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日记 第516节

第925章 车马前

　　钱氏交接杜林没有去看的想法，毕竟说到底也是一件妻离子散的惨事，杜林见不得孩子哭。

　　倒是香淑去了，这个小监军虽然干不了海碗大宽面，但生在皇家心肠终究不软。

　　回来之后，她也没怎么说，就是和杜林坐在营地里的树荫下面，直到那些犯事的指挥使被转送赎罪营，其中有两位家里只有两个男丁，长子入赎罪营，次子被强制退役。

　　长唐终究仁慈。

　　·说的好像你不仁慈一样，我都多久没有见过你杀人了。

　　大橘感叹道。

　　不是人贩子与文明大敌，杀起来终究差一点意思，你懂的。

　　·我懂，不就是仁慈吗，不过你就这点好，会杀人但不乱杀人，讲究。

　　大橘这句话让杜林心怀大慰，心想这个AI，总算是没有和他在这件事情上犟嘴了。

　　“走，这儿事了了，陪我去关上看看。”小老儿把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过来招呼杜林：“我听说镇南关那边的魔军还在内斗，你小子做得不错。”

　　“那什么孪生王子菜的像狗，我有什么办法。”看着小老儿坐着的吉普车，杜林跳了上去——这东西大，所以是那位少将军开着。

　　三只烛龙坐在后排，吃着黄沙与风尘一路往西，顺着公路走的时候，小老儿没说话，只是一味看着远处的群山，以杜林的视力，能看到群山上的碑林。

　　那些一定都是战死于此的战士吧，他们的青春卧于血泊之中，他们的身体停留在山体之间，他们的故事，他们的笑容与他们的未来凝固在了这些墓碑上。

　　十一开始播放音乐。

　　钢琴的独奏，轻灵的女声，让杜林很是惆怅。

　　这片大地与杜林上辈子所见过的大地一样，有太多人为了文明的兴亡而死，在这里，他见到了连绵于群山间的碑林，而在上辈子，在新杭州，在新苏州，在新天律，在那神圣的长碑前，有太多只留下了名字的存在，他们或是被刻于天然的石林上，或是被铭印于人造的黑碑中，又或者只是一块块被风沙侵蚀的兵牌。

　　是那旧纪元战车中只余杂渣的乘员，是飞行载具驾驶座那抗压服中的枯骨，更多的是被岁月带来的泥土所覆盖的尸骸。

　　他们搏的不是个人身前名，而是众生身后事。

　　泰南每过十年，都会举行公祭仪式，在那一天，就连杜林也接不到工作——因为那一天不能动刀兵，如果有人有幸坏了规矩，贤者会亲自出手。

　　“你在看群山，是吗。”小老儿的提问，让杜林回过头。

　　他嗯了一声：“这是在西陆看不到的。”

　　“多亏了旧纪元的那些疯子，我个人对西陆没有什么恶意，相反的，在西陆生活的那段时间，让我发现西陆平民与我们的百姓并没有什么差别，他们都活的很辛苦，而且我看到你们那里竟然才刚刚解放农奴，听说他们以前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

　　“对，谁有事出门就穿那条裤子。”

　　“怎么这么惨。”开车的少将军嘀咕道。

　　“西陆没有我们三关四海这样的杀场，又没有我们长唐这样大统一的前提，大小国家和小公国加一块儿都有十七八个了，所以他们内斗的还挺厉害的。”小老儿说到这里叹了一声：“只可惜，他们的平民并不知道在大地的另一边，有被他们的异神所蹂躏的国度。”

　　“他们知道又能怎么样，难道他们道歉了，我们就不会想要杀死他们的神明吗，西陆的那些旧日神明在我看来都该死，无论是那些异神，还是所谓的正神，在他们这些旧纪元生命的眼中，我们就是他们永世的敌人。”少将军说到这里，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杜林：“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您，杜林先生。”

　　“我明白，终究还是旧纪元的科学家们辜负了这一切，他们被欲望冲昏了头脑，天真的以为他们能够成神改变一切，却不知道混沌入侵之后他们就会被真正的邪神李代桃僵，如果不是孙主任自我牺牲，也许我们就会面对比现在更残酷与无情的浩劫。”

