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提拔 第348节

　　“杨清泉走马上任后，这些年什么成绩也没干出来，唯独打着转型的旗号，开发建设了海棠湾项目。对这个项目，集团内部意见很大，纷纷指责他盲目上项，胡乱投资。大多数人敢怒不敢言，只敢私底下议论，不敢公开反对。有一次民主生活会批评环节，副总经理张永年指出这个问题，结果立马迎来打击报复，不仅削弱权力，还威胁其家人，其子好像被人打断一条腿。”

　　“在一片反对声中，杨清泉力排众议上了海棠湾项目。该项目位于棠安县，占用了大量耕地和林地，一下子拿回这么多地肯定不可能，百分之百违法占地。而且在开发过程中，肆意破坏森林，滥砍乱伐，还挖断了河流，周边村民怨气很重，多次闹事，最后居然不了了之。”

　　“他要真搞文旅项目还好，附近居民还能靠旅游吃上红利，谁知道压根不对外开放，说是集团内部的疗养机构。在里面大肆修建楼堂庙宇，豢养道士，崇尚迷信，贪图享乐，骄奢淫逸，玩法新奇，令人发指。你说，如此丑陋邪恶的一面我该不该内参？”

　　王浩伟越说越激动，继续道：“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那份举报信中罗列了许多触目惊心的滔天罪行。比如玩弄女下属，破坏别人的家庭，直接从酒厂一车一车拉茅台……”

　　乔岩听着同样无比愤怒，但他和王浩伟站得角度不一样，打住道：“我刚才说了，这些都是生活作风上的问题，不至于对他构成什么威胁，我想听你所知道的有关违法事例，尤其是职务犯罪方面的。”

　　王浩伟续上烟道：“违法的，这个我也不是太懂。对了，孔景龙儿子孔佳豪你听说过吗？那可是省城有名的一哥。作为家里的独子，百般溺爱，初中时就成天打架混社会，上了高中没拿到驾照就开着跑车撞死一家人，而且还是酒驾。也不知动用了什么关系，这是最后摆平了。孔景龙将其送到了加拿大读书，没读完就又跑回来了。”

　　“听说现在开了好几家酒吧，还有超跑俱乐部，手下养着一群无所事事的混混，每天开着各式各样的跑车，一到晚上就去中环路飙车，简直狂妄无边。”

　　“杨清泉的儿子杨志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成天跟着孔佳豪混，别看着年纪小，破坏力是极其大的。”

　　乔岩蹙眉凝神问道：“他们这样，难道就没人管？另外，他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孔景龙难道不知道吗？”

　　王浩伟冷笑一声道：“我要有个当副省长的爹，我比他还要狂。没办法，人家投胎投的好，生来就衣食无忧，人生的乐趣只剩下玩了。孔景龙能不知道吗，完全管不了。”

　　“对了，给你提供一个重要信息，孔景龙和他老婆早就离婚了，后来又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好像是模特出身，在南江省经营着两个豪华品牌的4S店。也就是说，省里涉及这两个品牌的，都是她代理的，谁给她开的，值得追查。”

　　王浩伟貌似掌握孔景龙的信息较多，道：“你说得这些是真的，还是道听途说的？”

　　“当然是真的，我搞媒体的，连这点信息都掌握不了如何干。”

　　“行了，孔景龙的事先放一放，我想听杨清泉的。”

　　王浩伟猛嘬了一口烟屁股，丢掉道：“孔景龙就是杨清泉，杨清泉就是孔景龙，他俩是分不开的。如果单查某个人，对你是很大的挑战。再说了，我今天给你提供的这些线索还不够吗？”

　　不懂纪检办案程序，说再多也没用。有些人，总喜欢拿着生活作风问题想扳倒对手，这些恶心的事有可能让其身败名裂，但不足以使之失去自由。

　　乔岩的关注点不在此，见了解得差不多了，看看表道：“行了，今天就到此吧，回头你好好再找找那份举报信，如果找到了，第一时间给我。另外，今天聊得话题，只能咱俩知道，请务必保守这个秘密。”

　　回到酒店，正好赶上饭点。乔岩径直来到专门为他们改造开设的餐厅，前两天是自助餐，今天突然换成了炒菜，而且菜品丰富多样，居然还上了海鲜。

　　看着丰盛的午餐，乔岩把服务员叫过来问道：“这是谁安排的？”

