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220节
“没关系,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麻烦的疾病。”奥洛克对自己的诊治能力很有信心,将原先记下的治疗办法划去,改了两笔,“在驱风剂的基础上,我再加上一小勺松节油、少量乙醚、阿维胶和止痛剂,服用后两小时内必定见效。”【3】
“谢谢医生。”
“不客气。”
如果站在病人视角,奥洛克确实是一位认真负责的内科医生。因为他的治疗并不只限于医药,还会关心病人的饮食:“通知厨房,将他的面包泡在肉汤里,帮助他消化。”
“是。”
“对了,蔬菜里的卷心菜和黄瓜都不能上他的餐桌算了,蔬菜沙拉全部取消,肉类也减半,调味时只用盐,餐后酒换成稀释后的清淡白兰地。”
“好的。”
“这些东西吃不饱吧。”病人忽然听出了些问题。
“都胀气还吃什么东西,让肠胃好好休息休息吧。”奥洛克叹了口气,走向了下个病人,“这位还在发烧?”
“对,已经连续高烧三天了。”
“唉,加布伦茨的鬼天气,让病房里全染上了严重的伤风感冒。”奥洛克看着病人痛苦的模样,心中不忍,“我让你们去找的母鸡呢?”
“正在厨房里呢。”
“杀了?”
“没有没有,您不是要活的么?”
“没杀就好。”奥洛克让护士去取母鸡,自己则走到病人身边反复摸着他的额头和腋下,“体温太高了”
卡维就站在一旁看着他。
刚才处理肠胀气病人的治疗方法虽然花里胡哨的,但万变不离其宗,总逃不过内科三大途径:对症+对因+兴奋剂。
肠胀气也就是肠鸣音亢进,在现代医学视角下可以鉴别的内容不少。如果算上腹痛的话,大致可分为三种情况:炎症、肠梗阻和肠道出血。
病人没腹泻,基本可以排除炎症,也没有内出血的症状,也能暂时排除出血。现在最符合他的诊断就是肠梗阻。这么看起来,奥洛克给的治疗总体来说也算基本符合病情。
只不过这个病人之前吃过大黄一类的泻药,看起来梗阻情况不容乐观,治疗方案有多少效果就很难说了。
“卡维医生,你觉得我的诊断怎么样?”奥洛克忽然开口问道。
“内科诊断方面我实在不好评价。”卡维笑了笑,说道,“不过我见过法托拉德医生的查房,个人觉得你刚才的处理方式对我非常有启发性。”
“哦?”
法托拉德在奥地利内科医学界的地位不容置疑,基本就等同于伊格纳茨在外科。卡维如此说辞让奥洛克心中暗暗惊喜:“法托拉德医生的内科造诣比我深厚太多,不过这种简单的病症治疗起来也都差不多。”
肠胀气正好中了以导泻为主的内科治疗的下怀,真正让卡维觉得奇怪的还是刚才说的母鸡。
不论这个病人是不是伤风感冒,或者别的其他疾病,在如此高的体温下,母鸡到底能起什么作用?
关键它还是个活的!
“刚才你说的母鸡,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一种用来降温的方法。”奥洛克难掩心中苦恼,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一种比较极端的做法,一般病人不需要这么干。可他已经连续高烧了三天,我实在没其他办法了。”
卡维实在不懂降温和母鸡有什么关系,也懒得再问。
现在既然和他套上了近乎,见消除了戒心,卡维便慢慢走向病床,问道:“不介意我看看吧?”