　　说实话，杜林上辈子的泰南，虽然邪神入侵已经已经神话一样的存在，但是各地尤其是新大陆出土的各种颅骨堆与献祭坑中的颅骨，还有零星的混沌个体都能证明邪神的恐怖。

　　这个世界的邪神在杜林看来只不过是没有完全催熟的存在，但它们的破坏能力却不容小觑。

　　“您似乎很懂。”少将军有些好奇。

　　“我这小崽子神魂双生。”小老儿叹道。

　　少将军啧了啧舌：“我只在传说中听说过，不过他们说孙家的那位探花……”“就你话多。”

　　小老儿一声呵斥，于是一路无话。

　　这让杜林很是唏嘘，你看，这小老儿虽然看起来细皮嫩肉，但他却是见证了这位少将军半生的人。

　　而当车辆接近玉门关，杜林老远就看到了地平线上的老长老长的长垣。

　　“那就是玉门关。”

　　小老儿指向远处。

　　杜林看着眼中的玉门关，长唐有不少诗都写过玉门关，无论是上辈子的泰南，哪怕文明经历过断代，但依然有不少诗篇孤本被他们的主人小心的保存着，直到考古者们再一次的找到它们。

　　在那些诗中，玉门关是以历史与荒凉为材料交织的伟大诗篇，它位于敦煌西北方九十公里处，而敦煌在哪儿，直到杜林来到这个世界，那些考古学家也依然没能找到一个令所有同行都信服的结论。

　　泰南人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根，寻找自己的过去，寻找属于泰南文明最古老也是第一声啼哭所留下来的痕迹。

　　而眼前这座玉门关看起来更加的雄伟高大，长垣高达三十米，在杜林这边，无数的建筑毗邻而建，一眼看不到头的水田，甚至都还有大型无人机从头顶飞过。

　　这就是玉门关吗。

　　杜林站了起来，河道上的芦苇在风中翻卷，长垣蜿蜒看不到尽头，而这城市也一样直铺于大地之上。

　　“这就是玉门关，长唐三关四海中最大也是最核心的防线，从这长垣往西，就是罗刹海，那是一片用异种的血浇灌的湿地，也是一片属于生命的巨大坟场。”

第926章 花酒间

　　随着车子进入城市，杜林看到了如上京城一样的繁华，但与上京不一样的是，这里到处都有枪店，就连路上的孩子们的腰间也有枪。

　　·所谓民风彪悍，大抵就是如此吧。

　　大橘对此有感而发。

　　·那这也太彪悍了，不过小孩子用枪真的没问题吗。

　　这不止是十一的问题，也是杜林的问题，而少将军的答案让杜林唏嘘。

　　“孩子们如果不早早的学会用枪，等再长了再学就来不及了。”

　　话糙理不糙。

　　而随着车辆的前进，杜林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士兵，而等到车子拐过街角，然后如丝一般钻进了打开了大门的院子，小老儿第一个跳下车，他看了一眼墙根边的狗子：“哎，我走的久了，这狗子都换了。”

　　“元帅，您走了四十年都有了，哪一家的狗子能活四十年啊。”一旁白胡子的老兵笑着说完立身向小老儿敬礼。

　　“李长生！好小子，到现在还能全须全尾，不错！”小老儿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老兵的身份，他大笑着走上前拍了拍白胡子的胳膊，然后递给他一支烟：“就剩下你了。”

　　“我是本地人，大家都退役返乡了，将军府缺一个看大门的，就把我留下来了。”白胡子说完，看向了杜林与香淑：“这两位是……”

　　“男娃儿是我的后人。”小老儿说完了一个哈哈：“那个小姑娘是圣人的曾孙女。”

　　“喔。”白胡子说完看向杜林：“这小姑娘好俊俏。”

　　少将军没能忍住，笑了出来：“老李，你这眼睛我说了多少次，去配一副眼镜吧，这是元帅的后人，那边才是圣人的曾孙女。”

　　杜林莞尔。

　　小老儿也没忍住：“你看这眼神，现在你给我立即去配一副眼镜，快。”说完，他示意杜林他们跟着他走。

　　少将军跟了上来：“将军府的东西一直没有动过，父亲当年说，您一定会回来，所以我们一直保持着整体的原样。”