　　服务员微微一笑道：“乔书记，领导说你们每天工作太累了，让变着花样改善。”

　　“哪个领导？”

　　“这……”

　　乔岩见她不说，也不顾其他同事狼吞虎咽吃着，黑着脸道：“全部撤下去，已经严重超标了，我们负担不起。以后每天就普通工作餐即可，不要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服务员尴尬地愣在那里，其他人也纷纷放下碗筷，不敢作声。见她无动于衷，乔岩加重语气道：“怎么，我的话听不明白？”

　　服务员委屈得眼眶发红，年龄稍长一些的佟晓磊赶忙道：“乔主任，他们也是一番好心，小姑娘懂什么，别为难他。”

　　佟晓磊是公安出身，显然理解不了乔岩的意图，面无表情道：“到底是谁为难谁，咱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享受生活的。”

　　佟晓磊想要反驳，被旁边的宋文东拦了下来。和稀泥道：“行了，听乔主任的，赶紧撤下去。”

　　服务员只好乖乖把饭菜端下去，又重新安排了普通工作餐。

第966章 深不见底

　　吃完饭回到房间，乔岩躺在沙发上回想着王浩伟的话，感觉到比想象的更为复杂。级别不一样，所面临的问题和对象着实是巨大的挑战。

　　基层官员蔡小虎，手段简单粗暴，线索清晰明了，顺藤摸瓜查下去，乔岩没费多大力气就轻松攻破。现在面对的是厅级官员，背后还牵扯着副省级领导，错综复杂的关系深不见底，上面还给了上限，完全理不出头绪。

　　寻思了片刻，乔岩拿出那三张令人作呕的照片，即使不想看，也得硬着头皮寻找线索。

　　三张照片是在同一个房间拍摄的，角度不同而已。一张是在靠窗的位置拍摄的，进来的光线刚才投出影子，从体型和轮廓看基本判定是个男性。第二张是在沙发上拍摄的，照片很模糊，而且有拖影，说明是偷拍的。第三张是隔着卫生间的透明玻璃拍的，拍到了杨清泉的正脸和孔景龙的背影。

　　乔岩反复翻看，似乎找到了一些新线索。三张照片女主不同，但有一个女子同时出现了。说明她和两人的关系不一般。那她到底是谁，是华同集团的职工，还是援交女？

　　还有，第一张照片出现的男子，看起来很年轻，怎么会和年过半百的俩老头玩到一起，那他又是谁？

　　乔岩就像玩找不同游戏似的，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反复翻看。忽然，他又发现了一处小细节。第一张和第二张里面出现了一双新百伦品牌的运动鞋。

　　第一张里面加上拍摄者是四男，出现了三双皮鞋，一双还是高帮鞋。第二张尽管模糊，还是能看到那双醒目的运动鞋。也就是说，这双鞋应该是拍摄者的。找到这双鞋，意味着就找到了拍摄者。

　　而且范围很小，孔景龙或杨清泉的身边人，最起码信得过走得很近，会是天成文旅公司经理，孔景龙的前任秘书孙建亭吗？

　　乔岩想起廖健那天开会拍摄的照片，立马坐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在海量的照片里比对着。由于是正式会议，都穿着正装，看不出什么端倪。他把孙建亭的照片放大，仔仔细细琢磨了半天，感觉像，又好像不是。

　　领导带秘书玩花活，乔岩从情理上先推翻，那和父子俩一起玩有什么区别。

　　正琢磨着，有人敲门。乔岩赶忙合上电脑，把照片随手塞到枕头下面，故作轻松走到门口打开门，还以为是廖健，没想到居然是新湾集团董事长谢岚。

　　大冬天的，谢岚衣着依旧单薄暴露，身着大V领长裙，仿佛在她们眼里就没冬天一说。只见猩红的嘴唇向两侧微微上翘，身体妖娆一扭动道：“乔主任，没打扰您午休吧？”

　　乔岩看着她有些疑惑，道：“有事吗？”

　　“能进去说吗？”

　　乔岩迟疑片刻，让开门口，谢岚夸张地扭着胯进来了。为了保险起见，他刻意把门大开，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谢岚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露出雪白的大腿，挺直腰板还故意把裙子往下拉了拉，望了眼门口，嘴角上扬道：“乔主任这是不放心我吗，别多虑，你得叫我姐。”

