的忠臣良臣,父皇为何要贬先生的官,赶先生出京?”

  “孩儿明白了,是郑娘娘的意思!先生是孩儿的老师,是保护孩儿的人,他们为了立三弟为太子,就故意针对先生…”

  朱常洛很聪明,但他只说对了一半。

  他父皇贬谪朱寅,的确是因为朱寅是皇长子的一杆旗帜,但更因为他父皇忌惮朱寅年少功大,故意找茬压制朱寅。

  朱寅也没有解释,叹息道:“为师倒是无所谓,去西南做知县,倒也能主政一方,造福一县百姓,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只是为师放心不下你啊。”

  朱常洛鼻子发酸,忍不住流下眼泪,“都怪孩儿不讨父皇所爱,不能去为先生求情,孩儿都见不到父皇…”

  朱寅摇头,“常洛,你不用想着给为师求情,只要你能平平安的长大,为师就放心了。看眼下的形势,你是很难再立为皇太子了,虽然太子之位本属于你,可你父王太过偏心,一意孤行,百官怕是无法阻止他了。”

  “为师猜测,最多三年,你父皇应该就会立福王为太子。你当太子的希望已经很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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