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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265节

  阿尔巴兰不敢多吭声,进门后就在助手的帮助下换上手术皮裙,别过卡维走了过去:“老师,教授,我来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我去了”

  “算了算了,赶紧再去拿个吸引器,一起帮着吸,出血太多了。”

  胃和十二指肠周围有大量血管,游离时需要格外小心。尤其是十二指肠,不仅血供丰富,结构上还是许多重要腹腔脏器的交汇点。

  一边是胆管、门静脉,另一边则是胰腺,而它本身的位置也靠后,游离有困难。在术野本身就不够清晰的情况下,做到不出血或者说尽量少出血是完成整台手术的基础。

  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手术近似于谋杀,根本没有做的必要。

  卡维微微摇头,以外人眼中医学生的身份一个人走上观众席,在角落里找到个位子,想看看接下来的后续。

  然而才刚站定没多久,病人情况就急转直下,一旁经验丰富的护士只是搭了脉搏就知道大事不妙:“教授.”

  塞迪约此时全神贯注,两眼死死盯着上腹部的巨大切口:“很好,血似乎止住了,再来点纱布,再加把劲!等视野清晰之后,我们再做一次肿瘤边缘的钳夹,然后.”

  “塞迪约教授!”

  护士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这位已经62岁的外科医生总算有了反应:“嗯?怎么了?”

  “病人他”护士轻叹了口气,接着便是摇头,一种委婉表达病人死讯时的招牌动作。

  塞迪约马上就猜到了结果,但心里仍不死心:“到底怎么了?”

  “波里斯先生的脉搏消失了。”

  阿尔巴兰丢下吸引器,用沾着鲜血的手搭在了病人的颈动脉上,没一会儿又将手指移向了口鼻。结果不言而喻,病人心跳呼吸完全停止,没有扛过大量失血带来的休克。

  随着他的停手,所有人也跟着停下了手。

  塞迪约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一事实,脑袋嗡嗡直响,连基本的站立都做不到。但出于全欧洲最古老医院外科主任的自尊,他还是在其他助手的帮助下稳住了场面:

  “我在此不得不宣布波里斯先生的死亡,他没能熬过手术中的大出血。这很不幸,手术非常可惜,只差最后几刀就能切下肿瘤了,我没能挽回他的生命.”

  这时,探入病人腹腔的另外两根吸引管依然在工作,腹腔内的积血被吸了个干净。居永手里的纱布也没有停下,而是小心翼翼地擦掉了剩余的血迹,将肿瘤暴露了出来:“阿尔巴兰,去拿组织钳。”

  “好。”

  赛迪约心有不甘,真心希望能再来一位病情相似并且急需手术的病人。

  但腹部肿瘤只有长到可以靠手扪及的程度才能确诊,加上病人对手术还有抵触情绪的,想再找到这样的手术对象完全就是看运气。

  唉.

  忽然台上的观众席响起了些零碎的掌声,伴随着一句“赛迪约教授的创新精神真是让人耳目一新”,众人的彩虹屁喷涌而出,在渐渐激烈的掌声中,变得越发刺耳。

  和卡维不同,塞迪约似乎非常喜欢这种褒奖,或许这才是他坚持手术的内在驱动力。

  他的手术并没有结束,手术剧场也不允许半吊子的手术:“接下去我们要为波里斯先生切除肿瘤.然后将它侵犯的胃远端及一部分十二指肠也一并切除。”

  又是一次典型的人术分离,在卡维提升了维也纳整体手术的成功率后,有段日子没见到这种情况了,现在看来感慨万千。

  不过和当初看希尔斯不同,他现在不再抱着单纯批判的眼光去看待这种现象,而是变得更为客观。

  包括塞迪约在内绝大多数外科医生,并不傻,都知道病人生死才是最重要的目的,可他们依然选择保留原先对手术的认知。

  即病人的生死是病人的,医生肯定在意,但也没那么在意。而医生的手术则归医生,手术成功与否看的是能否完成原定手术目标,病人存活则可以看作完成既定目标时的一种意外。

  这并不是他们冷血、无知、心理扭曲,而是一种为了减轻手术失败带来罪恶感所产生的特殊借口。

  毕竟在这个年代,病人死了是意外,活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意外。

  不出意料,在波里斯先生被宣告死亡之后,原本手忙脚乱的手术团队反而变得冷静许多。没有生命的重压让他们的手法渐渐老练娴熟,每个人脸上也没了刚才的紧张。

  看来他们还是更习惯解剖死尸,而不是治疗活人。

  卡维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么夸张的内脏肿瘤了,就算距离那么远也依然能看到病人的幽门肿成一个苹果。周围有破溃,有黏连,腹腔肯定有转移,从现代角度去看,其实并不适合手术。

