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日记 第526节

　　“那不用，我出钱。”雅拉一边说，一边掏出了她的钱袋子。

　　“你有长唐元吗，傻姑娘。”安塔叹了一声，示意她快去把衣服换下来好装袋。

　　家里的小母龙和小母虎都很笨，这可怎么办。

第944章 好仪容

　　杜林看着赶回来的伊莲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是你们这些傻姑娘搞鬼。”

　　那些天师府的年轻人杜林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被下了暗示，考虑到能给这些小子下暗示的，烛龙馆能办到的全都拉不下他们那张老脸，所以只可能是他家的姑娘。

　　而当小崽子们快要打出真火气时，杜林也只能给烛龙馆的小孩们上了祝福——要不然到时候打出真火掏出家伙，那就不是小孩子之间打架板砖折椅就对付过去了。

　　只能说杜林现在的祝福真的突出一个离谱，吃到了杜林祝福的烛龙馆小崽子们三下五除二的放倒了打上门的天师府小崽子，从杜林手里获得了糖之后开心的走了，而天师府的小崽子，杜林打了电话，让陈小虎那边来人接走。

　　不是不想打天师府，是杜林根本不知道那边的电话。

　　“你知道错了吗，以后下暗示一定要好好考虑一下现场的情况，烛龙馆什么地方，扫地的老大爷都是烛龙，你真是瞎胡闹。”杜林批评了香淑，又叹了一口气：“不过考虑到你们一个能自己认识到错误，一个敢陪着她回来确认，这个好我得认你们，没事了，这件事情我控制住了。”

　　“杜林先生真的太厉害了。”香淑开心的笑了，然后这姑娘儿就被伊莲一把拎走。

　　而杜林目送两位离开，又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帝国宰相：“您亲自过来，也是太过大惊小怪了，我一般不会杀小孩子，除非他有明确的取死之道。”

　　“不是大惊小怪，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小了能用家事说，大了我莫氏兜不住，尤其是你如今的身份，不怕楞头青，就怕有心人。”老人一边说，一边拿起小茶几旁炉上的茶壶：“说起来，你到底为什么会想到要这么做，我记得没有错，你早些时候就一直在压制你的境界，你很显然明白在这个世界成神的风险。”

　　“对，但是机会就在那里，换做是你，你下不下手。”杜林微笑着反问道。

　　“……是啊，如果是我，看着这最好的机会，我也会不择手段的去选择胜利，以后的事情以后解决，毕竟机会只有一次，但是在赢了之后呢，虽然我知道你永远不会认我这个曾外祖父，但是杜林，我真的替你担心，我知道你是带着使命来的，使命完成之后呢，长唐人畏惧与不信神明，就是因为神明不曾取信于凡人，那些旧日的神明，哪一个不是贪得无厌，在长唐人的眼中，他们渴求祭品，却不曾为凡人做过多少好事。”

　　老人为自己与杜林沏好茶，放下茶壶，然后看向杜林，用一字一句的缓慢口气，

　　“它们要的太多，给的太少，而你成就神明之后压制了你的境界，到最后呢，与日俱增的欲望与对神职的渴求最终会拖垮你的，孩子。”

　　“我会尽我所能的成为另一个无名氏，我不以信仰为食，不以崇拜为薪。”

　　“为什么，只为一个宏愿，你就愿意将你的一切付之一炬吗。”

　　看着杜林的诚恳，老人最终用颤抖的声线发出了叹息。

　　他是不明白杜林为什么要这么做，在长唐人的眼里，一切有情皆孽，有付出就必要有回报，没有人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这是长唐人必须明白的道理。像那三关四海，只要事情可为，那就付出血与牺牲。

　　杜林深刻的理解长唐人的不理解，他只是笑了笑：“你既然知道我是神魂双生，那也应该明白我曾经活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也曾经经历过毁灭。”

　　“你是因为见证过毁灭，才要一心想要阻止另一场毁灭吗。”老人问道。

　　“不，在我的时代，毁灭已经变成了历史书中一千年以前的神话故事，除了智械贤者，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见证过毁灭纪元的故事，只可惜我身处的时代，依然有人妄图用他们的毁灭来代替邪神的毁灭，人心的贪婪，与邪神相比不相伯仲，我在那个时代，是一个寂寂无名的扫尾人，那些年轻人不想杀，不愿杀的孩子与老人，我会出手，这一切只是因为像我这样的死剩种深刻的明白什么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年轻人脸皮薄，就让我这样的老东西来出手好了。”

　　杜林说到这里，看着眼前老人眼中的震惊：“我的故事很长，想必你没有太多的时间听完，所以我只能告诉你，对于那些死在我手里的孩子，我愧疚过，但我从来不曾后悔过，这世上的对和错没有人能够说得清，也没有人可以辩得明，而我杀死他们，就是不想让那些年轻人有朝一日重走我的苦路，高塔也不需要再一次为了前人犯的错而流尽鲜血，他们年轻，可以保留他们鲜艳的羽毛好好珍惜，而我，一个走在黑夜中的刺客，一个扫尾人，一个死剩种……我做的这一切，只是想圆一个上辈子没能圆成的梦。”

