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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 第74节

  李景风心跳加剧,不知所措,又听谢孤白问:“你们常有这种事?这也太怠慢了。”

  一名姑娘道:“我也是第一次见着呢。艳春阁是成都最贵的妓院,名流往来多,要是顺了姑情失了嫂意,更得不偿失。”

  不一会,跑堂的又来说道:“今日的费用我们都招待了。实是不得已,烦请几位移驾春雨轩。”

  朱门殇望向谢孤白,谢孤白起身道:“既然如此,那就不为难了,我们移去春雨轩便是。”

  李景风忙站起身来,抢到小八身边,跟着走了出去,才问道:“怎么回事?”他在船上月余,要说感情最好,除了朱门殇便是小八,那是因为小八是谢孤白的伴读,份属主仆,李景风与他相处自在些。

  小八道:“有大人物来,估计不是唐门辖下的大派掌门,便是唐门内部之人。”

  李景风问道:“怎见得?”

  小八道:“风月场所不会这样得罪人,得是大有来头的人。”李景风点点头,道:“你跟谢公子总能看到人家没注意的地方去。”小八道:“沈公子也明白的,只是想得慢了点。说穿了,这大事底下都藏着掖着一些小端倪,江湖走多了,便就通了。”

  李景风埋怨道:“朱大夫是个好人,就是爱胡闹,还要拉着大伙一起。”

  小八忽地停下脚步,看着李景风,缓缓道:“朱大夫也是为你。”李景风见他说得认真,问道:“怎说?”

  小八道:“朱大夫孤身一人遍历江湖十几年,这得有多寂寞?妓院里露水姻缘,金散情尽,事了拂衣去,此后无牵无挂,再不相见。你去崆峒学艺不知是否能成,此后旅途也是孤身一人,他带你来这也是让你长长见识。再说,江湖游历,妓院是最好的藏身处,危急时说不定能救你一命。”

  李景风想了想,也觉得朱门殇这十几年寂寞可怜,不由得替他难过,又多了几分感激敬佩之意。

  小八见他神色黯然,又道:“你也别太替他难过,我瞧他挺乐在其中的。”

  李景风哈哈一笑,又问:“你跟那姑娘说了什么?怎地让她不来缠你,反去纠缠沈公子?”

  小八道:“说我跟公子是一对,沈公子才是金主,让她别费心。”

  李景风张大了嘴,合不起来。此时众人跟上,沈未辰拉着他衣袖,说道:“跟我来。”

  李景风心下一突,问道:“要去哪?”

  两人脱了队伍,假作在庭园中散步,沈未辰这才低声说:“且看看来的是什么大人物。”

  李景风问道:“是沈公子要你做的?”

  沈未辰道:“小八功夫不行。你拘谨,我是姑娘,离了席,他们不疑心。”

  李景风点点头,沈未辰左寻右找,找不着一个视野好又不刻意的地方,于是挑了座假山,坐在石上。此处望去,可看到大门往漱玉堂的必经之路,只是被花树遮去一半,倒是离春雨轩不远。两人假作要醒酒,半靠在假山上观看,李景风见沈未辰脸色酡红,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此刻星眸半阖,装作不胜酒力的模样,想到再过一日便要与她分别,不禁黯然。

  “那姑娘说了什么?”沈未辰忽问,李景风愣了一下。沈未辰说道:“她在你耳朵边说了几句话,你就乖乖地有问必答了。我就好奇她说了什么,让你乖乖就范?”

  李景风忙道:“她说我要是不乖乖说话,就要逼我喝酒。”

  “真不会说谎。”沈未辰促狭一笑。“啊?”李景风不解地看着沈未辰。沈未辰又道:“小时候哥也不太会说谎。他是青城少主,免不了要说场面话,我就陪他练习说谎,要讲得脸不红气不喘,反应要快。哥很聪明,就是心底那道坎过不去,觉得骗人不好,我就跟他说,你以后说谎就找个理由安慰自己,想着是为了对方好。例如骗娘,是不想让娘担心,骗师兄弟,是不想让他们自责,要是调皮了,是不想让爹娘生气伤身。以后不要说伤害人的谎,这不就得了?他想了想,这才过了坎,又过了几年,场面话就说得麻溜了。”

  “那你很会说谎了?”李景风问,“你还是沈公子的师父呢。”

  沈未辰笑道:“我又不是少主,不用学说场面话,倒是跟哥练习,学着怎么看破人家说谎。你刚才就在骗人。”

  李景风忙道:“想着为了对方好,那也不算骗人。”他心想,要真把心底话说出来,沈未辰若觉得亏欠,反倒不好,不如现在当朋友,几年之后记得也罢,忘记也罢,总之是相识一场。

  沈未辰眉头一扬,还没开口,李景风怕她追问,忙问道:“这种地方……你怎么跟着沈公子来了?”