  如果撇开这点,单论手术方式的话,卡维还是更倾向于毕-I式手术。

  这个称呼“毕”的来源即是比尔罗特的Billroch,术式从140多年前创造至今经过各种改进和微调,仍然活跃在普外科的手术台上。

  毕-I式直接吻合残胃和十二指肠,操作简单,吻合后胃肠道接近正常解剖生理状态,所以并发症相对较少。【1】

  优点很多,但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

  因为肿瘤有黏连,十二指肠本身就被周围复杂结构拖累,游离肯定有困难。加上肿瘤范围较大,胃切除的范围如果增大的话,在做胃十二指肠吻合时张力会变大。

  如果肿瘤真的影响切除后的吻合,卡维还是会改为操作更加灵活的毕-II式。

  同样由比尔罗特设计,直接舍弃掉解剖结构复杂,没办法做灵活吻合的十二指肠,而是选用后方简单的空肠。毕-II式的胃体切除范围没有限制,临床上应用更广。【2】

  但因为操作复杂,原本的正常解剖生理结构发生改变,并发症会更多一些。

  从塞迪约的表述来看,他想做的也是毕-I式,只不过在做肿瘤切除之前没有彻底完成必要的游离工作,导致了大出血。

  在卡维看来,寻找出血位置,明确自己手术中的失误才是关键。可塞迪约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我对胃切除水平的判断并没有错,十二指肠的残端位置也正确。上下做好切开”

  周围观众看着啧啧称奇,大呼过瘾,连称塞迪约是世界腹腔手术第一人。

  全场估计只有卡维会看得浑身难受。

  他不在乎那些虚名,难受的也不是给塞迪约冠上的名头。他很清楚自己脑子里的理论知识和手里的技术,都是这些先贤努力传承而来。

  让卡维难受的只有手术本身,塞迪约手术做得太糙了。

  单说这一步肿瘤切除,正确做法是用大型关闭钳先行闭合胃的近远端,然后用缝合线做全层间断缝合,最后才用手术刀切割。先缝后切可以有效阻止黏膜分泌的胃酸外溢,也能防止切开胃壁时的出血。

  然而,塞迪约缺乏经验,不可能知道这些细节。

  “居永医生,你负责做一下肿瘤的病理。”

  “好。”

  “阿尔巴兰,过来搭把手,我要做接下去的残端吻合。”

  “是。”

  在塞迪约看来,肿瘤切割才是最难的一步,现在的缝合只是收尾工作,所以心情很快就从波里斯的死亡中解脱了出来。他的手法又恢复到了平时的轻巧柔和,同时他也想起了阿尔巴兰今天的主要任务:

  “我记得你下午是要去火车站的吧?”

  “对。”阿尔巴兰抬头扫了眼观众台,见没找到卡维,便说道,“应外交部的要求,我代表医院去火车站接一位客人。”

  “我知道,就是那个在维也纳作威作福的爱德华搞来的外科医生”塞迪约轻笑了两声,“如果说是瓦特曼或者伊格纳茨,说不定我就去了,可没想到”

  阿尔巴兰手里提着十二指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已经到医院了。”

  “哦,来就来吧,如果可以的话,还真希望他能看看这台手术。”塞迪约对自己的技术非常有信心,“虽然波里斯先生的死亡是个意外,但不是谁都能做好胃肠吻合的。”

  阿尔巴兰只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医生,甚至在这儿连医生都算不上,只能成为实习或者助理。

  面对外科大主任,他不敢吭声,更不敢有丝毫反抗,因为没人知道自己的反抗会给前途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正当全场议论纷纷的时候,角落里忽然飘出了一句略带德语口音的法语:“塞迪约教授,我正在观众席看着呢。”

