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提拔 第227节

　　景色虽美，但破败的村庄和破烂的道路与美景格格不入，要不是有人烟，还以为是被遗弃的空壳村庄。

　　“这里真美啊。”

　　乔岩不由得感叹，王玉柱回头诧异地看着他，反问道：“美吗，有什么可美的。可能在外人眼里是美景，对我们而言，是祖祖辈辈离不开又舍不下的地方。”

　　乔岩笑着道：“没想到您说话还挺有哲理的，能给我讲讲王家沟的历史吗？”

　　王玉柱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吧嗒吧嗒抽着烟道：“村里没修过村史，有关村里的历史都是口口相传下来的。据老一辈讲述，王家沟村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南宋。据传，当年岳飞被赐死后，手下大将如惊弓之鸟全都逃散，其手下大将王佐逃到了王家沟村，隐姓埋名苟延残喘活了下来。我们原先姓万，到了明朝才改回王。这都是传说，具体什么情况，无法考证。”

　　“王家沟小地方，历史上也没出过什么人物，清嘉庆年间出过一个秀才，到南方当了个候补县令，最后还被人构陷致死。近代出过几个八路军，解放后到了云南，七十年代回来探过亲，后来就再没消息了。”

　　“现在吧，混得最好的，就是昨晚和你说的大树，比我儿强，年纪轻轻就是处长，将来还有大发展。”

　　话题引到这上面，乔岩立马道：“玉柱叔，我想去趟省城拜访下王处长，帮我引荐一下吧，或者咱俩一起去。”

　　王玉柱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想争取点资金建设王家沟对吧？这事，怎么说呢。你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得到。牛成杰当书记时，已经去拜访过。大树听闻要建设家乡，鼎力支持，那时候他还是副处长，费了很大劲争取了三百万的建设资金，结果这笔钱拨下来后层层剥削，到了乡里不足百万。即便如此，也没干了个啥。”

　　“大树得知情况后很是恼火，后来家乡人再去找他都躲着不见，弄得很是不好看。以前过来回来还住几天，现在直接不回来了，把他爹接到省城过完年再送回来，我都好久没见了。”

　　听闻还有此事，乔岩不假思索道：“这事搁在谁身上都生气，能理解。不过放心，在我身上绝不会发生这种事，如果能争取下来，保证每一分钱都会用到村里。”

　　王玉柱看着他打量一番，欲言又止，掏出烟又续上道：“乔书记，有些话不知该怎么说。你的情况我了解一些，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避避风头是明智选择。人嘛，不可能一帆风顺，起起伏伏才是常态，只要能看清现实，不放弃心中的执念，迟早会东山再起的。”

　　“你这么优秀，肯定不可能在广安乡长待，我猜测顶多半年，最长不超过一年。之前那么忙，现在有时间了，躲躲清闲，也冷静下来思考下自己的事。至于村里，你不用多操心，该干嘛干嘛，想来就来，不想来就忙自己的，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我这边绝对放心，不会为难你的。”

　　乔岩听出了弦外音，站起来望着远处道：“玉柱叔，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既然来了，真心想为村里做点事。哪怕一件事干成了，也不枉来过。真要想你说的，什么事也不干，村民怎么看我，乡里又怎么看我，岂不是更让他们看扁了？叔，我是真心的，咱们一起干点事吧，我负责跑项目跑资金，你负责动员村民，推进落实，可以吗？”

　　见乔岩情深意切，言语真诚，王玉柱也站了起来，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干，或者说，从哪方面入手？”

　　乔岩大脑快速飞转着，道：“今年年初，丁书记确定了‘三产三园三城’的发展战略，要建设北部湾生态园。当然，他已经离开了，三三战略自然就流产了，不过他的提法确实很有战略眼光。我在县委办，对扶贫的各项政策比较了解，也跟着丁书记跑过几个地方调研，外面的发展确实很快。”

　　“产业嘛，我脑子里暂时有了想法，但需要充分论证。不过，村里生态这么好，房子和路却破败不堪，那就从最基础最急需解决的开始，修路，危房改造。”

第607章 从长计议

　　王玉柱听后，频频点头道：“咱们这路确实该修修了，又窄又破，出行很不方便。路的事很早我就向乡里反映了，还找了县领导，他们都觉得王家沟村小，人口又少，不值当花大价钱投资，一直拖，拖到最后不给解决。”

　　“至于危房改造，上面有政策，下面执行不畅通。还是那个原因，人口在逐年减少，乡里一直在考虑有没有必要改造。上任书记牛成杰提出来易地搬迁，搬到下面的李家庄村，一方面投资过高，另一方面村里人不愿意，这事就搁置下来。石安生来后，也没拿出什么办法。”