  沈未辰道:“来长见识。常听一些弟子叔伯们提起,说她们的手腕厉害,我劝哥也来看看,不然以后交际上提起,话也搭不上。听说爹年轻时也常跟三叔四叔一起风流,直到二叔当了掌门后,这才收敛些。”

  说着,李景风见六名壮汉身着蓝衣劲装,簇拥着一名黄衣中年男子走入漱玉堂。沈未辰挪了身子,躲在树后,李景风与她一同从树影间看去,见黄衣中年留了两名壮汉在外顾守。又过了会,又有十余名壮汉走入,为首的汉子身材细瘦高挑,看不清样貌,唯有他一人进入漱玉堂中,其余十余人都被挡在外头,一同巡视。

  “是有身份的体面人。前头那个身份高些,是他作主的会。”沈未辰道,“你与哥哥说去,我继续看着。”李景风担心道:“你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沈未辰笑道:“放心,要出事也难,只是不知道来的是谁。我再看一会,若是无聊,回去找你们。”

  李景风只得起身离去,到了春雨轩,低头跟沈玉倾说了几句。沈玉倾又与谢孤白商量几句,谢孤白又与小八说了几句。小八对李景风低声道:“你同沈小姐说,若是没事,就回来吧。就算有事,别忙着插手,莫要不小心得罪了唐门。”

  李景风调侃道:“我这倒成了跑腿的了。”小八道:“要不你留下,我去。”李景风苦笑道:“饶了我吧。”说完又回到假山后与沈未辰会合,说道:“你哥哥的意思要你小心,要没事就回去。”他想了想,又道,“不急。”

  沈未辰点点头,仍是看着树影后的壮汉。李景风坐在她身边,克制着不去看沈未辰,就这样看着漱玉堂门口,也不说话。此时两人坐在树后假山,为了避开对方视线,身体捱得极近,李景风闻到沈未辰身上幽幽香气,不免心驰神摇,也不觉得无聊。

  约等了半个时辰,沈未辰忽道:“等着有些气闷,看来是没事了,走吧。”李景风应了一声好,刚站起身,忽然觉得手上一紧,竟是沈未辰抓住他手。只听沈未辰低声道:“你看!”他顺着手指望过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

  黄衣男子是现今唐门的大少爷,名叫唐锦阳,四十五,正当盛年。在这个年纪上,他父母那一辈的彭老丐已经当上江西掌舵,到了他这一辈,徐放歌、沈庸辞、严非锡、诸葛焉,李玄燹,个个早已是一派掌门。至于下一辈的孩子,都还打磨着。

  唐门规矩,传贤不传子。他们三兄弟、两姐妹,二弟早夭,小弟与老爸一般的性格,无心政务,只想当个门派少主,不堪大任。若说唐锦阳与小弟相较有什么吃亏的地方,那便是早年无子,只生了两个女儿,弟弟倒是生了三个儿子。幸好新纳的小妾五年前终于给他生了个儿子。至于其他同辈的堂兄弟,照着唐门的规矩也有继承权,但虽都姓唐,终究隔着层肚皮,不是母亲亲生的,料想也着落不到掌门的位置,未来振兴唐门的重责大任还在他肩上,至此地步,掌门之位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他十二岁那年,爷爷走了,把掌门大位传给了母亲,唐门上上下下没人敢说一句闲话。那一年他就准备要继承大统,这一准备就是三十三年。只是过了这三十三年,过了这三十三年……他得做点功绩,把这段家寨跟五毒门的纷争处置妥善,让母亲知道自己绝对有资格继承唐门。

  他想到这,一名高瘦的男子走入漱玉堂。这人长了三角眼、蒜头鼻,唐锦阳认得是段家寨的寨主段穆。“那双三角眼,看着就心术不正。”唐锦阳心想,仍是起身拱手行礼。那段穆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礼,瞧了一眼周围,见四名唐门弟子分立在屋内四角,笑道:“唐门钦选的壮士就是不同,个个精壮威武。看这身功夫,我带的人虽多,以二敌一只怕还不是对手。”

  唐锦阳笑道:“说什么打杀。和和气气,我们把事给谈妥了。段家寨想有条路,唐家也愿意给条路。”

  段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杯壶翻倒,流了满地酒水,怒道:“是谁不给谁路?!”他这一拍桌意在恐吓,周围四名唐门弟子立时警戒起来。唐锦阳扶起酒壶,把着壶里的残酒替段穆斟上一杯,淡淡道:“段寨主吓唬谁呢?要谈事情,得耐着性子。你有委屈,五毒门也有委屈,大伙都有委屈,才让唐门出来仲裁。”

  “五毒门委屈?河也给了她,田也给了她,段家寨的地比五年前少了三成!老夫人疼她,那娘们还有委屈?”

