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提拔 第85节

　　讲着讲着，白雪的眼神落到了乔岩身上。两人目光相遇，白雪眼神里透露出惊喜和意外，嘴角还露出不经意间的淡淡笑容，并没有打断她的发言思路。

　　等她演讲结束后，现场掌声起伏不断。领导们互相交头接耳，点头表示认可。尤其是林福东，意气风发坐在那里，这是他的杰作，也是他的骄傲。

　　白雪下去后，又上来一个男生。乔岩仔细辨认，居然是昨晚和白雪在一起的那个男子。他接下来的一番自我介绍，让在场的人都嘘声不已，啧啧称赞。

　　他叫安家辉，浙江人，上海交大研究生，通过这次人才引进，目前在景阳市秦河市街道办任党工委副书记。此人不仅长得帅气阳光，语言表达能力相当强，在他面前，乔岩不是略显逊色，而是毫无招架之力，压根不在同一起跑线上。

　　昨天吃饭的时候，乔岩无意之中听到林福东讲，这批人一年期满后就要进县委班子，再过几年要走上主政一方的领导岗位。也就是说，不到30岁就有可能当县委书记或县长。如此栽培，是后备干部中的“黄埔军校”，令人望其项背。即使奋起直追，都不一定能追上别人的起点。

　　乔岩以前对这些不感兴趣，而是一头扎进业务堆里卖命工作，从来没想过提拔进步什么的。自从到了县委办后，每天接触的人和事，在潜移默化地改变他的思路和想法。

　　跟着丁光耀，他进入了金安县的政治核心圈子，每天接触的都是县领导，各单位的一把手，还有一些大领导、大老板，短短几天时间，让他打开了格局，开阔了视野，看到了以前不曾见过的，接触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别人对他客客气气，百般恭敬，这一切，都是权力带给他的直接感受和视觉刺激。原来，里面的世界如此丰富多彩。

　　回头看看之前走过的路，多少有些幼稚。即便张书堂给他提拔副科都没有丝毫波澜，只是觉得上了个待遇。当跳离一个舒适的圈子进入全新世界时，才能触及灵魂深处，看到前进的方向。

　　考公务员是为了什么，当官又是为了什么？他现在才真正明白，这是一个很大的舞台，当你一步步走向舞台中央，才能利用手中的权力实现个人理想抱负和体现自我价值。这条路虽然很漫长，却能看到沿途精彩的风景。

第221章 低调处理

　　安家辉的发言同样精彩，博得满堂喝彩。乔岩作为局外人，都忍不住为他鼓掌。他身上散发的自信和大方，确实令人敬佩和羡慕。

　　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就看到差距了。乔岩躲在山沟沟里的温床上沾沾自喜，在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面前，被比得体无完肤。眼界决定格局，看来不无道理。

　　乔岩暗暗下定决心，今年也要参加研究生考试，不为别的，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同时，提升一下自己，对未来的发展有很大帮助。

　　另外，也让乔岩看清了现实。正如赵旭东所说，他和白雪压根不是一路人。原来还不这么认为，今天彻底让他幡然觉醒。是自己好高骛远，异想天开，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现在看来，是该梦醒了。可就这样放弃，他又不甘心。

　　本以为会中场休息，林福东接着开始讲话。只见他把准备的讲话稿放到一边，调整坐姿后脱稿讲话。不得不说一级就是一级的水平，林福东讲话极具现场感染力，如同大学教授和自己学生讲课似的，循循善诱，娓娓道来，乔岩听着如痴如醉，以至于忘了是来干嘛的。

　　人的改变，有时候就在那一刹那。

　　乔岩读大学时，导师告诉了他学习的方法。参加工作后，田文斌教给了他做人的道理。也许，田文斌的学识和见识有限，压根没给他讲过人生的真谛。而今天，林福东的一席讲话，让乔岩燃起了心中的光，真正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原来，他就如同在池塘的鱼，以为已经到了大海，殊不知他是井底之蛙，抬头看见的只有巴掌大的天。

　　会议在热烈而持续的掌声中结束，乔岩从林福东的讲话中回过神来。参会人员纷纷起身，相互交流，互相问好。坐在前面的应该是领导，靠后一些的都是和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是此次引进回来的高材生和新考入的选调生。

　　他们个个喜上眉梢，交流热烈，两个为伴，三人为群，仿佛大学里下课一般，聊得好不开心。尤其是白雪，她身边围了好多人，个个拿着手机要添加微信。看到这一幕，乔岩心里不是滋味。

　　“乔岩哥，你也来参加培训吗？”

