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线提拔 第92节

　　从煤矿出来，正准备回酒店时，突然冒出七八个人举着横幅拦住了车队。乔岩和童伟坐在头车上，看到这一幕心都提到嗓子眼。童伟更是愤愤痛骂福田镇和公安局，昨天一再安顿决不能出现拦车上访事件，怕什么来什么，最终还是发生了。

　　童伟赶忙跳下车，示意站岗执勤的民警将人带走。上访者似乎知道车里坐着谁，跪在地上扯着嗓子大声喊道：“冯书记，青天大老爷，我们农民工不容易，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啊。”

　　童伟急得训斥一旁的民警。还不等动手，冯开诚从车上下来了，快步走上来道：“怎么回事啊，都什么年代了，站起来说话。”

　　上访者起身，上前握着冯开诚的手声泪俱下道：“您就是冯书记吧，我们实在没办法了，不得已拦您的车，真的活不下去了。”

　　冯开诚岂能错过体察民情的时刻，等记者架好机位后，拉着一个中年男子的手道：“不要着急，慢慢说。”

　　原来，这伙人还是给王晓飞干工程的工人，因为老板抓进去，至今未拿到工资。等说完后，冯开诚转向身后的丁光耀道：“是这个情况吗？”

　　丁光耀没有因为上访而恼怒，平静地点点头道：“确实如此，由于王晓飞还处于羁押审讯阶段，暂时不能处置他的资产。等法院判决后，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解决农民工工资。”

　　冯开诚若有所思颔首，道：“事情确实复杂，但作为县委县政府要把群众的利益放在首位，不能用固有思维去解决问题，更不能避重就轻拖着不予解决。你们想想办法，先把农民工兄弟的工资给发了，他们也是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用钱呢。”

　　此话一出，上访者立马鼓起了掌，欢呼雀跃道：“青天大老爷，真心感谢您，有您这样的好官是我们的福气啊。”

　　冯开诚一脸欢笑，慷慨激昂道：“你们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就是勒紧裤腰带过苦日子，也绝对不能让你们饿肚子。放心，他们要是解决不了，就到市委来找我，我亲自给你们解决！”

　　现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本来是一场上访闹剧，最后演变成冯开诚的秀场。解决完此事，他无比满足上了车，而丁光耀面无表情，心有不悦却不敢表露。

　　每个领导都有独特的领导艺术和人格魅力，冯开诚似乎更注重维护个人形象，但又不怎么务实。表演成分大于真情流露，有种说不出来的假。

第243章 亲戚登门

　　由于偶遇突发事件，回到酒店已是中午两点多。吃过饭，又有了最新指令，原定的座谈会取消，改为单独约谈班子成员。地点定在冯开诚休息的房间。

　　冯开诚此次调研，只带了市委常委、秘书长万宏达。俩人进行了简单分工，冯开诚约谈四大班头和常委，其余副职由万宏达约谈。

　　按照既定计划，是下来调研项目建设和产业发展的，现在突然约谈全体县领导，这一做法耐人寻味。当然，冯开诚来景阳时间不长，了解每位领导干部的工作状态是应该的。但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是金安县的班子出了问题，还是为年底换届做准备。通过专业人士分析，更倾向于后者。

　　平时不见得能面对面和市委书记汇报工作，今天正好借此机会表达诉求和工作意愿。站在走廊里等候的领导个个神色凝重，思绪万千。

　　约谈顺序按照从小到大来，丁光耀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到隔壁房间休息去了。相比起其他人，他反而比较轻松，毕竟刚到金安县，短时间内暂时不会动他。

　　反观江国伟，站在垃圾桶跟前不停地抽烟，抽完后又让秘书拿上来一盒。他少有的焦躁不安，如同站在产房外等待着结果。或许，他比任何人更珍惜这次机会。

　　乔岩站在丁光耀门口等候，昨晚一夜未睡，再加上天气炎热，感觉身体严重透支，竟然靠着墙睡着了。忽然感觉到有人拍肩膀，睁开眼睛看到是董敬国，瞬间惊醒站直。

　　“累坏了吧？”

　　面对董敬国的关心，乔岩擦掉额头的汗张望着远处，看到已经没几个人了，道：“董主席，您已经约谈了？”

　　“嗯，李海平进去了，马上就轮到丁书记了。等忙完这阵子，一起吃个饭？”