　　乔岩问道：“那你们愿不愿意搬迁？”

　　王玉柱摇摇头道：“故土难离，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着，肯定不愿意啊。搬下去又有什么用，生活生产很不方便。而且这边家族意识很强，王姓和李姓历来就不对付，住在一起反而会矛盾升级。”

　　乔岩对上面的扶贫政策了解得还算透彻，道：“这事，得尊重村民意愿，如果一半以上不同意搬，上面也不敢强行搬迁。再说，王家沟如此好的生态环境，完全没必要。这样吧，事情一件一件来，咱们先修路，你意向如何？”

　　见乔岩动真格的，王玉柱半响没反应，看着他略显稚嫩且成熟的脸庞，依然存疑，觉得他在异想天开，道：“你真打算干？”

　　乔岩信誓旦旦道：“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那倒……不急，慢慢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下山回到村里，乔岩洗漱后来到王德胜家，一家人对他格外热情，进门就迎接上炕，然后端上饭菜，稀饭馒头咸菜，虽然吃得不怎么样，但纯天然的东西吃起来倍儿香。昨天还有些嫌弃环境脏，今天已经适应融入，往炕上一盘坐，毫不讲究吃了起来。

　　吃过饭，乔岩沿着村里的小巷子来到村委会。一路上，村民见了面热情打招呼，一口一个乔书记，主动张罗去家里吃饭。没有勾心斗角，扑面而来的全是淳朴和真诚，让他心里很是满足。越是这样，越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不能辜负了村民对他的期望。

　　到了村委会，小黑狗居然卧在大门口等着，见到他立马站起来拼命摇着尾巴扑了上来。不仅是人，狗都这么重感情。进了门，看着乱七八糟、破败不堪的办公室，撸起袖子打扫起来。

　　整理桌子，抹刷柜子，扫地擦玻璃，干得热火朝天，满头大汗。等他拿着大扫帚扫院子时，王玉柱慢悠悠进来看到这一幕时，赶忙上前夺着扫帚道：“乔书记，这是干什么，好歹是书记，这些脏活怎么能让你干，我来。”

　　乔岩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什么书记不书记的，反正闲着没事干，我来吧，马上就完了。”

　　王玉柱看着精神抖擞的乔岩感慨道：“咱们村换了三任大学生村官，没一个像你这样式的，人和人就是有差距啊。”

　　乔岩道：“不能那样说，我是支部书记，自然要事事干在先，要不怎么服众。叔，一会儿开会，我想发动村民们整治下村里的环境卫生。村容村貌好比穿衣服，虽然破了点，最起码的干净整洁吧，村里干净卫生了，谁看着都舒服，你说是不？”

　　“对对对，早该整治一下了。要不说需要你们年轻人来村里，有想法，又能带来新气象。我年纪大了，又都是乡里乡亲的，不想和他们生气。行，听你的，咱们就从环境卫生抓起。”

　　王玉柱还算明事理的人，至少对乔岩没表现出不尊敬或轻视。能当几十年村干部的人，在村里有着绝对的威望和地位，正如他所说，年纪大了，懒得去管，乔岩的到来，反而给他带来些许动力。谁不想干点实事，关键是缺带头领头的人。

　　说话间，一个衣着朴素的老者进了大门，王玉柱瞟了一眼，立马招手道：“二狗，过来，见见乔书记。”

　　老者慌忙跑了过来，从衣兜里掏出中华烟递过来，憨厚一笑道：“乔书记，抽烟。”

　　乔岩看着中华烟有些意外，接过来打量一番，王玉柱介绍道：“这就是大树他爹王二狗，大名叫什么来着，我也忘记了，就叫二狗吧，亲切。”

　　说罢，转身道：“二狗，这是大树给你拿回来的好烟吧，啥时候往村委会拿上几条，让我们都尝尝。”

　　王二狗依旧憨笑，连连道：“好说，好说。”

　　乔岩点燃烟道：“二狗叔，最近和大树哥联系了吗？”

　　王二狗不知是害怕王玉柱，还是见了乔岩有些紧张，结结巴巴道：“没，上个月打了个电话。”

　　“哦，回头你给他打个电话，我过阵子上去拜访他。”

　　“好，好的，我马上就打。”

　　说着，掏出老年机找了半天号码拨了出去，等电话接通后道：“大树啊，村里新来的乔书记要和你通话，你等等啊。”

　　乔岩没想着现在通话，既然接通了，提前打声招呼也好。接过手机道：“王处长，我是乔岩，刚到王家沟村担任支部书记，突然和您通电话有些冒昧，见谅啊。”

