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提拔 第305节

　　一天的高度紧张，此刻突然松懈下来，乔岩早已累得浑身散架，困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看付兴海兴致颇高，精神抖擞，只能咬着牙奉陪到底。

　　饭菜上桌，酒杯倒满，付兴海端起酒杯道：“现在是凌晨两点，我印象中这么晚喝酒吃饭还是几十年前，那会儿年轻，在乡镇没事干，打完麻将再大喝一顿，然后睡上一天，那生活过得才叫潇洒。现在不行了，扛不住了。要不是罗局长准备了，估计就回去睡觉了。先感谢二位大美女，陪我两个糙老爷们深夜吃饭。”

　　罗珊珊明媚一笑，落落大方道：“付县长，您太客气了，这不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嘛，以后要常来，我反正没事。再说了，这才哪到哪，在大城市的话，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现在太晚了，要不带您蹦迪去。”

　　“哈哈……”

　　付兴海爽朗大笑，摆手道：“年龄不饶人啊，玩不动了，不过和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挺开心的。来来来，咱们先喝一杯。白部长，你怎么喝水啊。”

　　白雪略显尴尬道：“这两天我不方便……”

　　付兴海秒懂，道：“好，那就不强求了，走一个。”

　　喝完第一杯，付兴海倒满转向乔岩道：“乔岩，今天你辛苦了，从开始陪到现在，我很是感动。关键时刻看人性，你超出了我的想象。既然能走到一起，就是缘分，今天不谈工作，就聊个人感情，我认你这个兄弟。”

　　这话看似随意，间接地表达了他的真情实感，认可了乔岩，算是正式成了自己人。

　　这一步，对于没有根基的乔岩来说，走得异常艰难。找到了靠山，今后的路会顺当许多。

　　一行人喝到凌晨三点，付兴海心满意足离去，白雪也要回去，罗珊珊趁机道：“乔岩，那你送送白部长。”说着，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乔岩让王天泽回去休息了，他也没开车，不过罗珊珊家距离宾馆宿舍距离不算远，俩人相跟着一同离开。

　　深夜的金安县格外寒冷，气温达到零下二十度。南方姑娘白雪显然不适应这样的气候，没走几步冻得浑身发抖。

　　乔岩见状，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到她肩上，白雪极力推辞，哆嗦着道：“我不冷，赶紧穿上，别冻感冒了。”

　　“没事，我抗冻。”

　　白雪坚持把衣服还回去，走了一段距离她突然停止脚步道：“乔岩，我要离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乔岩一点都不震惊，从一开始他就认为白雪不属于这里，离开是迟早的事，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放到这山沟沟里，简直是人才的浪费。

　　四周看不见光，乔岩看不清白雪的脸，但能想象到她的模样，问道：“去哪？”

　　白雪踌躇片刻道：“前段时间，省委组织部传出内部消息，说我们这批人全部召回省直机关。前些天，有人给我打电话征求意见，让我回省委组织部工作。这次回京培训，我见了下我的硕导，他希望我回学校，要么留校任教，要么考博。这两天我一直在挣扎，不知选择哪条路合适。”

　　乔岩毫不犹豫道：“肯定回京啊，像你这样科研型人才从政，确实大材小用了。另外，你不合适从政，这条路远比你想象得更要艰难。回去当老师多好啊，轻松自在，简单快乐，这样的生活才是你的归宿。”

　　白雪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不喜欢当老师，或者说不喜欢一成不变的生活，到现在都不后悔选择了这条路。只是省里对我们这批人随意性太大，还没熟悉一个地方，又匆匆赶往下一个地方。”

第836章 昨日温存

　　白雪所言不无道理。

　　他们这批人，是林福东担任省委组织部长时面向全国广纳贤才，引进人才。南江省在全国经济排名靠后，影响力较低，北上广深虹吸清北人才，南江就退而求其次，降低门槛，只要是985、211的高材生即可。

　　给出的待遇也相当丰厚诱人，对标清北，远高于选调生标准，只要来南江就享受副处待遇，还有专项补助资金，在购房购车都有优惠政策。

　　白雪参加工作半年时间，就赶上全省换届。在林福东的极力争取下，选拨一部分优秀人才进入县委班子担任实职常委，起点就是别人一辈子达不到的终点，照此速度，三十岁出头担任县委书记也不是梦想。