  “益平镇的田地河流本是五毒门的,四十年前给段家寨抢了,老夫人只是物归原主。”

  “怎不提她太公赌输了这回事?”段穆道,“老夫人偏帮,大伙心里有数!”

  “说了是租三十年,你多占了十年,不吃亏。先动手是你不对。”

  “田还她我认了,巫欣筑了水坝,阻了水不给咱们用又算什么?真当自己是个角?谁都得让着她?”

  唐锦阳道:“这是误会,约段寨主出来,就是要谈这回事。”

  “谈?”段穆冷笑了两声,斟了酒,仰头喝下,道,“我给大少爷说个故事,你听听。”

  唐锦阳道:“说说。”

  段穆道:“就在段家寨三里外,有座凤凰山,不高,每年家聚都去那吃春酒,山上长满了鸡蛋花,老好看了。我小时候就爱在里头玩,拿着刀胡乱砍,砍着了那树,树皮里流出奶一样白的树汁。我闻着香,尝了一口,当晚上就拉肚子,吐了两天,我老子拿着鸡蛋花叶煎了一碗汤药解毒,这才解了我毛病。我就问了,爹,凤凰山为什么叫凤凰山?里头都长着鸡蛋花,怎么不叫鸡蛋山?”

  “凤凰山上只有鸡蛋没有鸡,我老子这么回答我。”段穆接着问唐锦阳道,“大少爷知道凤凰山的故事吗?”

  唐锦阳微笑着摇头。段穆接着说下去。

  “据说几百年前,还是前朝的年代,凤凰山上住着很多人,家家户户都养着鸡。鸡肉肥下水能煮汤,鸡毛做掸子,鸡屎能堆肥,鸡是一身宝,凤凰山日子过得可好了。只是这当中有一难,养鸡得用水。凤凰山上有河,只是鸡多河小,供应不起。于是大伙就琢磨着挖口水井,攒了分子,凑足了钱,请了工人来挖。就这样一丈、两丈,挖到十丈深时,大少爷你猜猜,挖出了什么?”

  唐锦阳见他说话不着边际,虽有不耐,但也不忙打断,于是问道:“难不成还能挖出颗鸡蛋?”

  段穆一拍大腿笑道:“大少爷聪明,真是一颗蛋!比鸡蛋大些,比鹅蛋小些,硬得很,凿不破。大伙都觉得纳闷,有人提议不如就拿去孵一孵呗,村长就把那颗怪蛋带回家里的鸡窝给母鸡孵着,瞧看看是什么玩意。不着想,一日两日、一个月两个月,日子这么过去,那颗怪蛋什么动静也没有,村民也渐渐忘了这回事。就这样过了十五年,一年端午突然天降彩云,一道火光从村长家的鸡窝里冲上天去,吓得村民纷纷跑出来围观。这一看不得了,原来村长鸡窝的那颗蛋竟然孵了,里头迸出一只五色彩鸟,振振翅膀,满村皆香。大伙这才惊觉,原来那竟是颗凤凰蛋。那凤凰长得五色斑斓,鸡窝里的大鸡小鸡公鸡母鸡全都看傻了眼,村民也看傻了眼。那凤凰破蛋之后,一声昂扬就往山上跑,村民来不及也不敢阻止。它这一跑不打紧,村里的公鸡母鸡大鸡小鸡也跟着它跑,就这样一路往山上跑、跑!跑到山顶上去。那凤凰再一声昂扬,往山下一跳,双翅一振便往天上飞去。它这一飞可害惨了村民,那后面跟着的大鸡小鸡公鸡母鸡有样学样,跟着往山下一跳,全摔死在山谷里了。凤凰山这名字就这样来的,那之后,山里既没凤凰也没鸡了。”

  “十五年、鸡窝、凤凰。”唐锦阳冷冷道,“你这是讽刺家母吗?”