　　堂堂政协主席约他吃饭，乔岩有些惶恐，没有拒绝的理由，笑着道：“没问题，看您时间，我请您。”

　　董敬国也不客气，不假思索道：“那就定在明天晚上吧，正好是周五，喝点酒，第二天好好休息。”

　　“行，那我订好地点给您打电话。”

　　董敬国摆手道：“我请客你张罗什么，去我家，就这么定了。”说完，面露慈祥笑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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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李海平出来了。表情很平淡，走路也轻松。对于他来说，即将到站，无欲无求，只要让他体面退休，比什么都强。

　　丁光耀来后，还是很重用他的，不过他的表现并不积极。深化改革发展动员大会后，他召集相关部门负责人开过一次会，再没下文。每天神出鬼没，也不知干什么。

　　江国伟进去后，乔岩轻轻敲门提醒。须臾片刻，丁光耀从房间走了出来，整理好衣服走到门外等候。

　　江国伟谈话时间不短，足足20多分钟。走出来时，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和丁光耀点头示意，乘坐电梯到了大厅。等冯开诚拨冗返程时，他比之前表现得异常积极，冲在前面迎上车，车子开动后，拼命挥手送别。看样子，他的谈话有了实质性内容。

　　送走冯开诚后，丁光耀没有停歇，立马召开常委扩大会，传达贯彻冯开诚调研精神。在这个会上，丁光耀罕见的发脾气，批评全县领导干部不作为，乱作为，责成江国伟亲自处理农民工工资问题，并再次对深化改革发展进行了再安排再部署。

　　冯开诚和丁光耀谈了什么，只有他俩知道。但在这个会上的表现，人们解读为冯开诚对他的工作不满意才尽情发飙。谈话时，乔岩就在门外，从进去时就看着表，到出来共用了41分钟，比其他领导都长。

　　由于培训班还没结束，开完会后丁光耀立马起身去了临江县。他走后没多久，江国伟也离开了金安县。至于去了哪，不得而知。

　　这些天来，乔岩总算能歇下来喘口气。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中，进门就看到柜子上摆放着各种东西。他疑惑地询问母亲，杜爱霞指着一一讲了起来。

　　“昨天王雅来过了，又是提着一大堆东西，我百般拒绝，可她硬是给放下来了，说是孝敬我和你爸的。这些烟酒是你二姑拿过来的，还说今晚要吃个饭，我说你工作忙才推辞了。”

　　王雅出手依旧大方，反观他二姑显得寒碜。乔岩不在乎东西贵贱，第一直觉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要干嘛。

　　很快，乔岩知道了答案。母亲说，二姑的儿子今年刚大学毕业，想让给找个工作。

　　乔岩家亲戚不少，但平时很少走动。尤其是父亲这边，基本都在一个县，难得见登门。说到底，还是穷惹的祸。

　　父亲兄妹五个，上面有个哥哥，他排行老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乔岩从出生就没见过奶奶，爷爷在他六岁时去世了，印象并不深刻。这么多年，父亲很少提及他的家事，后来还是母亲告诉他的。

　　不知为啥，爷爷并不喜欢父亲，从小打骂，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以至于兄弟姐妹也欺负他。小学没毕业，就跟着别人盖房子去了。后来当了兵，要不是为了母亲就留在京城了。退役转业后再没回过老家，在县城租了房子，娶了母亲，一步步才有了今天的家业。

　　即便父亲很努力，都得不到他兄弟姐妹的认可，这么多年鲜有走动，好像没这个人似的。每当过年，母亲这边的亲戚过来时，父亲显得很落寞。他也渴望亲情，之前造成的伤痛早已烟消云散，可依旧冷冷清清。

　　现如今，二姑为了儿子的工作亲自登门，若不是为此事，估计想不起他们家来。

　　乔岩心里一肚子火，为父亲鸣不平。再说了，他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哪有那么大本事找工作。但转念一想，为了父亲的脸面，他也要想尽办法办妥此事。

　　“为啥推辞，我今晚有空。告诉我二姑，我请他们吃饭，去宏图国际大酒店。你和我爸都去！”

第244章 阴阳怪气

　　乔岩自从参加工作后，没利用职务之便享受过特权，今天为了父亲，他决定破例一回，让曾经瞧不起的亲戚看看，乔建军如今混得比他们强。

　　杜爱霞还以为乔岩不乐意，没想到欣然接受。如今儿子能为她长脸，心里甭提多高兴，多年积压的恶气终于可以亮亮堂堂释放一回。

　　乔岩没有利用县委办的资源，而是给梁航打了个电话。梁航一听这事，爽快地答应道：“这叫什么事，我立马安排，让酒店经理亲自接待。我正好在市里，要不然亲自过去作陪。”