　　乔岩正走神，突然有人和他打招呼，收回眼神一看，原来是张书堂的女儿张萌。虽然见过几次面，没想到对方还认识自己。不知那次聊天时说过，她也顺利通过了此次全省选调生考试，分配到市区的那个街道办工作。

　　张萌遗传了她父亲和母亲的优秀基因，长相大气漂亮，身材笔直高挑，尤其是与生俱来的气质，孤傲冷艳，恬淡寡欲，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或许美人都如此。可能是接触过几次的缘故，今天主动打招呼，倒让乔岩出乎意料。

　　张萌今天穿着打扮很随性，白T恤，紧身牛仔裤，梳着马尾辫，还是学生的装扮，扑面而来的清新和淡雅让人赏心悦目。乔岩笑笑道：“我哪有资格参加这么高规格的培训，来找丁书记。”

　　张萌回头看了看，露出一丝从没见过的微笑，颔首道：“行，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说完，如一缕清风飘了出去。轻盈的步态，优雅的走姿，一看就有舞蹈的功底。

　　乔岩没有多想，快速锁定丁光耀，焦急地等待他出来。

　　丁光耀的人缘似乎不错，周围一圈领导都在和他热情打招呼，聊得异常火热。他看到了乔岩，寒暄几句走了过来。

　　乔岩快速向前，习惯性地接过对方手中的包和水杯，等走到门外后，用最精炼的语言汇报了工作。

　　丁光耀听后，脸上没露出丝毫波澜。来到没人的角落，停止脚步道：“王晓飞供出了谁？”

　　乔岩赶忙打开文件夹，将一张名单递给丁光耀道：“这是纪委田文斌书记交给童主任的，我没有看，具体有谁不清楚。”

　　丁光耀接过名单，蹙眉浏览了遍，递给乔岩道：“你告诉田文斌，让他和临江县公安对接一下，不扩大调查范围，就事论事。另外，这个人要快点处置，不易时间太长。”

　　乔岩明白其意，丁光耀目前还不想动名单上的人。这要动了，打击面太大，还牵扯到诸多县领导。

　　丁光耀继续道：“至于邓海龙，你告诉曲江海，谁放的让谁抓回来。曙龙煤矿事故还没调查清楚，就随意放主要负责人，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丁光耀说话很轻，但力度很大。很显然，不给省政府于副秘书长面子。可此举，容易激化矛盾。乔岩壮着胆子说出他的想法：“丁书记，想要抓邓海龙，不急于眼下这会儿，现在最紧要的是稳控局面。”

　　丁光耀投来锋利的眼神，乔岩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赶忙避开眼神不敢多言。

　　过了片刻，丁光耀道：“下午你去一下税务局和财政局，把福田镇所有煤矿的纳税和缴费情况调出来，晚上给我拿过来。”

　　“好的。”

　　正聊着，乔岩手机响了，看到是童伟的，当着他的面不知该不该接。看了眼丁光耀，还是接了起来。

　　听到蔡小虎老丈人赵光明去世的消息，乔岩心里一震，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快速调整状态镇定地汇报道：“丁书记，童主任来电话说，赵光明今天上午去世了。”

　　丁光耀同样震惊，神情严肃地道：“什么原因？”

　　“童主任说今天早上下楼时摔倒了，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初步诊断结果是突发心肌梗塞。”

　　丁光耀沉默了。自从蔡小虎被调查后，赵光明就一直在上访，如果外人把赵光明之死和蔡小虎联系起来，他背负着压力可想而知。对方毕竟是退下来的县领导，在金安县还是有一定威望的。

　　丁光耀想了很久道：“你告诉李海平，让他代表县委进行慰问，低调处理，妥善处置，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不要无限扩大，更不能让别有用心的人借此事来炒作！”

第222章 调查税务

　　丁光耀走后，乔岩心情同样沉重。蔡小虎的案子几乎是他一手办的，现在，蔡小虎正在走司法程序，老丈人又突然去世了，要是有人借题发挥，对他对丁光耀都十分不利。好在因病死亡，要是意外去世，那更加重了罪孽。

　　乔岩正准备走，熟悉的声音传来叫住了他。白雪走过来笑盈盈地道：“我找了你半天，没想到在这儿。”

　　赵光明的事搅乱了他的情绪，再看看旁边站着的安家辉，更是心思全无。他强装镇定以笑回应，白雪指了指旁边的安家辉道：“乔岩，给你介绍个朋友，安家辉，和我一起考过来的。”

　　安家辉打量着乔岩，有种领导俯瞰下属的感觉，伸出手道：“白雪刚才还说你，说给她帮助很大，很高兴认识你。”

