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提拔 第328节

第906章 过路财神

　　开完会，乔岩独自坐在办公桌前认真思量着，反复推演着可能出现的情况。这时，李安明敲门进来，坐下来道：“乔董，有些事我可能比你更清楚，服装厂将近一半的土地已经变卖了，流落到个人手里。那个六层楼酒店，是好几个人合伙开的，还有服装大厦，真正的主人是陈云松书记的小舅子牛世坤，据说沈国华的儿子沈辉其中也有股份，所以……我们还是慎重点为好。”

　　这些事，乔岩很早就知道，问道：“法人是谁？”

　　“法人是任小斌，是牛世坤的表弟，关系错综复杂，如果我们硬来，会不会……”

　　乔岩大手一挥道：“我才不管他是谁，该怎样就怎样。哦，因为他和陈云松沈国华有关系，难道就搁置？曹书记那边怎么交代，不要管，就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乔岩很早就想和陈云松沈国华过过招，现在终于逮到机会了。这两人暗地里对他做得恶心事，一件比一件恶心。苦于没机会正面交锋，如今碰面了，那就看看谁的手腕硬吧。

　　乔岩背后有曹政军撑腰，当然不怕，且初生牛犊不怕虎，李安明则害怕了，毕竟还要在金安县生活生存，将来曹政军走了，岂不是新仇旧仇一起报。小心翼翼道：“还是稳一点为妙，这样吧，我先和他们私下里谈谈，看他们提什么条件，只要在承受范围之内，满足他们。”

　　乔岩断然拒绝，铮铮地道：“没必要，公事公办。通知已经发给他们了，我们有专业的评估测绘公司，算出来多少补偿多少。就这样，我还要看他们的手续是否合法，如果违法，那就按违建强拆。这点上，决不能含糊。一旦送人情，让其他人知道了，接下来的工作就不好做了。”

　　李安明佩服乔岩的勇气，敢和陈云松沈国华正面硬刚，但他不敢，露出一丝苦笑道：“咱们都冷静考虑考虑，不着急，慢慢来。行，我先走了，稳着点。”

　　望着李安明的背影，乔岩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陈云松位居高位，在金安县有绝对得权威性，无论官场还是社会，黑白通吃，谁见了都敬让三分，俨然成了教父级别的人物。

　　丁光耀和他掰过手腕，结果被对方拿捏了，毫发无损，反而继续升迁。还能在关键时刻，把自己的“小弟”沈国华临时拉进了常委，这能量非同一般，已经远远超出常人的能耐。

　　乔岩这细胳膊细腿的，想公然与其对决，如同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稍有不慎，很有可能把自己玩死。按理说，公家的事，没必要针尖对麦芒，把祸水往身上引，何必呢。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曹政军再牛逼，顶多三五年就离开了，他能离开吗，就算能离开，他家人呢，总不能举家搬离吧。

　　乔岩心中还是有正义的执念，始终认为阳光照射的地方，那些生活在阴暗的生物是无法生存的。蔡小虎的势力够大吧，不照样干倒吗。而且他掌握着陈云松大量的犯罪事实，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又没有权力去调查他，要不非要干掉他不可。

　　既然站在了刀尖上，那就无所畏惧地出击吧。至于会是什么结果，他也无法预料。但靠他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不行，必须把付兴海魏季秋拉下水。

　　付兴海作为崭露头角的新兴势力，肯定想扩大他的势力范围，长期被陈云松他们压制着，自然不甘心。正好他分管着这块业务，看他如何应对。

　　想到此，乔岩立马动身前往县委大院。来到付兴海办公室，一堆人正围着他聊工作，忙得焦头烂额，还在处理前两天暖气事件的后续问题。见到乔岩，道：“先等我一会儿，完了我叫你。”

　　乔岩退了出来，反正也没事，走到对面走廊的组织部，看到童伟正伏案工作，轻轻敲了敲门，笑着道：“忙着呢，童部长。”

　　童伟一如既往得神秘，将文件翻过来扣在桌子上，接过烟点燃道：“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了，干得不错，曹书记对你的工作很认可。”

　　乔岩谦虚地道：“那还不是你培养的好，在县委办那一年多，我的进步突飞猛进，这点能耐，都是你教的。”

　　童伟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靠在椅子上道：“几天没见，油嘴滑舌的，不过我爱听，哈哈。”

　　乔岩看了看门口，趁机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里面刚好能装进两条中支中华烟，悄悄地塞到抽屉里道：“知道你好这一口，一点小心意。”

　　童伟没有拒绝乔岩的心意，换是别人不一定要。好心提醒道：“你现在不比从前了，时时处处要小心，尤其是经济方面，掌管着十几个亿，务必得保持清醒头脑，千万不敢动歪心思。”