　　电话那头，王树宏也很客气，道：“哦，是乔书记啊，听着比较年轻啊。感谢你到我们村工作，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行，过阵子我去拜访您，和您汇报下村里的工作，王家沟要发展，离不开你们的大力支持。”

　　“好说，好说。”

　　王树宏的口气和他爹一样，让人分不清这是官腔还是客套。乔岩管不了那些，只要能给村里带来实惠，放低姿态又何妨。

　　九点钟，村民代表会召开。村里人不像机关干部，说几点就几点，到点了还有的未到，台下零零散散坐着七八个人，有的抽着烟说笑着，有的抱着孩子在喂饭，还有的坐在那里打盹，倒不是不尊敬新来的乔岩，长此以往养成的习惯。

　　王玉柱见人没到齐，跑到隔壁打开扩音器，扯着嗓子用粗鄙的话语大声吼了起来。这一招还真管用，其余村民很快赶了过来。

第608章 撇清关系

　　乔岩参加过各类大大小小的会议，党代会这种高规格的会议都亲自组织过，村民会议还是头一次。

　　台下坐着的，都是年过百半的普通老百姓，仅有几个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沧桑的面容写满日复一日辛勤劳作的痕迹，淳朴的眼神透视着对外界一无所知，憨厚的笑容里深藏着敬畏和渴望。

　　他们常年待在大山里，思想未曾被繁芜杂乱的世界所污染，朴素的思想还延续着千百年来禁锢的小农意识，不会去关心国际国内发生了什么事，只在乎地里收成如何，多赚点钱日子过得好一些。

　　当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乔岩身上时，那种新鲜感和迫切感让他有些无法适从。或者说，作为王家沟有史以来第一个外来书记，村民对他的期待还是很高的。越是这样，他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

　　会上，乔岩没有高谈阔论，而是像聊家常似的谈了自己的想法，顺便把整治环境卫生和修路的思路提了出来。

　　等他说完，王玉柱接过话筒道：“乔书记是县里派下来的，他不仅是咱们王家沟的支部书记，还是广安乡的党委副书记。他刚才说了，既然来到王家沟村，就是王家沟人，要沉下心来和大家一道共同改变王家村的面貌。作为外人都如此，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

　　“刚才乔书记说了，要给大家谋福利，对于我们村来说，修路就是最大的福利。这点，全村每个人都要行动起来，参与进来，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当务之急，咱们先把村容村貌好好搞一搞，一会儿散会后就立马行动。谁家要是不动，都是邻里乡亲的，别闹得不好看……”

　　正说着，门外传来车子声响，乔岩探头一看，只见白雪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发改局局长罗珊珊。

　　这个档口，众人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能在第一时间过来看他的人，自然说明了一切。

　　两位的出现，会场瞬间炸了锅，不管男的女的，纷纷踮起脚尖撑直脖子向外张望。男人至死是少年，哪怕是上了年纪，突然看到打扮时尚、身材苗条的美女，眼睛都直了，睁大眼睛贪婪欣赏。就连老党员王玉柱都把持不住，目不转睛探头眺望。

　　乔岩不得中止会议，出门迎了上去。当他出现在面前时，俩人的表情各不相同。白雪面色冷峻，眼神犀利，不安的情绪里裹挟着愤怒。罗珊珊反而很淡定，面带笑容道：“乔书记，你这地盘还真是深山老林，路难走不说，手机还没信号，给你打了N个电话都没打通，哟，正开着会呢，没打扰你吧？”

　　不等乔岩开口，王玉柱跑了出来，呲着大黄牙笑嘻嘻地道：“乔书记，这两位是……”

　　乔岩简单介绍后，王玉柱眼睛大睁，赶忙在身上擦了擦手伸出去道：“哎呀，原来是白部长和罗局长啊，在电视上见过，今日一见果真非同一般啊。”

　　白雪眼神始终未离开乔岩，王玉柱一番客套才移开，犹豫片刻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快速伸回，没有言语又移到乔岩身上，复杂的眼神里写满愤懑和无助。

　　乔岩镇定自若，面带笑容比划了个动作道：“二位领导进屋聊。”

　　进了办公室，王玉柱把妇联主任叫过来热情张罗着沏茶倒水，白雪环顾着四周，目光再次落到乔岩身上，看着他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隐隐作痛，甚至在自责，关键时刻没有拉一把，可她又有多大能耐，虽为常委，微弱的话语权不值一提。

　　“白部长，罗局长，请喝茶。”

　　白雪低头瞟了眼脏兮兮的白瓷茶杯，本能地蹙了蹙眉头，乔岩见状，把自己的水杯端到跟前道：“不嫌弃的话，用我的吧。”