　　不知什么缘故，乔岩对眼前的安家辉喜欢不起来，傲娇的性格带着张扬，精明的眼神中透着桀骜，由内而外散发着优越感，让人很不舒服。但场面还是应付下来，礼貌客气回应。

　　白雪窥探不到俩人的心思，道：“你没事吧，要不一起吃饭吧。”

　　如果白雪单独叫他，兴许会留下来，安家辉在，没有丝毫兴趣。何况他还有事，委婉拒绝道：“不了，我还得赶回金安县，有重要事情。”

　　白雪眼神显露出些许怅然，没有强求，抿嘴笑道：“好吧，那咱们改天再吃，你忙吧。”

　　俩人离开，有说有笑并排着往餐厅方向走去。看到这一幕，乔岩心里五味杂陈。如此看来，人家俩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乔岩顾不上想儿女私情，坐上车火速赶回金安县。

　　回到县里，乔岩先找到童伟进行了汇报，转达丁光耀意思。童伟小心翼翼把那份名单收起来道：“这件事我告田文斌吧，赵光明的事，你也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突发疾病，正常死亡。”

　　说归说，乔岩能不胡思乱想吗，他很想去赵光明家看看，可眼下情形去了不是自讨苦吃嘛。他也想见见蔡小虎，可现在除了律师外禁止外人探视。只能等到宣判正式收监后才能见面。

　　从宾馆出来，乔岩开车特意绕到赵光明家，远远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摇下车窗抽烟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的一些非议。

　　“赵主席死的可怜啊，都是被他女婿蔡小虎闹的，每天着急上火，四处活动，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昨天晚上还在街上散步呢。”

　　“哎！可不是嘛，都是新来的书记逼死了他。把好好的一个家弄得支离破碎，家破人亡。好歹是为金安县做过贡献的，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了，造孽啊。”

　　果然不出所料，众人已经把帽子扣到了丁光耀身上。这时，一辆熟悉的车停在门口，县长江国伟下来阔步走了进去。

　　作为曾经的县领导，死后现任领导登门吊唁理所应当。但县长亲自上门，规格是否高了些。再者，江国伟在这时候出现，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乔岩没有多待，要让旁人看到又肆意联想了。他回家简单吃了口剩饭，马不停蹄赶到财政局。

　　财政局果然比县委大楼还繁忙，这才刚刚上班，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个个手里拿着档案袋，焦急地等着见局长。门口还站着一个男子，如同他的角色一般挨个叫下一个进去。

　　乔岩走到门口还不等开口，就被男子拦了下来，凶巴巴地道：“你往前冲什么冲，没看到都在排队吗，到后面排队去。”

　　乔岩刚到县委办，男子不认识自己很正常，他又不想表明身份，怕其他人胡乱猜测。客气地道：“同志，你告一下马局长，就说乔岩找他。”

　　男子打量了一番，没好气地挥挥手道：“才不管你什么岩，去去去，排队去！”

　　要不是丁光耀要得急，乔岩才懒得和他费口舌。无奈之下，只好拨通了马长江的电话。

　　马长江听闻乔岩过来了，迅速起身打开门跑了出来，一脸紧张四处搜寻，确定只有乔岩一人后，松了口气握着手道：“就你一个人过来的？”

　　乔岩明白其意，点点头道：“要有其他人，我会提前和您打招呼。”

　　马长江微微一笑，拉着他进了办公室。指挥着男子为其沏茶，并安排立马清场，让其他人先去会议室等候。他知道，虽是乔岩一个人，肯定是丁光耀授意的，一定有紧急的事。

　　由于俩人关系特殊，先是聊起了家常。马长江把乔岩夸了一通道：“你和旭东是好朋友，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抽时间你得劝劝他，把他往正路上带带，这孩子本性并不坏，就是把握不住自己。”

　　看来，马长江还不知道赵旭东和他女儿离婚的事，乔岩不想掺和别人的家事，笑着道：“我觉得旭东挺好的啊，他生意做得那么大，不一定非得在政界混，他的性格也不一定合适。”

　　马长江一声叹息，开始数落起赵旭东的种种不是。从他心里，和大多数金安人一样，在机关单位上个班才算真正的工作。

　　闲聊了一会儿，乔岩岔开话题道：“马局，外面都是要钱的吗？”

　　提及此事，马长江满脸愁容，唉声叹气道：“乔岩，不瞒你说，这个家不好当啊。县里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甭说支付其他的了，这个月发工资都是问题。愁的我啊，不知该和谁诉苦。这不，县领导才不管钱从哪里来，都签了要钱的报告，我就是再有本事也生不出钱啊，总不至于印钱吧。”

　　外人都知道金安县穷，没想到穷到这个地步。乔岩好奇地问道：“全县每个月发工资需要多少钱？”