  “不敢,在唐门地界,哪个敢不服冷面夫人?凤凰能飞出鸡窝,本来就是那块料。”段穆道,“鸡窝里出了凤凰,是祥瑞,要是整窝鸡都以为自己是凤凰,那是灾厄。冷面夫人若有不好,就是立下榜样,让每只母鸡都当自己是凤凰了。”

  “巫门主是不是凤凰我不知道。”唐锦阳道,“你这故事,唐门上下都不爱听。老夫人是不是立了榜样也轮不到你来说嘴。”

  段穆见唐锦阳脸色不善,吞了口唾沫,那酒壶本被他打翻,斟了两杯便空了,于是起身敲门,对着外面喝道:“喂,送壶酒过来!”说完又回到座位上来,道,“你说,这事怎么处置?”

  唐锦阳道:“段家寨伤了五毒门十四条人命,你交出那几个凶手给五毒门,我让巫欣把水坝拆了,两家和好。”

  “是我叫弟兄动的手,把人交出去,我还管得住弟兄吗?”

  “奸杀那三名女弟子也是你的意思?”唐锦阳道,“你胆子倒是不小。”

  段穆脸色一变,道:“手下们不知轻重。我责罚一顿,下回不敢再犯,也就是了。”

  唐锦阳道:“段寨主,一个两个,我就当是你有手下不懂事,三个……奸淫妇女是天下共诛的大罪,段家寨能偏僻到没听过武林规矩?背后有没有人下令我就不深究了,这已经让你占足了便宜。”他挑了一下眉头,道,“你交出三具尸体,就说你正法了,这事就了了。这还不划算,要人怎么帮你?”

  段穆道:“这不是为难我吗?”

  唐锦阳把身子向后一靠,显是成竹在胸,淡淡道:“你要是不肯,一开始就不该来。”

  段穆看看周围,四名唐门弟子中有两名已不知不觉靠到门口去,自己若不答允,即刻便要动手,自己立时就要陷入以一敌五的窘境

  唐锦阳道:“我的目的本是保全你。段家寨跟了唐门百多年,唐门里不少叔伯都与段家先辈交善,你就当看我面子,放五毒门一马,行不?”

  此时有人敲门,段穆道:“酒来了,我去开门。”他正要起身,一名唐门弟子挡在他身前,唐锦阳道:“就是送壶酒的事,让下人接着便好。”

  另一名弟子开了门,接过了酒壶,又把门关上,酒壶放上桌,索性守在门口了。这就是个瓮中捉鳖的态势。

  段穆提着酒壶,盯着唐锦阳道:“大少爷这番话给在下留足了颜面,在下再要不从,反倒是刁难了。就这样,段家寨交出凶手,五毒门拆了水坝,就这样了事。”说着斟了一杯酒,双手捧着,对着唐锦阳敬了一杯,喝下。唐锦阳见他让步,甚是满意,不料段穆又接着道:“那日弟兄们不是没劝过,只是我怒火攻心,下了这个令。今日要斩白鸡,弟兄面上不好交代。”他斟了六杯酒,道,“我敬诸位一杯酒,待会各安天命。拳脚无眼,要能逃出去,那也是在下的本事。”

  唐锦阳讶异道:“你想逃,逃哪去?”

  段穆道:“这罪我一个人扛了,跑得了,亡命天涯。段某还有个儿子,只要唐家不留难,段家寨后继有人。”他举起酒杯道,“诸位请了。”

  唐锦阳听他这话,是要把罪责一肩扛了,不禁肃然起敬,说道:“你想逃出唐门地界,那是不可能。实话说给你听,就连这大门你也难闯过,何必枉送性命?”

  段穆道:“都说了生死有命。好酒敬好汉,若对段某有些怜惜之意,这杯绝交酒,段某先干为敬。”说着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唐锦阳叹道:“都说彭老丐退隐后,只有崆峒的齐三爷是有担当的好汉,没想段家寨这个小地方也有阁下这样的人物。”他挥了挥手,四名唐门弟子分别举了酒杯。唐锦阳举起酒杯道:“敬段寨主一杯。”说罢,五人同时喝下酒。

  唐锦阳喝完酒,正要掷杯为号,忽地听到外头有喧哗声,待要细听时,突然一阵头晕,手中酒杯摔落在地。他跌坐在椅子上,正自讶异,只见四名弟子纷纷摔倒在地,这才惊觉不对,骂道:“你……你下毒了?!”

  只听段穆嘿嘿笑道:“你这白痴,唐门被人下了毒,传出去闹多大笑话!”