“没关系,看吧。”
从病人额头传来的温度来看,体温恐怕超过了39度,连续高烧基本就已经和伤风感冒没什么关系了:“奥洛克医生有没有用过体温计,这对疾病诊断有不小的帮助。”
“体温计?那个太麻烦了。”奥洛克甩甩自己的右手,“我的手背就是最好的体温计,机器有时候会犯错,它可不会。”
“好吧。”
卡维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在亚当斯身上发现的斑疹伤寒,如果有这样一位病人存在于这样的病房环境中,必然会有更多同类型的病人。
所以他的第一步就是掀开被子看病人的躯干皮肤,斑疹伤寒之所以有“斑疹”二字,就是因为它会发出不少皮疹。
这种鲜红色皮疹是斑疹伤寒最主要的特征,超过90%的病人会有这种症状。最早出现的位置就在胸背部,四肢受累情况倒是因人而异,有些人确实不会向四周和脸面部扩散。
就算皮疹退了,最后也会有色素沉着。
卡维不掀还不要紧,一掀就像掀开了虫子的老巢,顿时好几个黑点从卡维身前跳过:“好多跳蚤!”
“野战医院的病房,跳蚤肯定多。”
奥洛克对此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病人胸口上的一个个红点却让他有些奇怪:“咦?他怎么出皮疹了?我之前做检查的时候没发现有皮疹啊。”
“奥洛克医生只查了第一天?”
“是啊。”
“皮疹一般会出现于发病的三四天之后,每天都需要掀开衣服看一看。”卡维凑上前,说道,“皮疹鲜红,应该才发出不久,他病了多久了?”
“四五天了吧。”奥洛克已经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该不会是”
“是斑疹伤寒。”
“真倒霉!!!”
“你们得清理一下这儿的跳蚤了。”
“跳蚤?跳蚤和斑疹伤寒有什么关系?”
这话刚说出口,他才意识到此时的奥洛克并不知道斑疹伤寒和跳蚤有关。不过倒也不用他去刻意解释,因为门口传来了刚才护士的声音:“医生医生,你要的母鸡来了!”
第245章 241母鸡在内科中的应用
想要了解高烧就需要了解标准体温,确定人类标准体温的时间其实并不遥远,就在15年前【1】。所以卡维《体温计》一文也算赶上了潮流,只不过离正式推广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走。
因为就像奥洛克所说,高烧不像低烧,完全可以靠手上的感觉来判断。
面对高烧,以前医生能做的并不多,无非就是对症降温而已。因为寻找病因需要基于基础医学理论,缺乏理论就缺乏病因诊断,也就无法对因治疗。
在降温这条路上,每个阶段的医生都有不同的理解,19世纪算是一个降温方法急剧变革的分水岭,因为发现并明确了水杨酸降温的效果。
奥洛克并不傻,也不是不知道水杨酸退烧的效果,只是此时的水杨酸仍然有着致命缺陷。许多病人可能烧没退干净,胃肠就被这种药物烧好几个洞出来。
胃出血和穿孔肯定比高烧更难应付,一旦出现就基本判了死刑,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声质疑,然后选择不用。
奥洛克作为一名对病人尽心负责的内科医生一直都站在质疑的一方,对于水杨酸的使用极为谨慎。当然谨慎使用并不是不使用,当遇到病人高热难退的情况,他还是会大概率选择水杨酸。
然而眼前这个病人的情况有些特殊。
连续第四天的高烧,驱风剂使用无效,肠胃不好成了难以使用水杨酸的负担,这些都是使用“母鸡”绝招的适应症。
卡维很好奇,怎么也想不出奥洛克会如何处理母鸡,然而结果却非常的简单直接.
“这是最后的手段了,如果连它也治不好”奥洛克接过了被五花大绑的母鸡,又从护士手里接过一把手术刀,“请扶好他的头。”
护士把病人干硬的头发往上压,露出额头,然后两手稳住他的腮帮子。只见奥洛克将母鸡提到半空,背朝他的额头,然后手起刀落,一击扎穿了母鸡后背的肌肉。
卡维对鸡的解剖并不熟,但这一刀不中心脏也能轻易搅烂大血管。
只见母鸡惨叫几声,身体不断挣扎着,温热的血液开始涌出伤口,从锋利的刀刃旁缓缓流出,一滴滴滑落在病人的脸上:“母鸡的血能起到祛除高热的作用,然后再用冷水清洗一下.希望能有用吧。”
物理降温?