　　说完，杜林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小猫，他伸手将它抱入怀中。

　　那个梦里，再少年的他成了高塔打击罪恶的先锋，是年轻学徒眼中的大英雄，所爱的人站在身边，两个人互相扶持。

　　没有为了彼此信仰流尽鲜血的怨，没有为了彼此信念互相杀戮的恨，更没有后来行走于黑夜里的苦。

　　“你自己都说过，人心不同，所以欲望不息，斗争不止。”说到这里，老人长叹：“你都这么明白了，为什么还要为了这片大地走上被人遗忘的道路。”

　　“我只是想做我愿意做的事情，至于为什么和值不值得，我想，那些在我杀尽邪神后不再失去父母的孩子脸上的笑容，那些不用将自己的青春埋葬在山岳中的年轻人与爱人相拥的刹那，那些就是对我最好的报偿……而如果我不这么做，也许再过一万年都不可能结束这一切，不知道还会有多少孩子失去父母，不知道有多少年轻人埋尸山岳，不知道有多少破碎的家庭与流泪的父母。”

　　“你没有为你的父母想过吗。”老人这么问道。

　　“上辈子，我记事起就是在孤儿院；这辈子，我从小就被过继给了我的外公，我没有家庭，所以才会更加的珍惜这一切。”撸着怀里的小猫，杜林表情平静：“成为无名氏没有什么不好的，到时候你会忘了和我的对话，我也会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里。”

　　“那她们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压制我的境界，我会尽我所能的陪伴她们，如果有一天，我与她们之中有某一位有了孩子，到时候还得拜托你们照顾一二。”

　　说到这里同，杜林又笑了：“说了这么多，到时候说不定你们都会忘了我这个人，也就没有这样的约定了。”

　　说完，他举起杯：“以茶代酒，聊表心意。”

　　老人举杯：“无名氏的意义，就是令世上的众生忘了这般存在，但如果有人可以超脱，那必然会超然于众生之外，我相信那些活得比我久的老朋友，会记住你的。”

　　“无所谓，我问心无愧。”杜林说完，将热茶一饮而尽。

第945章 理朝妆

　　最终，帝国的宰相骑上了他的老马，一言不发的走了。

　　杜林站在门口，送这位老人离开，老人想的什么，杜林心里明白，说什么怜惜自家孙儿，那是假的。

　　他这样的老东西，只要这片大地得幸，他是什么都能抛弃的，儿孙不得幸，你看看他，早早就在做自污的手段，就是想着有朝一日退出朝堂，带着孙辈之中最值得投资的孩子，好在往后的岁月里东山再起。

　　他这一次来，就是想看杜林到底是做何打算，有了杜林的这一层保证，这个老头，说不定很快就要请辞了——新纪元不需要他这样的老臣，还不如早一些急流勇退，下来教育孙辈。

　　至于惹到杜林的那个孩子，莫家的孙辈多了，他才不会在乎，这长唐人家，哪一代不得死上几个孩子，多死几个不懂事的废物，对于家中的老一辈来说，只怕连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想到这里，杜林转身走回烛龙馆。

　　他在等孙仁义——孙主任的理性化身。

　　他想听听，剩下来的三位到底要怎么处理，而又要怎么才能快一些找到他们。

　　毕竟已经死了一位老夫人，剩下来的三位，想来也应该会更加谨慎才对吧。

　　………………

　　帝国的宰相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入夜，偌大的家门在他看来竟然有些陌生。

　　他的老夫人站在门内，一看到他就叹了一声。

　　“孩子们都等你回来呢，你这次为什么不坐车去，而是要骑着你的老马。”

　　“老马识途，不像车子，我死在马上都没办法把我拽回来。”老人走到门前，看着院子里跪着的一家人。

　　“你这老头子，真是狠心。”

　　“心太狠？”

　　听着自己枕边人的埋怨，老人噗嗤一声笑：“不狠又不何，这三关四海，哪一处不是择人而噬的鬼地方。相比起来，死在杜林手里，至少还有一个全尸。我怎么就会有这样没有用的孙辈，他们的老子从三关四海里杀出来，就是为了让莫家在他们手里一次又一次的丢人现眼吗。”

　　“够了，你去让他们站起来吧，跪了半天了。”他的老夫人皱着眉头说道。

　　“不够，今天这个小子敢看上那个孩子的正妻，我都准备把他打死谢罪了，那个孩子心善，给了他一条活路，让他多多跪一会儿，他的父母要是心疼他，一起跪着。”