　　这才一年时间，又要调整职务，表面看是好事，但省里的意图究竟如何，不得而知。毕竟，他们这批人是林福东手里选拔的，新任组织部长会不会重视，很难说。

　　在地方，虽然苦点，但是掌握实权的县领导。可调回省直部门，充其量是个工作人员。如果没有背景和关系，估计一辈子都走不出机关。

　　乔岩和省委组织部长邱世鸿有过短暂接触，比起林福东相对保守，也比较低调，看不懂这步棋如何走。道：“白雪，你起点比我高，见识比我广，也非常有主见，在人生路上的关键抉择，任何人的建议都只是参考，只能遵照你对未来的人生规划做出选择。不管走哪条路，我都支持你。”

　　白雪冷得都快站不稳了，乔岩又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哈着热气催促道：“赶紧回家吧，这天太冷了。”

　　走了几步，白雪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揣进衣兜里，身子不自觉地往身旁靠。她的手冰冷，乔岩则火热，冷热交融，相互传递，尤其是指尖碰撞的时候，仿佛灵魂交织，在这冰天雪地里汇集成一首遗憾的梦歌。

　　有些人，十字路口相遇，明明可以穿过人行道牵手同行，但巨大的车流将时空割裂，只有擦肩而过的邂逅，却无携手并肩的缘分。曾经的冲动，化幻成一缕青烟，在凌冽的寒风中撕碎。错过了，就错过了，不会再重复昨日的温存。

　　白雪紧紧地扣着乔岩的手，行走在空荡荡的街头。谁都不说话，却彼此知道对方心里想什么。

　　最终，还是白雪先开口了，淡淡地问道：“乔岩，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拒绝你吗？”

　　乔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察觉白雪看不到时，吐了口热气道：“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你害怕分别，对吗？”

　　白雪抱紧了他的手臂，轻柔地道：“这是很大的原因，刚来的时候我不确定能坚持多久，未来的路又在何方，就像现在，命运完全掌握不在自己手中，一纸调令就得离开。不管让谁做出选择，都会付出巨大的牺牲。”

　　“当然，这都是客观理由，如果遇到真正的爱情，谁都会奋不顾身的。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但我不善于表达，更不懂如何去取悦男生，时至今日，都不敢去面对。要不是今晚创造了机会，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说这番话的。”

　　“喜欢一个人，未必需要走到一起。只要心里留出一席位置，这就足够了。乔岩，不要为了结婚而结婚，一定要遵从内心的真实想法。我希望你将来找一个你爱的人，而不是爱你的人，明白吗？”

　　乔岩明白她在说什么，这是在暗示他和姜甜那段短暂的感情。与姜甜稀里糊涂结合，乔岩确实没有做好思想准备，甚至有些操之过急。年龄的增长，家人的逼迫，舆论的压力，情感的厌世，让他没有考虑太多就做出了选择，也不追求爱情的质量，直奔结婚去的。

　　回过头看看，那段感情确实草率，甚至有些不理智。但他没有后悔，更不怨恨姜甜，毕竟彼此都付出了许多。金钱上的损失算不了什么，而对方付出的是青春和肉体。

　　经历了这段感情，乔岩对爱情已经彻底失去幻想。尤其是年龄的增长，心智的成熟，不可能再有那种纯洁的爱情了，即便有，肯定是附加的各种条件。

　　乔岩淡然一笑道：“你和那位安家辉，是假的吧，当初是为了缓解我和姜甜之间的矛盾，表演给我们看的吧？”

　　白雪一愣，看着他道：“你看出来了？”

　　“废话，太明显不过了。不过我觉得安家辉人不错，你真应该考虑一下。”

　　白雪松开了手，良久道：“怎么说呢，他人确实不错，但我不喜欢他那种类型。我还是喜欢成熟一点的……”

　　不知不觉，来到宿舍楼下。声控灯点亮，照亮了俩人的脸庞。白雪脸颊绯红，情绪饱满，眼睛传神，反观乔岩，脸色煞白，鼻尖发紫，嘴唇起皮，双耳冻得通红。

　　白雪赶忙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他，心疼地道：“要不上去坐会儿？”

　　这么长时间，乔岩一次都没去过她宿舍，今晚更不会去。穿好衣服笑了笑道：“不用了，太晚了，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白雪眼神变得柔软，抿了抿嘴唇道：“不知道，也许很快吧。”

　　乔岩不想流露出伤感的情绪，微微一笑道：“行了，你上去吧，到时候联系。”