　　乔岩似笑非笑道：“是你多虑了，说事吧。”

　　谢岚打量一番道：“住着还习惯吗，吃的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保证给你安排妥当的。”

　　乔岩点头道：“挺好，不过有些话该说还得说，不能再出现今天中午的情况，我不喜欢，也没必要。”

　　谢岚看了看脚尖，摩挲着手道：“今天中午的饭是我安排的，看你们挺辛苦，每天吃工作餐总有腻的时候，偶尔改善一下。放心，不会和你多要一分钱。”

　　乔岩丝毫不领情，面无表情道：“谢谢了，如果需要改善，我会安排。还有其他事吗？”

　　看着乔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谢岚捋了捋头发道：“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我和光耀是很好的朋友……”

　　乔岩急忙打断道：“谢总，咱不提这事，你们什么关系，和我没关系。我只是这里的一个住客，就按普通住客对待即可，没必要扯来扯去的。”

　　乔岩的态度很决绝，一来是不想让她利用丁光耀，二来这种女人还是远离为妙，能在公司内斗中把合伙人挤出去，肯定不是一般人。

　　谢岚见乔岩不上道，笑了笑道：“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搞得像是怎么样似的，咱们就随便聊聊天。我们新湾集团，去年内部发生了事情，不过是正常的股东变化，而且遵照法律进行合理合规变更的。此外，我们是私企，有国家法律管着，我也是守法公民，违法的事肯定不会做。”

　　乔岩听着云里雾里，道：“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谢岚目不转睛看着他道：“乔主任，我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女人，能混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经历了多少辛酸，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自己清楚。为了让公司存活下去，我不停地在外面拉订单，尽可能地寻求政府合作。但每笔钱都非常干净，如果不信，我现在就叫财务把账本拿过来。”

　　乔岩越听越糊涂，拦着道：“谢总，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谢岚突然做出委屈可怜的表情，放下二郎腿往过靠了靠，低声道：“乔主任，你是来查新湾集团的吗？”

　　乔岩一愣，恍然大悟，他们团队果然出现了内鬼。镇定自若道：“你听谁说的？”

　　“这还不明显吗，住在我们酒店，还处处提防着我们，想了解什么，我通通都告诉你。”

　　乔岩道：“这中间可能有误会，如果我们要调查你，绝不会住在新湾酒店。其二，你刚才也说了，你们是私企，不归纪委监管，我们有什么权力查你？除非你自己心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否则，压根不会登我的门。”

　　谢岚慌了，连忙摆手道：“没有，绝对没有。我就是个生意人，除了赚钱不会参与任何事。是我多心了，对不起啊。”

第967章 正常走动

　　乔岩本意是测试下这个临时组建的团队，没想到这么快就走风漏气。这就好比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作为第一梯队的冲锋连，还没开始发起攻击，对手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动向。泄密，对接下来的办案是致命的。

　　谁泄的密？乔岩把谢岚打发走后将廖健叫过来，简单说明后，对方直言不讳道：“乔书记，我猜测是佟晓磊。前两天您还没来的时候，他就和我要烟要酒，在外面请朋友吃了饭，还拿着条子找我报销。昨天晚上，客房部经理和我说，他在酒店餐厅请人吃饭，要记在咱们账上，我没答应。吃过饭，服务员还是给他房间拿了两条烟，我并不知情。”

　　乔岩不能根据职业判断一个人的人品，但佟晓磊的做法又和他的职业脱不开关系。表情严肃地道：“这事你怎么没和我说，绝对不允许。这种人不能留，回头我和沈主任说。对了，省里的留置基地在哪？”

　　“在高湖县，您没去过吗？”

　　乔岩摇了摇头，廖健补充道：“原先的基地在河岭区，高湖县是新建成的，在半山腰上，规模比较大，同时能容纳一百人左右留置，改天我带您去看看。”

　　乔岩好奇地问道：“基地那边出什么事了，你知道吗？”

　　廖健压低声音道：“听说咱们十一室另一个组的留置人员，今天早上突发脑溢血，已经送往省人民医院。”

　　怪不得沈建春今天早上匆匆忙忙，原来是这事，问道：“严重吗？”

