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来见白玉京 第147节
可门中仅仅就只有四个人,再加上一座荒山。
对比起大虞第一大宗派道玄宗六座山头,数百名弟子来说,可谓是没什么牵绊。
倘若招惹了这样的人物,趁其不备,派遣真正的造化强者,再调集大军,凝聚战阵,封锁老剑山进而诛杀,才有胜算。
若是一旦被他们逃了,其中的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大虞六姓也好,安国公府也好,可有着太多牵绊。
世家传承,门楣高下,万千子孙,都要因此而遭累。
这样想来,那魏灵玉也好,卢生玄也好,确确实实不敢招惹黎序时。
于是陈执安放下心来,脑海中却还想着黎序时二师兄的壮举。
他心中颇有些敬佩,路见不平而斩之,气血猛烈拔剑,最终还能不死,甚至报得大仇,实在不凡。
“序时,你家二师兄叫什么名字?”
“咦……仔细想起来,我家师兄也姓陈,叫做陈长离。”
陈执安脸上露出些笑容来,点头说道:“也许是我本家?”
黎序时竟然仔细想了想,问道:“师兄,你祖上也是大息人士吗?”
陈执安摇头:“我父亲说我家世世代代都在这大虞过活……我只是谈笑,莫要认真。”
“不过……你二师兄的性子可真令人敬佩。”
他语气里带了些感叹,眼神中闪过一些可惜来。
向来有些迟钝的黎序时喝了酒,却好像变得敏锐起来:“师兄,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陈执安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忽然道:“你的剑气能隔音吗?”
“自然可以。”黎序时将一杯难逢秋随意泼了出去,一道剑意……又或者更加玄妙的东西从中迸发开来。
这杯酒水顿时被震撼,化作极细的水雾,笼罩在这小院中。
陈执安发现,那每一处水雾竟然都含着一道剑气。
他放下心来,将这件事与黎序时仔细说了一遭,这才开口问道:“序时,你且来与我说一说……单单从那卷宗中透露出来的荒谬来看,即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位云将军无辜,可偏偏这云将军要被问斩了,甚至有自称是林家关来的百姓以死鸣冤。
如今那女子又离奇死了,甚至拙劣的说是畏罪而死……”
“我不曾见过那云将军,可那位十七八岁的女子却近乎死在我眼前,我曾想救她,也确实力所能及写了一封信,可她仍然死了。
这让我有些耿耿于怀。”
他说到这里,忽然自嘲一笑:“我不过一个八品澈衣郎,一个寻常的画师,修为不过璞玉境界,尚且未达先天……如今我心中懵懂,却好像有些想要多管闲事,仔细打听一番这云将军究竟因何要被处斩。”
黎序时本来要喝酒,听到陈执安这番话,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仔细看着陈执安说道……
“师兄,这就是你与悬天京中,乃至大虞,乃至整座天下绝大多数人的不同之处。”
陈执安一愣,不解其意。
黎序时却仔细对陈执安说道:“师傅曾经对我说过,大乾、大离、大虞、以及旧大息三国那些朝堂上的人物们,并不在意真相是什么。”
陈执安神色逐渐变得越发认真了。
黎序时继续说道:“只因为观天下的人物眼中,人人都是棋子,人人都是柴薪,都是要被点燃的,只看有没有被点燃的价值。”
陈执安沉默,脑海中如同洪钟响起。
“也许真相为何其实并不重要,也许朝中彼此争斗的大人们,都知道真相为何。
也许云将军就是该死,是要被杀头的,又或者云将军确实无辜……
又或者他不该死,不过是被点燃了,秋后问斩是各方利益彼此交织,彼此交换之后的结果。”
陈执安猛然想起他询问端阙王爷:“那位悬天宫中的圣人,究竟知不知道云将军这案卷之拙劣,究竟知不知道云将军是无辜的。”
端阙王爷不答……
“最上位者,总是蒙蔽且善的……”
一阵风吹过,陈执安忽然觉得身上越发冷了。
他摇了摇头,祛除身上的寒冷。
黎序时似乎喝的有些醉了,结结巴巴说道:“师兄,你身在悬天京中,可莫要成了燃烧的柴薪了。”
陈执安脸上浮现出笑容,小声对黎序时说道:“其实我告诉你,皇帝也好,世家也罢,都与我无关。
我本不过是想要握住那条鞭子,让我母亲走出红豆院,让他们不至于初次见我,就要以真元压我,就要在纸上给我写一个滚字。”
“可今时今日,我却忽然多了些念想,如果我能握住那条鞭子,那无辜的女子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若她并不无辜,我是否能够顺便查一查她究竟为何不无辜,顺带查一查那位云将军究竟为何要杀人。”
黎序时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陈执安低声说话,似乎是在与黎序时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人要我执印,我当然要执印!”