第294章 290背后的原因

  主宫医院外科上一位主任叫杜邦·伊特朗,是拿破仑时期非常有名的战地医生,战后被拿破仑亲授男爵爵位。他无疑是当时法国医学界的巨人,主宫医院的外科帝王。

  现在这位巨人的学生塞迪约继承了衣钵,成了新一代帝王。

  他和伊特朗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没有老师那么固执,也没有他的霸气,但却同样具备了法国人的表演天赋。手术台就是塞迪约的舞台和表演场,自己的工作就是用极专业的词藻和略显暴力的外科手法来展现隐匿在血腥背后的另类艺术。

  他承认这台肿瘤切除并不完美,但相较于其他外科医生的手术已经非常强悍了,完全对得起他的身份。

  有了这层铺垫,塞迪约对卡维的到来表现得更为笃定。

  在他眼里,卡维要做的就不该是手术巡回展示,而是以学习为前提的自我能力展示,为的是得到其他人的赞赏,而不是教学。常年处在世界外科顶点的巴黎,每天都会有其他国家的医学生到访求学,根本不需要其他国家的医生来教学。

  “实在不好意思,卡维医生,产科不归我管。”塞迪约笑着拿起缝合针线,做起了所谓的胃空肠吻合,“产科主任并不愿意让病房里的产妇去冒险。”

  “确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卡维很出人意料地同意了他的看法,同时他的原因也同样出人意料:“剖宫产本来就充满了危险,何况我的外科团队还在维也纳,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到巴黎。而且我携带的药物剂量也有限,真遇到产后出血也未必够用。”

  塞迪约听出了弦外音,停下了手里的外科结:“卡维医生是觉得巴黎的医生不如维也纳?”

  “不不不,塞迪约教授误会了。从整体医疗水平来看,巴黎医院的外科确实要比维也纳高上一个层次。”卡维实话实说,“我说的只是我自己的外科团队,是例外。”

  这种刻意秉持客观态度的阴阳怪气,会让人有种真真假假分不清对错的感觉,塞迪约听着很不舒服:“难道卡维医生的技术必须要同一批助手才能发挥出来么?”

  “那倒不至于。”

  既然话都说开了,考虑自己还得在巴黎待一个月,卡维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太过含蓄反而不好:“如果是塞迪约教授来做助手的话就没问题了,毕竟我在维也纳也经常让瓦特曼院长和伊格纳茨老师做一助。”

  此话一出,现场哗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这位不满20岁的年轻医生身上。

  “瓦特曼不就是奥地利的外科学院院长么?”

  “对啊,伊格纳茨就是他儿子。”

  “这对外科父子给他做一助?”

  “不会吧”

  话很嚣张,让人听了很不爽,但嚣张带来的冲击力也足够强,让原本还质疑卡维的人里有相当部分变得将信将疑。这里是巴黎,说话如此不切实际,最后消息传回维也纳,倒霉社死的也是自己。

  所以卡维敢这么和塞迪约说话,肯定有原因。

  难道对外宣称的剖宫产是真的?

  真的能大幅度降低剖宫产死亡率么?

  塞迪约并没有生气,反而对卡维的这番表达表示了肯定。不过该质疑的地方还是得质疑,当初外交部那些官员没说清的东西,他必须在卡维身上弄清楚才行。

  老教授重新捏紧缝合线,快速打了一个结,让对面早已吓得不敢说话的阿尔巴兰切掉多余的肠线:“不错不错,年轻人很有冲劲,只不过我有好几个问题想请教卡维医生。”

  “教授请问。”

  “你是维也纳大学医学院毕业?”

  “对”卡维想了想还在梅道斯办公室抽屉里的毕业证书,忽然没了底气,“应该算刚毕业吧。”

  “博士?”

  “不,只是本科。”

  周围忍不住窜出了几丝笑声,声音很小,但被寂静的手术剧场放大了好几倍。

  塞迪约也没给面子,边缝合另一侧边说道:“这学历真能学好解剖么?巴黎大学医学院的解剖学教程贯穿本科到硕士,如果是以外科为专业的医生还需要在博士期间再学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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