　　白雪盯着看了半天，上前来了个大大拥抱，依依不舍松开，头也不回跑上了楼。

　　乔岩站在楼下，直到看到她房间的灯点亮才离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今天的场景就像当初王雅离开，那时候 的乔岩情绪波澜起伏，万般不舍，而今天，他表现得很从容淡定。离别，这一年他经历了太多离别，有的人一别就是一辈子。

　　王家沟全村村民自发到村口送他时，乔岩落泪了，那种不舍混杂着太多复杂情感。与白雪道别，仿佛是与过去的他道别，曾经懵懂无知，幼稚单纯，如今的他早已成熟，再表现出那些幼稚失控的行为，反而会让对方瞧不起。

第837章 息事宁人

　　化肥厂爆炸案，在一天时间经历了几次反转，变得愈发扑朔迷离。金安县街头巷尾都在热议，各种版本传得漫天飞扬。包括网上，同样热闹非凡。

　　当深夜及时发布了调查结果后，吃瓜群众又化身侦探，围绕仅有的线索按图索骥抽丝剥茧破案，质疑声一片。废弃二十年的化肥厂为何会爆炸，就算有硝酸铵残留物早已挥发失效，大冬天的气候气温也不具备爆炸条件。自制雷管炸药原理是什么，厂长为何要自杀，是不是背后隐藏着巨大阴谋……

　　每起大事件的发生，总会引来无数遐想，尤其事物与事物之间有关联性，一些好事之人用现实事实解答不了的时候，开始利用玄学造谣生事。有人说，这是反对国企改革的一次有声反抗，是县委决策失误导致的严重后果，是八百多名国企职工的强烈诉求，坚决反对，强烈抵制。

　　如此说法无形中把矛头指向了县委，对准了曹政军。群羊效应的背后，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带节奏，混淆视听，转移矛盾。对曹政军而言，是作出妥协还是一往无前，这是他到金安县任职后的一次巨大考验。

　　乔岩压根没睡着，不到七点就起床来到了化肥厂。赵亮办事效率果然高，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见乔岩过来了，赵亮穿着厚厚的军大衣屁颠屁颠跑过来道：“乔董，您过来干嘛，大早上的，太冷了。您交给我的事放一百个心，保准办好。”

　　赵亮年纪不大，思维活跃，情商极高，能说会道，八面玲珑。俗话说，老子英雄儿好汉，他父亲年轻时候打打杀杀，他从小耳濡目染，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远比一些人的见识广，格局大。

　　乔岩来到废墟现场，还能闻到浓烈的烧焦味以及化学品的残留味道。用脚尖扒拉了下厚厚的灰尘，问道：“清理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炸药残留物？”

　　赵亮摇了摇头，道：“光想着赶紧清理了，没去理会。残渣都倒到城外垃圾场了，要不我安排人找找？”

　　“不用了。”

　　乔岩环顾四周，指着不远处的房子道：“把那边也拆掉吧，清理完后，四周全部用铁栅栏围起来，你安排人每天二十四小时值守，不准任何人进入。另外，我已经安排韩文超了，今天起统计周边受损房屋，这事也由你承办吧。不过公司暂时没有钱，你先垫着，回头再给你。”

　　每次大事发生，总有人损失利益，也有人趁机发财大赚一笔。乔岩把这个肥差给了赵亮，开心得咧嘴道：“乔董，太感谢了，还是那句话，您安排的事放心，绝对给您办好。钱的事好说，没问题。”

　　“行了，抓紧时间弄吧，先走了。”

　　乔岩来到公司，韩文超已经到了，将其叫到办公室询问白近山的情况。韩文超说，白近山虽然家里一团糟，但不至于到自杀的地步，前天还在一起聊，说要给他孙子在省城买房子。他那么心强的人，怎么可能选择这种极端方式结束生命呢。

　　乔岩不懂雷管炸药爆炸的原理，拿出昨晚拍的照片递给他道：“你见过这种东西吗，怎么用？”

　　韩文超看了半天道：“之前的小煤矿经常用，炸药如同蛋卷似的卷起来，和杯子差不多粗细。雷管就像炮仗似的，用两根导线引出来。用的时候将雷管塞到炸药里，几十米开外用电接通就爆炸了。这种炸药威力不大，民间好多人可以自制。不过这些年管控的比较严，没人敢做这个。”