“我要一路向上,登到高处,仔细看一看这悬天京中究竟有多少腌臜之事。”
黎序时拍了拍手掌,笑着说道:“好!”
——
宋洗渠还在他那白首街上的小院中。
他躺在竹椅上闭眼休憩,直至天色有些暗了,他才睁开眼睛。
有风吹过,自院中的一株茶树上传来枝芽作响。
他睁开眼睛,苍老的脸上了露出笑容来。
“好。”
“由你来试着洗一洗这大虞天下的污秽。”
宋洗渠低语一声,进而又躺下,口中又念出一句诗文来,语气充满了萧索,向往。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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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陈执安的仁慈
这一夜,陈执安与黎序时在柔和的月光下,喝尽了二斤酒,黎序时还不尽兴,又出去打来二斤。
见天上星光逐渐暗淡,逐渐消失,进而朝阳冉冉升起。
二人确实都喝得酩酊大醉,黎序时摇摇晃晃翻过墙头,甚至从墙头跌落下去。
陈执安要比他清醒一些,也攀上墙头想要扶起黎序时。
却又看到早晨阳光洒落,落在墙下的黎序时,这稚嫩的道袍少年摊开双臂,躺在花圃中,沉沉睡去。
盛夏时节的许多花卉环绕在他的身旁,与他同眠。
于是陈执安也就不去理会了,径自回到房中,盘膝修行。
紫清玄微法对于陈执安而言已经没有半分碍难的所在,真元在他体内流转,十二道神蕴在泥丸宫中盘踞,构筑先天胎宫。
他身上的酒气也逐渐蒸发,陈执安又清醒许多。
况且还不到晌午,佛桑街上又有了客人。
这一次门房不曾敲门,反而高声道:“商秋公主驾到,请澈衣郎前来迎接。”
陈执安站起身来前去开门。
商秋公主今日穿了一身金缕百蝶穿花云缎裙,配上她充满异域风情的面容,让陈执安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隐约想起自己记忆里那些西方血统的女子来,却也不曾失礼,躬身行礼。
商秋公主似乎极为高兴,仰着头让陈执安起身,又当先走进了这院子。
“这院子是父皇分给我的产业,我本想着租出去,可对于租得起的大人们来说,这院子又小了些。
常人又不需这皇城中的院子,也就一直空置了。”
陈执安听到商秋公主这番话,心里不由多了些猜测。
“这公主不会把这院子收回去吧?”
陈执安对于这一处院子其实颇为满意,院子在皇城中安静不说,其实还能防着许多小人。
而且他现在有了名头,每日寻访的客人不少。
自己要是出去再租一处院子,只怕还需要请几个门房打理,否则日日都有人前来敲门拜见,只怕他也无法安心修行。
他心中这般想着。
商秋公主却站在那小池造景之前,满意的看了看这一进的院子。
几息时间过去,她眨了眨与虞人全然不同的蓝色眼眸,忽然笑道:“陈执安,你为本宫立了大功,这间院子就当是我赏给你了,明日内务府就会处理妥当。”
陈执安没有料到商秋公主会这么说,不由疑惑的抬起头来。
商秋公主上下看着陈执安。
她今日真的是极为高兴,就连笑容也比往常更多:“陈执安,你知道现在朝中的人,甚至整座悬天京中的人们,都叫你什么吗?”
陈执安摇头。
“都叫你陈四甲。”商秋公主道:“你一人连夺四甲,诗画刀修,样样你都占了,再加上你那一日在璞玉草场中,一连战胜五位世家公子,北城园林中的许多贵人小姐们可都看见了。”
“倾心于你这陈四甲的小姐们可不在少数,你若是去皇城以外购置房产,只怕每日从墙头落下来的信件,就要收满一箩筐。”
陈执安不知该说些什么。
商秋公主又说道:“无论如何,本宫与宫中姐妹们的彩头之约中压了你陈执安,可谓是大获全胜,本宫一人独得了那些彩头,雅清输给了我一件羽衣,据说接连几日都吃不下饭,这对本宫来说是一件大好事,且算你立了一个大功。”
“我得了彩头,你立了功,自然要赏赐你一些什么,否则造成了我皇家公主太过小气,这间院子小虽小,可若是置出去卖了,只怕也值一个几万两银子,就只当是本宫给你的酬劳。”
几万两银子的院子,说送就送?
所以,我在这京城也算是安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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