　　乔岩点头道：“这点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咱就是过路财神，一分钱都不会碰。”

　　童伟认真地点点头道：“这就对了，你还年轻，前途非常光明，不能在这上面栽跟头。另外，人太优秀了未必是好事，盯得人太多，更要把握好。”

　　童伟这是真心为他，乔岩自然明白，虚心接受。闲聊了几句，问道：“部长，最近和丁书记联系了吗？”

　　童伟坐起来弹弹烟灰，漫不经心道：“半个月前打了个电话，问候了几句。”

　　“哦，过两天我想去专门拜访一下。每次去了市里，他家都大门紧闭，是不是搬到省里了？”

　　童伟闪烁其词，没有正面回答，道：“尽量不要去打扰他，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即可。最近省纪委还在调查他，不见面为好。”

　　乔岩颇为吃惊，压低声音道：“不是，林的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怎么还揪着不放呢。”

　　童伟摇摇头道：“不太清楚，也许还有其他问题吧。你是纪检干部出身，应该比我了解。林前两天宣判了，十二年半，这件事总算有了结果了。”

第907章 发发牢骚

　　历时将近一年，林福东终于“解脱”了。进监狱对他而言，未必是坏事。对于有的人来说，在监狱里除了不能出来，和在外面没什么两样。林福东以“病”为由，“保护”了一批人，这批人会拿出真金白银感谢他的。

　　官场这个大染缸，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乔岩并不认为林福东是好人，但他身上的优点绝对令人折服。就凭大张旗鼓、不拘一格给南江省引进人才，培育人才，试问谁又能激活这一潭死水。如今，又回归了曾经的沉寂，谁又敢再打破规则招揽贤士。

　　别的不说，乔岩自己也在发生变化。之前，他对送礼嗤之以鼻，可现在成了局内人，不送礼又怎么能办成事。大环境如此，谁又能置身之外。

　　触及到灵魂，乔岩感觉到的，更多是害怕。尽管他现在没这方面的问题，谁敢保证将来一定能坚守初心。即便保持清醒头脑，坚定政治立场，被动的环境会迫使他屈服。如今想想，还是在王家沟村的那段时间比较单纯，虽然苦了点，但远离是非，活得真实。如今，深陷泥淖，无法自拔。

　　童伟见乔岩失神，有感而发道：“以前吧，觉得当官好，那种感觉很微妙。现在看来，挺羡慕我当老师的同学。始终保持一颗纯洁的心，白天上课，晚上自由，周末自在，哪像咱们，甭说周末，每天除了吃喝就在工作。说高大上点，是为了抱负和事业，说白了就是国家机器上面的一颗螺丝，不停地拧啊拧，力度掌握好了，让你继续拧，掌握不好了，直接报废重新换，像垃圾一样丢掉一边，离了你照样转。”

　　童伟的这番言论，让乔岩大为意外。毕竟还能年轻，就有此消极的思想，是林福东案件带给他的冲击力吗。赶忙宽慰道：“童部长，您可千万别有这种思想，才刚刚从小船换成大船，达到彼岸早着呢。晚上有时间没，咱俩喝点酒解解闷。”

　　正说着，乔岩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正和童伟聊天，干脆直接挂断。刚要开口，又打了进来。童伟道：“那你接呗，万一找你有事呢。”

　　乔岩只好接了起来。

　　“喂，乔主任，忙呢？”

　　乔岩听着声音极其耳熟，但想不起来是谁，含含糊糊道：“不忙，您说。”

　　“是不是没听出我是谁啊，武宏伟。”

　　乔岩恍然明白，赶忙道：“武局长，实在不好意思啊，上次忘存您的手机号码了，您有何指示。”

　　武宏伟哈哈大笑道：“我哪敢指示你啊，太客气了。这不是来了嘛，我在金安县人生地不熟的，不认识什么人，就认识你和罗珊珊局长，晚上有时间没，找个僻静的地方，坐一坐。”

　　乔岩有些后悔当着童伟的面接听这个电话，不想让他知道他们早认识。面对这个饭局，他一时间犯难，去不对，不去也不合适。抬头看了眼道：“好的，我随后联系您。”

　　“好，我等你电话。”

　　挂了电话，乔岩主动道：“新来的公安局长武宏伟，有次吃饭遇到过，不熟。”

　　这点鬼伎俩岂能骗过童伟，他没有多问，淡淡地道：“有些话可能不爱听，但还得提醒你。得到领导赏识，这是好事，但也不全是好事。在官场上，讲求中庸，为什么说那些溜须拍马的人混得好，反而那些太激进张扬的，最后没什么好结果。”