　　乔岩若有所思道：“那白近山会操作吗，他的炸药又是从哪来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直觉告诉乔岩，这件事背后没那么简单，但又找不到更加有力的证据。从县里来说，巴不得是这个结果，转移矛盾草草结案，息事宁人。

　　乔岩没再追问，道：“行了，你抓紧时间落实安排的工作吧，我已告知赵亮，今天务必全部妥善处理好。”

　　赵亮走后，钟鸣宇打来了电话，说上午九点召开常委会，让他列席。

　　这时候召开常委会肯定和昨天的事故有关，乔岩留了个心眼问道：“今天研究不研究人事？”

　　“好像没，主要是传达省市领导有关重要批示精神，就当前工作进行安排部署。”

　　乔岩还惦记着国投集团人员组成的事，按理说政府常务会批了就行，可王江勇在电话里劈头盖脸骂成那样，批了才怪。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就绕开他提交到更高级别的常委会。立马道：“你把国投集团人员组成名单列入会议议题，提醒一下曹书记，务必今天上会通过。我一会儿就过去，见了童伟部长再提醒一下。”

　　“好的。”

　　乔岩来到县委大楼，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所有人都行色匆匆，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撞到枪口上误伤到自己。先来到组织部，童伟正抽着烟翻看着资料，见乔岩进来了，立马合上资料，反扣到桌子上。

　　乔岩和他是老朋友了，笑着道：“神神秘秘的，是不是要调整人了？”

　　童伟递了个眼色示意关上门，压低声音道：“已经在筹划中，年底要动一批人，还处于研究阶段，不方便透露。”

　　乔岩递上烟道：“明白，我也不会去打听，反正不可能涉及我。不过国投集团的事，您得操操心，今天常委会通过一下。县里不作出决定，我这工作也不好开展啊。”

　　童伟总觉得这事别扭，道：“国企不归组织部管，是政府的直属企业，我插手干预，王县长肯定会胡思乱想。再说了，今天常委会是专门说昨天事故的事，提出来合适吗？”

第838章 借题发挥

　　乔岩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今天会议不提上日程，又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他不怕干事，脏活累活都行，关键是干得顺畅舒心，可有些事偏偏不尽如意。

　　官场上，很多事情极其简单，人为的设置一些门槛，把简单的流程复杂化，沟通成本要耗费很大精力。既要协调上下关系，又要照顾左右情绪，总要筋疲力尽，才能推动一小步。

　　乔岩没把童伟当领导，急切地道：“童部长，曹书记已经签了字了，而且明确让您来承办落实，我那边真的拉不开栓了。就好比昨天的事故，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就我一个人跑前忙后，差点都跑断腿了。后续还有很重的任务，这步要再迈不出去，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曹书记了。”

　　见乔岩如此，童伟终于下定决心，把办公室主任叫进来，以组织部的名义向工信局和国投集团行文，这样肯定不符合规范，党委怎么能任命行政职务呢，但曹政军如此安排，也只能这么做了。

　　在乔岩的坚持下，该事情列入常委会议题。与此同时，曹政军安排常委会结束后召开第二次国企改革工作会，就相关工作进展情况听取汇报。

　　到目前为止，国企改革还未推进一步，能有什么进展，待会儿如何汇报，乔岩只能按照实际情况实话实说。

　　接下来的常委会，曹政军主持召开。他传达了中央和省市有关金安县12·21化肥厂爆炸事故的重要批示重要指示，并对昨天事故处理过程进行了简要回顾。开始时，一切都很正常，情绪语调平稳，在分析问题时，音调突然提高了两个度，言语极其严厉，眼神都变得犀利冷酷。

　　乔岩第一次见曹政军动怒发飙，尽管已经查明是人为事件，和安全无任何关系，依旧无法解开“心头之恨”，围绕该事件将所有涉安部门骂了个狗血喷头，包括国投集团也没放过。

　　回归事件本身，批评公安安监等部门应急不及时，宣传新闻等部门舆论管控不到位，还有某些领导反应能力迟钝，处理问题能力低下等，要求常务副县长付兴海就该事件做出深刻检讨。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曹政军同样在指桑骂槐，表面看是对准其他领导，刀刀刺向呆若木鸡坐在那里的王江勇。以县委书记的身份公然发起挑战，把矛盾公开化，这是第一次。

　　接下来的操作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直接把工信局局长李茂荣免职，暂时不安排职务，到旧城改造指挥部工作，以观后效。提拔财政局副局长范志明担任工信局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