可鸡的体温比人高啊.
或许降温本身靠的就是最后清洗血迹的冷水。
卡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吐槽之余心中不免感慨道:这大概就是19世纪的生物制品吧。
如此疗法显然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对于仍处于混沌之中的内科而言都有些过分。但卡维依然没办法说奥洛克是庸医,时代的局限性让他难以处理许多病症,也让他能在某些领域比卡维处理得更好。
毕竟现代外科也同样是一个卡在头上的箍圈束缚着卡维。
“下一位是昨天被蛇咬了的卫兵。”护士和奥洛克交换了病历,说道,“本来要转外科的,不过对方床位紧张,只能留在这儿。”
“哦,现在伤口怎么样了?”奥洛克问道。
“有些红肿,不过不算严重。”护士掀开了绷带的一角,看了两眼说道,“蛇毒没有发作,他也没有出现高烧,一切顺利。”
“嗯,好的。”
奥洛克随便在病历本上写了两笔,看了眼卡维:“卡维医生,你是外科医生,他的脚踝有三道伤口,你能不能给点意见?”
卫兵的脚踝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能明显看到渗出的暗色干硬血迹。他和嫌弃伤口的两位医护不同,俯下身子彻底解开了绷带。眼前是明显的三道严重的锐器伤,而非蛇咬伤。
卡维马上意识到奥洛克这么做的原因:“奥洛克医生直接切开了皮肤放血?”
“蛇毒太过凶猛,普通解毒剂难以起效,只能第一时间放血。”奥洛克解释道。
“这可不是普通切开放血啊.”
“普通的放血成功率很低,只有彻底切除伤口周围组织,然后采用火罐法才能在短时间内吸出大量血液,缓解蛇毒发作。”奥洛克叹了口气,“虽然我的解剖知识并不出色,但还是能分辨出皮肤、肌肉和血管的。”
“火罐?”卡维在其中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词汇,“奥洛克医生也会拔火罐?”
“这是正经内科治疗方法,当然得会!”奥洛克知道卡维是半路当的医生,埋汰道,“只需要取一张在烈酒里蘸过的纸,然后在酒杯中点燃,将酒杯倒扣在伤口上,就能做到快速放血和吸出毒素的作用。”
这大概就是19世纪处理蛇毒的最好办法,完美契合了放血疗法,比起草药和用嘴吸出要干脆也彻底得多。
要是换成卡维自己遇到这样的病人,或许最后也会这么干,但中间肯定要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而在蛇毒面前,时间就是生命,短暂的停顿或许就已经错过了最佳处理时机。
“奥洛克医生应对得很不错”卡维看着眼前的伤口,问道,“对了,放血后有没有做消毒处理?”
这是他最关心的,也是奥洛克这次培训唯一学以致用的东西:“我完全按照《军医手册》上的要求做了消毒,用石炭酸取代了烙铁。然后我再使用半杯白兰地,每15分钟一次,倒在伤口上。最后选择芥末膏或者浸润过氨水的棉布片放在胸口上,抵御蛇毒带来的睡意。”
“氨水和芥末膏是用来干嘛的?”
“保护他的心脏。”
“.好吧。”卡维微微点头,“外科方面的处理做得很好。”
“那就好。”
虽然最后氨水和芥末膏的处理显得多余,但之前的步骤还是正确的。在没有酒精的前提下,使用白兰地也算一种低效替代品,反正有石炭酸兜底已经相当不错了。
这也让这位士兵的伤口显得不那么严重。
“不过,伤口开得太大了,没有缝合会很难痊愈。”
“我们内科没有缝合用的针线。”
“没关系,我一般都用自己带来的。”卡维回头看向身后的护卫队长,接过他递来的手术器械箱,“只需要稍微做个缝合,然后再用石炭酸绷带包扎即可。”
奥洛克是很纯正的内科医生,保守、固执、对外科充满了不屑和敌意。但此时的卡维不论军衔还是军医处职位都比他强,该说的奉承话还是得说:“让您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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