　　“全县财政供养人员接近1万人，光工资每个月都在五千多万，全年的财政收入不过三四个亿，光发工资都不够啊，更别说开支其他的了。转眼又要招人，而且一下子招几百个，又是一笔巨大开支。这这这……快把我逼疯了。不瞒你说，上个月能勉强发了工资，还是靠你查抄蔡小虎非法所得才填补上窟窿的，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223章 资金断裂

　　说着，马长江拍拍桌子上一摞文件道：“看见了吧，这些都是要钱报告，每个单位要钱的理由都很充分，必须得拨还得尽快，要不然就拉不开栓了。县领导只管签字，也不管钱从哪里来，我这局长当的，实在憋屈啊。”

　　按照最新规定，书记不再管财权，县长掌管财政收支。金安县财政窟窿如此之大，看着江国伟每天并不着急，也不知在忙啥。乔岩问道：“江县长知道吗？”

　　马长江又一声哀叹，摇摇头道：“能不知道吗，我隔三差五就和他汇报工作，他只说知道了，没反应啊。这个月已经过半，到月底顶多能收三千万的税收，除去上缴的，也就剩两千多万，还有一多半的亏空。另外，我们还和国开行，农发行贷款了二十多个亿，每个月的利息也接近千万，你说这怎么办啊。”

　　“我早就想让丁书记来财政局调研了，让他了解下真实情况，理解下我的难处。回去以后，你一定要和丁书记详实汇报，也算帮老叔一个忙了。”

　　丁光耀来金安县三个多月了，调研了不少单位乡镇，还没来财政局，按理说应该来。乔岩不去揣测对方的心思，对县里的财政问题却是很忧心。之前，他绝对不会操心这些事，每个月按时领到工资就行了，而现在不同了，他要了解相关情况，帮助丁光耀提供决策依据。

　　县里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而有些部门花钱如流水，一些领导喝着茅台吃着海鲜，还能在工作之余贪墨巨款，简直令人发指。另外，还欠着这么多外债，都用在什么地方了？

　　马长江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出事情真相。上任县委书记花了十几个亿投资开发了玉明山风景区，可建设到一半资金断裂，不得已搁置，成了烂尾工程。因为盲目投资，被市领导点名批评，他的调离很大程度与此有关。

　　还有县长江国伟，同样贷款接近十个亿，实施了修建了天河水库工程。这是项民生工程，搬迁了两个村庄，历时两年水库建成了，可蓄水能力不足，成了个花架子工程，让当地百姓痛骂不已。

　　两个工程的失败，让本来不富裕的金安县更是雪上加霜，不说发展了，能勉强度日就很不容易了。

　　乔岩听完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家底如此不堪一击。他没忘丁光耀交给他的任务，听完马长江的诉苦，直接道明了来意。

　　马长江听后微微一愣，起身警惕地把门反锁，拉开抽屉取出一把钥匙，又打开一旁的柜子，取出一沓数据报表放到乔岩面前道：“关于全县煤矿税费收缴情况我早就准备好了，随时等着丁书记来调研汇报。既然你来了，就先给你看看吧。”

　　乔岩大致翻看了下，对数字和一些专有名词不甚了解，以前查账的时候，都是王雅在看，再复杂的做账，都别想逃过她的眼睛。他数了下，煤矿要缴纳的税费多达21项，其中缴纳最多的是增值税和资源税。全县28个煤矿，每年上缴的税费3个多亿。

　　“马叔，我看了下，没看出什么毛病，似乎每个煤企都合理合法缴税。我听外人说，这么多煤矿，每年的生产总值能达到两千多亿，怎么才缴这么点税？”

　　马长江苦笑，道：“没那么夸张，但也不差上下。这里面有很多漏洞，也就是他们的潜规则。比如说，他们销售多少我们无法掌控，是否非法开采也不得而知，都是按核定开采量缴纳的，真实的也就这么多。如果堵住这个漏洞，财政收入可不止这一点。”

　　马长江道出了实情，也是乔岩在以往调查中发现的。这么大的漏洞，不论是上任县委书记，还是江国伟，他们不会看不到，除非中间有些某种利益交易。而这条线上，牵扯着诸多部门和人。

　　他们偷税漏税，让一部分富了起来，却苦了金安的百姓。

　　乔岩提出要带走账本，马长江谨慎地道：“小岩，这可是绝密中的绝密资料，你可以带走，但决不能落入旁人之手，一旦泄露出去，恐怕金安县要掀起一场地震。”

　　乔岩犹豫片刻，决定不带走，这种东西带到身边，无疑是定时炸弹，说不定会出人命的。他掏出笔记本，将一些关键性数据记了下来。尤其是几个重要煤矿的缴纳情况，全都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