　　一旁的罗珊珊顿时醋意横生，故意道：“啧啧，那我呢？”

　　乔岩看着她道：“等着啊，车里好像还有个杯子，我给你拿去。”

　　“别别别，开玩笑呢，我带着呢。”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保温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然后莞尔一笑。

　　白雪端起乔岩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道：“也没什么，过来看看你，需要我做什么，或者说我能做些什么，尽管开口。这不罗局长也来了，看她手里有什么项目，支持你一下。”

　　罗珊珊接过话茬道：“我手里暂时没有农业项目，以工业项目居多，回头我和农业局、扶贫办对接一下，看看他们那里有什么，整体包装一下。或者说你有什么需求，提出来，我来想办法争取。”

　　乔岩知道俩人的心思，道：“谢谢二位领导，我刚来，脑子里没什么概念，等我好好琢磨琢磨再说。今天早上围着村子转了一圈，初步考虑先把路修一下。”

　　“基础设施建设项目在交通局那边，我这边没有。这块正好是魏季秋副县长分管着，回头可以找找他。”

　　白雪立马道：“行，回去以后就找他，我来和他说。”

　　“不用，不劳烦你们，我和魏县长有过交集，回头我去找他吧。”

　　罗珊珊打量着他道：“和我们客气啥，今天就是帮你解决问题来了。白部长好歹是常委，和魏县长说句话多少给面子，再不行和王县长开开口，他不会这点事都不办吧。”

　　乔岩打心眼里感激她俩，但不希望用这种方式，更不希望女人出面帮他协调。委婉地道：“这事回头再说，我先思考思考，不急于这两天。另外，毕竟是村里的事，还是通过正常渠道走吧。”

　　白雪听出了弦外音，侧头道：“罗局，你们先出去一下，我和乔岩单独聊几句。”

　　罗珊珊马上起身，关门离开。

　　就剩下他俩人，白雪没有刚才的坚强，眼神瞬间变得柔弱起来，蠕动着嘴唇半天道：“乔岩，对不起，你的事我尽力了，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放心，只要有机会就帮你争取，实在不行，我去趟京城，找找我们导师，他有学生在部委工作。”

第609章 当初的你

　　乔岩点燃烟，坐在沙发上抽了几口道：“白雪，知道你是真心帮我，但没必要。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就算再折腾，于事无补，还不如潜下心来干点实事，工作嘛，在那都一样。你是不是觉得我被打垮了？完全没有，反而觉得挺好的，真的，这是真心话。”

　　白雪眨动明亮的眸子看着他，看到他刚毅的眼神，淡然的神情，无畏的劲头，长舒一口气点点头道：“你能这样想，我很开心，人生本来就是磨难，只要认真对待每一个坎，没什么大不了的，相信你一定能迈过去。只是……不说了，县里最近比较复杂，人心不稳，我没想到金安县会如此混乱，比起临江县差远了。”

　　乔岩笑道：“后悔来金安了吧？”

　　“那倒不至于，只是替丁书记感到惋惜，现在才能体会到他的难处。好不容易取得的成就，一夜之间就分崩离析。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好人得不到好报，反而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能屹立不倒？还有，王县长做了那么多恶心的事，为什么他能平安无事，简直太不公平。”

　　听到此，乔岩赶忙坐了起来，看了看门外确定没人，压低声音道：“这些话到我这里为止，别和其他人提。上面自有上面的考虑，不是咱们能想象得到的。另外，丁书记此次调整，是正常的人事变动，没必要过分解读。”

　　白雪沉默片刻道：“不聊他们了，说说你吧，有何想法，真打算扎根农村？”

　　乔岩放松姿态道：“那还怎么样，你不也是在农村待过吗，现在的我，就是当初的你，你能在水泉乡建度假山庄，我就不能把这里打造成世外桃源？”

　　白雪笑了起来，投来温柔的眼神道：“相信你一定可以的，乔书记，真不需要我帮忙？”

　　白雪虽是县委常委，在别人眼里就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何况身单力薄的，谁把她放在眼里。没有背景，很难在错综复杂的环境中生存。不要因为他的事，利益集团再把矛头对准她。道：“暂时不需要，我的事不要多操心，安心干好你的工作，以后不要再来看我，对你不利。”

　　正说着，门外一阵嘈杂声，还不等反应，石安生推门进来，眉飞色舞道：“哎呀，白部长，实在不好意思，不知道您大驾光临，这是我的失职。”

　　石安生伸手要握手，白雪没有理会，站起来面无表情道：“谁和你说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