　　“不麻烦你了，自家亲戚，那就谢谢了。”

　　梁航像踩了尾巴似的立马道：“兄弟，你还是把我当外人啊，以后别说谢谢二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客气什么。”

　　乔岩笑着道：“行，那我就不客气了，等你回来咱们再聚。”

　　十分钟后，乔建军火急火燎赶了回来，进门就道：“儿子，爸的性格你也知道，从来不喜欢求人，也不想麻烦你，毕竟你的事业刚刚起步。你二姑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了，我愣是没有答应。你要是为难的话，不用管她。”

　　父亲声音低沉，在他面前甚至有些谦卑，乔岩一只手搭在父亲肩膀上，诚恳地道：“爸，我是你儿子，连你儿子都信不过吗？这事早该和我说。这些年我积累了些人脉，办这件事绰绰有余。即便办不到，我也想办法办成。放心吧，今晚你和我妈就放开吃喝，剩下的就交给我。”

　　堂堂硬汉，一辈子没流过泪，此刻不由得眼眶有些湿润。乔建军连连点头，红着眼起身进了卫生间。

　　乔岩开车拉着父母亲来到宏图国际大酒店，刚进大厅，一个身着西装工作服的女子小跑过来，热情洋溢地道：“乔主任，我是酒店经理卢倩，我们梁总特意打电话吩咐了，您这边请，在v8包间。”

　　乔岩对这里再熟悉不过，VIP888房间是这里最豪华的包厢，一般不对外，有重要客人才开放，今天中午冯开诚就这个包厢用的餐。梁航出手太大方，如今他的身份敏感，去v8不合适，何况上次吃饭事件历历在目，不能留以他人口舌。道：“v6有人了吗？”

　　卢倩看了看平板上的管理系统，道：“不好意思，v6有人了。”

　　“那还有其他房间吗？”

　　“v3还空着。”

　　“那就去v3。”

　　卢倩为难地道：“乔主任，可是梁总特意安排到v8，是不是……”

　　乔岩挥手道：“不用管，随后我和他说。”

　　来到v3包厢，母亲看着奢华的装修有些胆怯，低声地问道：“儿子，在这里吃一顿花不少钱吧？要不咱们换个地方，或者去咱家饭店。”

　　乔岩还是第一次带父母亲来这里吃饭，拉着母亲坐下道：“您安心吃就行了，其他的别管，花不了多少钱。”

　　很快，二姑乔建梅和二姑夫王志全带着孩子来了，进门就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打招呼，二姑拉着母亲的手聊家常，王志全则掏出中华烟赶忙递上，合不拢嘴道：“二哥，我早就和建梅说了，说咱一大家子好好聚一聚，你在饭店忙，怕你没时间，今天正好，人全了，哈哈。”

　　乔岩对这个姑父印象不深，小时候见过几次。那时候他是跑大车拉煤的，赚了几个钱，每次见面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傲慢地奚落父亲。如今，那股傲慢劲依然存在。听母亲说，他在福盛集团当了个中层领导，手里不缺钱，在县城有两套房子，还在省城买了套。

　　王志全进门就坐在主位上，抽着烟翘着二郎腿，动作粗鄙而不雅，一副暴发户的模样，倒像是求他办事似的。乔岩不惯着他，笑着道：“姑父，既然是家宴，那就应该讲究长幼尊卑，不是吗？”

　　王志全一愣，瞬间明白其意，连忙起身将乔建军请到主位上，大言不惭道：“二哥，你上座。哎呀！平时都是他们请客，我这都习惯了，别见怪啊。”

　　不知是顾及亲情还是藏有心事，父亲平时很活跃的一人，在王志全面前表现得分外小心。或许还是之前埋下的阴影，总觉得比对方低一头。

　　王志全肥大的身躯靠在椅子上，侧头看着乔岩道：“小岩，听说去了县委办了？挺不错啊，虽然现在还是个小角色，将来一定能成大气候。”

　　他的话永远带刺，乔岩不与他见怪，微笑道：“就是小角色，那能和你比，高管身份，年薪百万，在金安县也是数一数二的。”