　　“你现在就有点飘了。我说得飘，不是你个人问题，而是大环境造就了你。做人做事还是低调点，不要树敌太多，为自己以后着想，明白吗？”

　　乔岩苦笑道：“童部长，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我有的选择吗？接这一摊子的时候，就知道什么结果。和您掏心窝子说，我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诉说。曹书记真的把我当成他的人吗？未必。他的改革发展大计需要我这样的愣头青冲锋陷阵，需要我这样一把利剑，刺穿金安县的顽疾。”

　　“我嘛，不过是被人抛弃在野外的一条无助的狗，他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从广安乡把我捞出来，头上叠加了七八个头衔，为了什么，不就是让我扑下身子替他卖命嘛。”

　　“从一开始就看清楚了，可我没得选择，要关系没关系，要钱没钱，只能走这条唯一的路。直至如今，曹书记还在不停地试探我，暖气管破了，这是政府的事，居然给我安了个抢修组组长头衔。说是把急难险重的任务交给最信任的人，您觉得安排得合理吗。随便拉出一个领导来，那个不比我关系网广，为何偏偏让我一个小喽啰去解决这么大的难题。”

　　“只要他交给我的任务，我克服种种困难都完成了。国企改革，谁不知道是得罪人的事，要是简单，以前的书记早就干了，不至于拖到现在。真因为是县财政负担重吗，不过是垂涎地皮罢了。”

　　“为了把这件事办好，我把我父母都送到我妹妹那里，不想让他们因为我而受到牵连。但凡有别的选择，也不至于走这条路。”

　　听了乔岩的倾诉，童伟感同身受，大为感慨，长叹了一口气道：“你我都一样，不容易啊。我也是这样走过来的，比你好的一点，我是从市里下来的。乔岩，感谢你和我说这一番话，把我当朋友，在别人面前就别说了，万一传到曹书记耳朵里，对你不好。”

　　乔岩点头道：“我也只能和你发发牢骚，和谁说，谁也不能说。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我已经选好了合适的接班人，等这边快差不多了，就赶紧离开。再下去，容易出问题。”

　　童伟很认同这个观点，坐起来道：“对，不能长待，只要时机合适，立马跳出去。我还得提醒你，千万别和那些企业老板有任何瓜葛，有多少领导栽到这个问题上，包括林部长，也是在这个上面栽了跟头的。面对再大的诱惑，也得扛住。一旦开了口子，就怕你刹不住车。”

第908章 更高平台

　　童伟是真心为他好，乔岩心里很清楚。当初到了广安乡，曾经那些相处很“要好”的朋友，一个都不见踪影。唯独童伟，顶着巨大压力去探望，为他站台，关键时刻还挤出资金拨给他支持产业发展，这是唯一得到县里面的支持资金。作为县领导，能做到这一点，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要说俩人的感情没多深厚，因为丁光耀走到了一起。相处下来，平时联系也不多，但彼此都惦记着对方。乔岩很乐意把他当做知己，隔三差五聊聊天，诉诉苦，足矣。

　　乔岩道：“童部长，这点您放心，自有分寸。我的志向不在此，如果抵不住诱惑，现在最少有几百万了。”

　　童伟哈哈大笑起来，道：“够坦诚，挺好。你心里明白就行，我是怕你吃亏啊。县里现在看似是一团和气，暗流从来没有停止过。有些事我不方便多说，保持清醒头脑就好。我的常务副部长，准备推出去当局长，要愿意的话来我身边，虽说我保不了你将来，至少没人敢动你。过渡一年半载，我想办法往市里推，你不要在县里转悠了，去更高的平台发展吧。”

　　“你的能力和水平，远超同龄人，甚至比一些干了多年的老局长都强。上面的环境虽然也不咋好，但总比县里机会更多。你和丁书记说过想去市里的想法，他现在办起来有些吃力，交给了我，这种事，慢慢来，急不得。”

　　乔岩没想到把此事托付给童伟，道：“那是之前的想法，不谈了个女朋友嘛，考上市文旅局了，想让我过去，现在没想法了。这种事，看机遇吧，不强求，不过还是谢谢您。”

　　童伟把话题引到他个人问题上，语重心长道：“你呀，别光顾考虑工作了，个人事也得上上心。之前你谈得那个女朋友，我一开始不看好。你俩……不在一个层次。其实吧，我觉得白雪部长……不说了，都过去了。如果将来打算走出去，找个市里的姑娘吧，你要没时间，我替你张罗。”

　　乔岩赶忙道：“谢了，这事还是我自己来吧。现在没心思，过两年再说吧。趁着年轻，还能多玩几年。”

　　童伟无奈地摇摇头，指着他道：“你呀……自己把握吧。”