　　“辛苦你们了。”小老儿有些唏嘘。

　　而杜林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家小老儿的半身画像，画像中的小老儿面带坚毅，表情冷俊，脸部棱角分明。

　　杜林倒吸了一口凉气，对着画像与小老儿比对了两次，发现自家小老儿面部红润有光泽，于是发出了年轻的历史学家特有的疑惑鸣叫：“小老儿，我说这是你吗。”

　　“这就不是我好不好，这是第一任大元帅，我是他后人。”小老儿笑着伸手戳了杜林脑袋瓜一下。

　　香淑掩着嘴，看起来笑的很开心。

　　而少将军也是唏嘘：“元帅，您要是退役了，是不是杜林先生会接替您。”

　　“他在西陆家大业大，来不了一点。”小老儿说到这里指了指杜林：“他是奥地利-瑞士的国王，大林地的三地大公爵，东部精灵领的卢布林公爵领的拥有者，他来这儿干吗，天天吹沙子吗。”

　　“这么厉害吗。”少将军一脸的震惊：“加一块儿有多大的地。”

　　“不大，加一块儿比起钱塘行省要小一些，主要还是国王的地山多了一些。”小老儿说到这里，看向了杜林：“杜林，你带着香淑出去走走，我这边要开幕问政了，让我看看这些年那些小瘪三的猴崽子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行，要是你要砍人记得摇我，我随叫随到。”杜林说完，对着香淑打了一个响指。

　　正在撸猫的小母龙快步跑了过来：“你们去哪儿。”

　　“随便哪儿都行，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既然这条小母龙打定主意跟着自己混，杜林也没有什么要讲究的。

　　于是两人出了门，杜林双手插兜，像一个小老头。

　　而香淑抱着那只虎皮狸花，小猫虽然不大习惯出门，但面对香淑的无情铁手他屈服了——毕竟哈气没有用，这只聪明的小猫在发现自己的爪子能在香淑的手背上挠出火星子之后，就勇敢的放弃了挣扎。

　　有一句话说的好，小猫咪能做到的最大的勇敢就是委屈求全。

　　“这儿的人说话带口音，我有点听不懂。”走了一段路后，香淑在杜林身边说道。

　　“你听不懂，我也听不懂啊。”杜林一脸的无奈。

　　不过幸好的一点就是店铺招牌他与她都懂，所以顺着路走倒是别有风味。

　　路上时不时经过的巡逻队在注意到杜林龙角上的挂牌之后纷纷行礼。

　　这牌子代表的是大指挥使的身份，杜林原本是想挂胸前的，但在镇南关时碰到了一点小问题——精灵种的巡逻队成员都蹲下来看那小牌子，于是杜林最终做了一个套环，将它挂到了自己的龙角上。

　　就这呢，这些高个子看牌子的时候还能俯个身。

　　杜林感觉自己有没来由的杀意。

　　也许这就是来自草原精灵的原始本能——想要敲碎一切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膝盖的妒忌之心在作怪吧。

　　正在这时，香淑吱了一声：“那边，看，天上来。”

　　哇，真的是天上来！”

　　没想到那个胖子家还挺有能量的吗，竟然能够把店开到这里来。

　　“走，我们去看看。”杜林准备露一手——虽然在西陆大家都知道杜林是幸运之神的亲儿子，起手亲家能胡六倍役满的存在，但是长唐的各位想必还不知道吧。

　　嘻嘻，他们一定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小小的烛龙，看起来人畜无害，却不知道他才是真正的无敌，在牌桌上有过人之处，于赌场间有独门绝招，努力与天赋更是技惊四座！

　　想到这里，杜林示意香淑跟上。

　　小母龙虽然不知道杜林怎么想的，但觉得在哪儿不是玩，于是就跟杜林走了进去。

　　然后差一点被当成小孩子赶出来——你看，杜林的身份证在镇南关小楼没带出来，香淑更好——她根本就没有。

　　幸好杜林脑袋上的牌子给他解了围。

　　发现杜林高低是一个大指挥使之后，他们被放了进去。

　　一进门，杜林就在自助餐区给香淑挑了一块肉饼，然后他往嘴里塞了一块：“走，我们去虐人去。”

　　·你这也太过分了，我要告诉安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