　　王志全听不出好赖话，眯着眼道：“马上就要上副总经理了，我不敢说在咱县数一数二，至少比绝大部分人强吧。”

　　乔岩不由得冷笑，道：“你既然这么有钱，还有人脉，儿子找工作的事还用求我？高看你侄儿了。”

　　“嗨！一码归一码，你现在跟着县委书记，解决个工作还不是一个电话的事？我还得托人求人，多麻烦啊。”

　　乔岩耐着性子道：“照你这么说，我给王子威找工作是理所应当的？”

　　王志全弹弹烟灰，看了看低头玩手机的儿子道：“什么理所当然的，都是自家人，你现在发达了，照顾一下你弟弟不应该吗？”

　　二姑察觉到话头不对，疾言厉色制止道：“志全，不能少说两句，看把你能耐的，你要有那本事还用得着登门求我哥？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父亲脸色有些难看，乔岩明显感觉到他在压着火气。他反而心平气和，转向王子威道：“子威，你自从进门就玩手机，见了我们也不打招呼，自家人虽然没那么多礼数，但将来要进机关单位这样可吃不开啊。你打算去哪个单位？”

　　乔岩说了白说，对方压根没听进去。王子威放下手机，夸夸其谈道：“我有个同学在住建局，工资虽然不高，一年下来能挣几十万呢。他现在开着宝马，好不阔气。我也想去捞钱快的单位，你看着安排吧。”

第245章 轻松解决

　　有其父必有其子，从他嘴里说出来如此轻松，倒像是欠他们似的。

　　乔岩语塞，保持一定修养道：“是吗，还有这么好的事？”

　　王子威一脸稚嫩，眼神真诚地道：“真的，我同学亲口说的，当着很多人的面。他的宝马车不假吧，以他家的条件那能买得起宝马，宝骏还差不多。”

　　关于实权部门有灰色收入，这并非空穴来风。乔岩之前查办过，但抓不到证据，很难认定。再说了，吆五喝六都是些临时工，查到了最多开除，而且后台一个比一个硬。

　　王子威轻描淡写从嘴里说出来，说明价值观导向有一定问题。可能来自他父亲平时的教育，也有可能周边环境的习染，像这样成天幻想的人大有人在，绝非个例。

　　乔岩多少有些无奈，转向王志全道：“姑父，听到了吧，子威是想赚钱，去矿上岂不是来钱更快？到机关单位干个临时工，没前途不说，也挣不了几个钱啊。”

　　王志全身子一倾道：“他不去，嫌脏嫌累。机关单位多体面啊，要是能像你一样更好，你们县委书记不缺司机或者交通员吗，要不安排到领导身边得了。”

　　“呃……暂时不缺，就是缺，我也做不了主。”

　　王志全脸往过一侧，表露出一副瞧不起的神情，转向二姑道：“建梅，你不是说小岩现在出息了，连个这工作都安排不了，还拿我们当自家人吗？哦，知道我们请客，还来这么贵的地方，倒像是没吃过似的。”

　　乔岩一再忍让，换来的依然瞧不起。看着父亲渐渐变青的脸色，正准备好好羞辱他一番，又看到母亲投来的急切眼神，又心软了。调整情绪道：“姑父，今晚我请客，不用你出钱，别担心。另外，县委不是我开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好比你在福盛集团，你敢和魏大龙这样说话吗？今天求我办事，拿出你应有的态度来，我可以考虑，但还要这样，对不起，你家的事我管不了。”

　　乔建梅见气氛不对，赶忙站起来道：“小岩，别听你姑父的，他就是这人，说话没有把门的。你是我亲侄儿，当然是真心诚意的，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家人。”

　　乔岩终于不冷静了，直勾勾盯着乔建梅道：“你把我们当自家人了吗，这些年来瞧得起你哥吗？怎么，嫌他是厨子还是欠你什么了？当然了，这都是老黄历了，不想提也不愿提，过去就过去了。说实话，来之前就和我爸说了，就算动用各种关系也要帮这个忙，可你们呢，进来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要是我爸再年轻几岁，估计掀了桌子就走了。”

　　乔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了半天，并没有感化王志全，他反而急眼了，拍了拍桌子打断道：“别说这些废话了，你到底帮不帮，不帮我们立马就走，不是来听你讲故事了。”

　　乔岩立马道：“帮！不过说清楚，我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至于你，对不起，我没把你放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