　　正聊着，付兴海打来了电话，童伟挥挥手示意过去，乔岩起身走了出来。刚才一通倾诉，心情舒畅了许多，可来到政府这边，立马又压抑起来。

　　付兴海比他还压抑，眉头紧蹙，神色凝重，估计后面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呢。乔岩长话短说，直奔主题，汇报了明天签约和服装厂资产清查的事，以及下一步计划。

　　付兴海听了，沉默了许久道：“刘建林还是不配合吗？”

　　“他就没打算配合，现在人也不见了，总不能等他回来吧，曹书记那边该着急了。”

　　付兴海还是坚持他的观点，道：“乔岩，我早说过，先从简单的入手，那些小厂子，比如说化肥厂，都成一片废墟了，收回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你就要挑硬骨头下手，要是进行不下去，你该怎么办，难道就僵着吗，要僵到猴年马月？”

　　乔岩凑上前道：“付县长，您以为我不想挑软柿子捏吗，可情况不允许啊。难道您没看出来吗，曹书记一直在强调，开春之后就要动工，拿不回来土地，怎么开工。化肥厂在县城边上，现在拿回来有何用。服装厂地处县城核心位置，规划要建商业综合体。您说，我能怎么办。”

　　付兴海犯起了嘀咕，半天道：“这是曹书记的意思？”

　　“没明说，但就是这个意思。成熟一片，开发一片，作为县城的门面，肯定要装饰起来，才能推进其他地块联动。过年前，我们要是拿下来，其他的不在话下。”

　　付兴海点燃烟滋滋地抽着，抽完一支又续上，思考了足足十几分钟道：“行吧，就按你的思路来吧。回头我再给刘建林打个电话，他要是不识抬举，不必考虑，直接推倒就是了。”

　　“好，那我就动手了。”

　　付兴海还是迟迟拿不定主意，可又没更好的办法，内心十分纠结焦灼。看得出，他在权衡利弊。乔岩一旦把挖机开到服装厂，那就没有退路了。可要是不这么干，曹政军那边如何交代。

　　乔岩要走时，付兴海又把他叫住，道：“这样吧，我再考虑考虑，晚上给你答复，你可以先准备。”

　　“好的。”

　　从县委大院出来，乔岩回到车上拨通了武宏伟的电话，道：“武局，不好意思啊，刚才有点事，您想吃什么，我来安排。”

　　武宏伟道：“随便，吃饭是次要，见个面是正事。我这刚来，也不方便出去，要不来我食堂吧。”

　　“行，晚上我过去。”

　　现在去见武宏伟，乔岩有些不情愿，时机不太合适。他身上的标签太明显了，听说他从天衢县公安局调过来，谁都明白怎么回事。还有罗珊珊，马上要进常委，这俩人的身份太敏感，走得太近未必是好事。但以后有些事，离不开武宏伟的支持，又不得不见。

　　乔岩自从到了国投集团后，始终保持着定力，很少参加一些无效酒局。他也知道，关系是靠一杯一杯喝出来的，但饭局的话题肯定离不开县里的时局。别人聊起来，他该怎么说，每说一句都是在挖坑，第二天会传到别人耳朵里。祸从口出，既然无法应对，还不如自动远离。

　　回到公司，巡察办副主任高明远已经等候多时。见到他，立马跟在身后追问道：“乔主任，上轮巡查的事……”

　　乔岩有阵子没去巡察办了，国投集团的事够他忙活的，那边压根管不过来。高明远一直在催，看来是有些人等不及了。

　　回到办公室，乔岩坐下，抬头看着高明远道：“先坐下，别着急嘛，事情总得一件件去办。”

　　高明远确实等不及了，愁眉苦脸道：“乔主任，我的压力很大啊，老主任几乎天天打电话催，让赶紧了结，实在没办法啊。”

　　乔岩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劲，没好气地道：“谁现在是主任，既然你听他的，那就按他的意思办吧。”

第909章 直接推倒

　　听到话头不对，高明远赶忙道：“乔主任，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时间有点紧，再要拖下去……我也不知该如何交差。”

　　乔岩知道里面有猫腻，而且问题还不少。他也没打算翻腾旧账，只是想着利用巡察办的之手，撬动服装厂的利益。曹政军已经安排纪委上手了，也就没必要了。

　　县里的工作，就是面上的事情，互相给个面子和台阶，含含糊糊也就过去了。要是较真，估计没几个单位经得起查。

　　乔岩想了片刻，起身从保险柜里拿出报告递给他道：“有问题的我已经勾出来了，你们再核实完善一下，修改后没意见的话就上会吧。”

　　听到此，高明远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道：“好的，我这就回去核实修改，那直接打请示报告召开反馈会吧？”

　　乔岩道：“按正常程序走，你主持日常工作，到时候你来汇报，我参与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