　　一边说，一边脱下他的外套交给走过来的老管家，老人走向自己的书房。

　　“莫怀恩！你怎么能这样！他只不过是一个外人！”身后传来枕边人的哽咽声。

　　“外人！那个孩子终究是她的后代！她的父亲也是你生下来的孩子！当年我都松口了你为什么不肯让她的母亲进门！现在你又说她是外人！这家我看是要败在你的手里！”

　　老人转身，愤怒的看着眼前的老妇人，他开始怀疑，他当年是不是做错了，以至于让当初年少时的苟且变成了如今的梦魇。

　　她怎么能愚笨成这样！

　　“曾祖……”来自一如小鸟一样的鸣叫声，让老人最终收起了愤怒，他看向一旁的窗户，窗户里，一只红发的小鸟儿正在看着他。

　　“别怕，曾祖不是对你生气。”老人招了招手，然后叹了一声，看向了他的妻子：“让他们再跪半个小时，然后让他们来我书房。”

　　说完，他转身走到了窗户跟前，眼前这个小姑娘是红羽之子，他的第七个孙儿在南方找到的女孩，两个人在战场上相遇，相爱，最终走到一起。

　　这一次是下了主意，终于算是让孙儿带回了那个女人。

　　孩子带点外族血统怎么了，只要是莫氏的孩子就行，高一点，矮一些，又有什么问题，只要心善，愿意为这片大地出生入死的就是好孩子。

　　“曾祖。”小小的鸟儿有着来自母亲的鸟妖血脉，又从她自己的根源中寻获了往日的力量，她是一个幸运儿，但正因为如此，她又是不幸的——皇帝老儿的曾孙儿，早早就想着预定她的婚事。

　　他是真的不想同意这件婚事，因为他不想他的孩子们重蹈他的覆辙。

　　但是他也明白，皇帝一家，儿孙全都是必须上战场的，这么多年，死在边关的皇室子弟，全都葬在当地的墓园。

　　正因为如此，无论战事如何，长唐万民才不会有所抱怨——看那皇帝与大将军，还有诸位大指挥使的孩子与他们的孩子一样埋葬在那里，万民心中才不会有怨恨。

　　再看看罗相国，当年也是先民家族，后来娶了小老儿的后代，虽然外表成了矮妖，不再有人类的模样，但罗氏一门在这位相国之前为长唐死了多少孩子，而在这位相国之后又有多少孩子血洒长空，谁又能数得清。

　　长唐不应该用血脉为桎梏，束缚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抛弃他们的幸福，三关四海已经很难了，难得连一门七子都能死绝，就不要再让孩子们面对痛苦了。

　　年轻的时候，他就曾经这么埋怨过他的父辈，为了与她的婚约，他有爱不能说，有情不能诉，到最后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家中，与她结婚了，生了孩子。

　　他本以为这辈子咬咬牙就过去了。

　　但是他又错了，他最喜欢的小孙女最终跑了出去，宁愿埋骨西陆，宁愿与一个小老头结婚也不愿意回来。

　　他这些年以来一直在想，这一切到底何时才会有尽头，这样的苦，到底何时才会迎来结果。

　　也许永远都不会有所结果呢。

　　长唐的众生受这三关四海之苦已有千年，这时间漫长的让长唐人都忘了曾经人类之间的战争才是历史的主旋律，忘了生命互相斗争才是历史的主基调。

　　这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他不知道。

　　但是现在这一切只怕很快就会有所转机。

　　杜林这个孩子，如横空出世一般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他甚至一个人就弑杀了四大异神之一。

　　这样的力量，在今天之前闻所未闻。

　　他也曾经与众人一样，欢喜于这样的改变。

　　但很快的，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杜林能够在一代人的时间里解决这一切，那又该怎么办。

　　长唐人会因此失去敌人，而失去敌人之后，一切就会变得越来越好吗。

　　不会的。

　　那些旧纪元的故事里写满了关于人类之间的斗争有多么的恐怖与惨烈，而失去了三关四海的大敌，曾经的非我族类不再是迂腐的文人相轻，而是迫切的事实。

　　这一切……必须未雨绸缪。

第946章 镜凝光

　　“颜真卿，你今天好雅兴，今天怎么会来找我。”林相国看着站在门外的颜真卿，不禁有些好奇。

　　“来找你，有点事想谈，但能谈这件事情的人又很少，所以最终思来想去，只有先找你了。”颜氏这位清臣先生一边说，一边跟着他走进了林府。

　　“这话说的都让我受之有愧，说起来你怎么不去找小老儿。”

　　“小老儿直肠子，他要是知道了我想说的事情，只怕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无法收拾。”

　　这只小烛龙跟着林相国坐到了花园的亭间，让自家的管家去准备点心与茶水，林相国看向了这位：“说起来，您这么些年，一共来林府也就三次，第一次，是杀我先祖的胞弟。”

　　“他强抢民女，与恶商勾连，残害伤残老兵，你说他该不该死。”颜清臣面不改色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