  唐锦阳见他喝过酒,不知他是如何下毒,只觉腹痛如绞,惊骇道:“你想干嘛!”

  段穆道:“谁不知道唐门只有老太婆说的话才算数,就你也想跟我疏通?呸,你答允的事,老太婆就当放屁,翻个脸就把我给收拾了。不过你倒有件事说对,要逃出唐门可没这么容易。你虽是个废物,总归是老太婆的儿子,老太婆投鼠忌器。放心,等唐门把赎金送来,我保你平安回家。”说罢抢上前,一把抓住唐锦阳。

  唐锦阳道:“你干了这等事,还指望在唐门立足?”

  段穆呸了一声道:“谁不晓得老太婆尽护着娘们?段家寨老子不要了,唐门太子爷最少换个万两白银,九大家哪不能落地生根,大不了不姓段。”说着哈哈大笑,一把将唐锦阳拎起,抽出匕首架在他腰间,喝道:“走 !”

  他打开门,将唐锦阳推到门口,正要出去时却听到门外呼喊道:“寨主小心,有狗爪子!”

  ※

  李景风顺着沈未辰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名妓女正端着酒盘过来,一名壮汉上前接过酒壶,对着妓女不知说了些什么,像是调笑似的。那妓女只是掩嘴微笑,刚转过身去,那壮汉趁着这当口掀开酒壶,不知在酒里加了什么东西。此时他背对唐门弟子,那两人竟未察觉,沈未辰与李景风只觉他动作古怪,在树后也看不真切。那壮汉正要将酒壶送入漱玉堂,却被一名唐门弟子挡住,接过他手上酒壶敲门。没一会,里头开了门,接过酒壶,重又关上门。

  其中一名壮汉又对他打了声招呼,走向前去,不知与那两人说了什么话,其他人纷纷聚拢。几名壮汉突然从后发难,捂住两人嘴巴摁在墙边,十余人迅速涌上,将两人淹没在人墙里。李景风只见到众人肩膀不停晃动,细细一看才知他们正在行凶。他虽见过杀人,上回的刀客却是个高手,一刀一个,干净利落,如此十余人一拥而上猛砍乱刺的场面实是更加冷酷残暴、惊心动魄,他不由得惊呆了。

  沈未辰也觉恶心,扭过头不看,对李景风嘱咐道:“快去通知哥。”李景风点点头,快步走向春雨轩。

  妓院毕竟是人来人往之地,这举动自然有人注意,不一会便听到有人大喊:“杀人啦!杀人啦!”那十余名壮汉围成一个半圆护在漱玉堂门口,甚是训练有素,不一会,又有十余名护院陆续赶到,见到地上尸体,碍于对方人多,一时不敢动手,双方不停叫骂。此时那漱玉堂的房门呀的一声打开,一名壮汉喊道:“寨主小心,有狗爪子!”

  此时聚集的护院已有二十余人,围观群众离得远远的,只怕是一场好杀,恐被波及,又不想少看这热闹。沈未辰见哥哥与朱门殇、谢孤白、小八等人也都赶到,忙上前会合。

  沈玉倾问道:“发生什么事?”

  沈未辰摇头道:“有人行凶,还不清楚呢。”

  又听得有人喊道:“退开!知道这是谁吗?唐家大少爷唐锦阳!让他伤了毫发,你们艳春阁全都得陪葬!”

  沈玉倾倏然一惊,望向谢孤白。谢孤白低声道:“得救,他可是你三叔未来的岳父。”沈玉倾问道:“怎么救?”谢孤白道:“我想想。”说着走去小八身边,两人低头说了几句。

  那段穆押着唐锦阳,让十余名壮汉护着,慢慢往出口移动。二十余名护院投鼠忌器,只敢团团围在外面,不敢靠近。已有人通知附近的门派,唐门大少爷被擒,这可不是小事,只怕不消一刻钟便有大批门派子弟赶来。

  沈玉倾心想:“这当下就算离开艳春阁,要离开唐门地界也是极难。”一旁朱门殇也道:“这傻屌,抓了人质又怎样?跑不了的。”沈未辰道:“我见他们动作熟练,想来早有计划。”

  沈玉倾也想若能救得唐大少爷,唐门必然承情。谢孤白突然靠了过来,说道:“要救他,得冒险。沈公子,你身上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沈玉倾摸摸腰间的配剑道:“掌门令,配剑无为。就不知道这段寨主识不识货。”

  谢孤白沉吟道:“朱大夫,借你的三尺针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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