　　“好像挺严重的，脑溢血，就算抢救过来也是个废人。”

　　纪委和公安不一样，留置人员多数为常年在饭桌上觥杯交错的官员，或多或少携带着各种慢性病。其中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等比较常见。尤其是近年来，心梗脑梗人数陡然剧增，真不知道哪天会降临到谁头上。

　　乔岩正寻思着，又有人敲门。廖健过去打开门，看着三四个陌生的面孔警惕地问道：“你们找谁？”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满面堆笑，客客气气地道：“请问，乔岩主任在吗？”

　　廖健不知所以，回头望向坐在沙发上的乔岩。乔岩侧头一看，顿时心里一惊，居然是华同集团副总经理段兆伟。旁边站着的，是该集团纪委书记罗太华。

　　他们竟然找上门来了。

　　不等乔岩回话，段兆伟已经进来了，看到乔岩，愣怔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就是乔岩主任？太年轻了吧。”

　　乔岩冷冷地道：“你们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段兆伟回头看看罗太华，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出于礼貌主动伸出手道：“华同集团段兆伟，认识一下。”

　　对方趾高气昂的态度，乔岩没有回应，而是用眼神回击。段兆伟尴尬地收回手，罗太华还算谦虚，笑了笑道：“乔主任，我是罗太华，想必你已经知道。今天我们过来没什么意思，就是看看，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安排。”

　　乔岩真没想到华同集团会这么快知道消息，而且打听到谁在办案，并找到办公地点。哪个环节泄露的，肯定不是他的组员，很有可能是从省纪委泄露出来的。官场果然没秘密可言。他还千方百计保守秘密，谁知道对方捷足先登，主动找上了门。

　　既然如此，乔岩也不再装了，笑了笑道：“罗书记，咱们是同行，您又是前辈，办案程序想必比我更懂吧？”

　　罗太华和段兆伟递了个眼色，径直坐下来道：“这个我当然懂，今天来绝不是干涉你们办案，反而热忱欢迎。这既是对华同集团的有效监督，也是对今后工作的有力鞭策。我和段总亲自登门拜访，已经表明了我们的态度。”

　　段兆伟以领导身份自居，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道：“听说乔主任是从金安县调上来的？不容易啊。金安县我去过，比较偏远且贫穷，能到省城工作说明你足够优秀。我这人吧，喜欢交朋友，尤其是年轻人，相信以后咱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初次见面，也不知该拿点啥，准备了点水果，拿进来吧。”

　　说着，两人手下提着两篮水果放到茶几上。乔岩笑道：“谢谢段总和罗书记，如果我不办案，或许咱们可能会成为朋友。二位都是驰骋官场几十载的老领导，作为晚辈应该尊敬。不过，请你们也尊重下我，这房间安着监控，请让人把东西拿走。”

　　段兆伟立马警惕地抬头，在门口果然发现了监控，顿时浑身不自在。调整心态道：“监控怕什么，就是朋友之间的正常走动，区区水果，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乔岩抓住话柄立马回击道：“哦，段总知道不值钱，那为何还要拿过来呢。”

　　段兆伟顿时语塞，罗太华赶忙接过话茬道：“段总不是那意思，我们也想拿其他的，太贵重的东西你肯定不会收，这就是初次见面的简单问候。”

　　面对两个厅级领导，乔岩镇定自若道：“罗书记，从你们进门那一刻，画面和声音，全都录了下来。其实本来没什么，这么一搞，倒像是有什么。我还没开始办案，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情况我会如实反映上去。”

　　“既然来了，那我也表个态，如果在办案过程中有任何违纪行为，我时刻接受监督，也请你们不要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真上纲上线了，谁都不好看。”

　　“另外，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你们的，以后请不要打扰我们。”

　　乔岩的话毫不客气，段兆伟脸色变得出奇难看，被一个小年轻劈头盖脸训斥，这口气怎么咽的下去。正准备回击，罗太华将其按住，面带微笑道：“好的，乔主任，你多虑了。那行，就先这样，回头咱们再联系。”

　　说着，起身要走。

　　“请把你们的东西拿走！”

　　段兆伟回头瞪着凶神恶煞的眼神，哼了一声甩袖离去。刚才那俩手下进来提起东西，鞠了一躬匆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