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330节
他很想留下来,但他又清楚地知道手术是永远做不完的。解决了这些,没几天又会出来那些,卡维终究是奥地利人。况且米克、伊丽莎白皇后都不会让他太过随心所欲,回国是一定且必须的。
“我会尽量多留一段时间,不过圣诞节之前肯定得回去。”卡维说道,“这些日子就希望诸位好好学,将清创和植皮都学通透.”
这不论是对维也纳还是巴黎都是一个不错的折中方案,但却是只属于卡维的折中方案。
外科需要庞大的学习成本,包括观看手术、实际操作以及对海量细节的熟记和把握。要学习的内容实在太多了,只靠接下去大半个月的时间完全不够。
如果说年轻医生能看到自己与卡维之间的巨大差距,还不至于太过贪婪的话,那坐在一旁的塞迪约就完全有资格也有能力去贪上一把。
何况以前的同僚莫西埃给他开了个好头。
第362章 358劫后余生:重启东方旅行计划
12月8日,巴黎主宫医院手术剧场迎来了又一场卡维的手术,但雷打不动的一助位置却成了奥地利人赫曼。法国外科的排面,塞迪约·德·保罗·卡文迪许忽然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中。
像他这样的外科主任早就过了花时间去思考未来职业规划的年纪,可现如今情况特殊,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
是继续留在法国做他的外科帝王,享享清福,还是去维也纳磨练自己的技术,让“帝王”这个词不止停留在身份地位上,而变得更加名副其实。
看似二选一,但在绝大多数医生眼里却没有选择的必要。
要是年轻二十岁,塞迪约可能刚
放弃现如今在巴黎的优渥生活,跑去异国他乡做别人的助手,就是在折腾自己。况且法国外科技术本就世界顶尖,去维也纳等同于放弃之前二十多年的积累,绝对弊大于利。
“你还以为法国的外科技术世界顶尖么?”
塞迪约此时此刻正坐在外科协会会长的办公室里,需要向老友具体讲述接下去的工作方向。
他毕竟是主宫医院的主任,全法国综合能力最强的外科医生。突然离开不仅会影响主宫医院的外科实力,更会影响整个巴黎乃至全国上下的外科实力。
霍特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懂,但我仍然相信法国的外科水平处在世界顶尖地位。至于你所向往的维也纳你哪里是向往维也纳,伱向往的只是那个人的技术而已。”
“而已”
塞迪约看着从烟斗中缓缓腾起的烟雾,叹了口气:“确实,我看中的就是他超一流的技术。你不会以为光靠看几台手术,做做助手就能学到他的技术吧?”
“当然不会,基本的外科技术养成的流程我还是知道的。”
“我只去一年.不,或许只要半年就够了!”塞迪约似乎早已做出了决定,“虽然这半年会很艰难,但他完全有资格让我这么做。”
霍特也无法反驳卡维的能力,如果抛开现在的职位,只以朋友的身份提供建议的话,他很愿意成全塞迪约。
甚至于他自己都从卡维的身上找到了久违的外科热情,在过去的大半个月时间里,这种热情驱使着他又重新捡起了许久未看的解剖书和图谱。
但他毕竟是法国外科协会的副会长,巴黎外科的主事人,必须从大局出发:“你走了主宫医院怎么办?”
“只是少了我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塞迪约解释道,“自从老师走后我就一直活在他的影子里,我根本没有强大到必须留在医院的地步。”
“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吧。”
“从数据上来看是这样的。”
塞迪约忽然变得坦率起来,之前避而不谈的致残率、死亡率都被他摆上了桌面:“我的手术成功率只比全医院手术成功率高出2%,致残率反而高了10%。这说明我在基本功不够扎实的前提下,却比其他医生更愿意冒险。”
霍特手里夹着烟头,不敢相信地紧盯着自己的老友,宛如雕塑一般站在办公桌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了?”
“.你刚才说的.”霍特调整了下呼吸,问道,“你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
“这是卡维让他们做的数据统计,在过去的五年时间里确实如此。”自从有了去维也纳的念头以后,塞迪约就仿佛放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说话也没了顾忌,“要是再往前走几年,数据可能更夸张。”
“但那是你冒险做了不少大手术的结果,怎么能和早已成熟的手术相提并论?”
“其实新手术的占比也就10%左右,并不多。”
霍特发现塞迪约根本不是想讨论,想要的只是他这个老友的肯定罢了。但霍特不可能只考虑个人技术层面的问题,学科本身更需要身份地位所带来的个人魅力和精神效应。
“你可是主宫医院的外科主任,主宫医院又是法国的门面。你放着法国门面医院的主任职位不要,跑去给个年轻人做助手,说出去太丢人了!”
“我都做了一个月助手了.”
霍特在窗边来回踱步,看得出来他确实为难:“你这个决定下得实在仓促,好歹做好接班工作啊。你现在让我怎么不对!等等!你该不会是想把烂摊子丢给我不管吧?我可找不到人来顶替你的位子!!!”
“我是来和你商量的。”
“不,你不是!”霍特就像个被吓到的小猫,反应愈发激烈。
塞迪约不想做甩手掌柜,可周围也确实没年轻人可以托付的。
面对老朋友的反对,他只能大倒苦水:“我要有像卡维这样的学生不,不用全像,就像一半,像四分之一也行啊。只要有个这样的,我还至于考虑那么多天么?”
“所以你还是不能走。”
塞迪约虽然嘴上说自己来商量,但没有真正一击必杀的杀手锏是不可能来这儿的。他早就猜到最后会是这个结局,所以一早想好的应对办法:“我建议由你来出任主宫医院外科主任一职。”
“.”
霍特这才意识到,“商量”的内容从来不是“谁来接替他的位子”,而是“自己能否接替他的位子”:“你在开玩笑吧?”
“你当年可是和我齐名的天才.虽然现在看起来就像个笑话,但那会儿卡维还没出生呢,说是天才也没什么问题。”
塞迪约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你当初完全有能力和我争,但却直接辞职去协会工作,把机会留给了我。现在机会来了,我正好把位子让出来。”
“你先等等.”
“你本来就在主宫医院工作过,还是副会长,兼任一个主任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模式,你只要时不时去看两眼别出事儿就行。”
“你等等!!!”
霍特被绕得头晕,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会儿。
如果以塞迪约必须去维也纳为前提,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也是唯一能让各方满意的办法。霍特虽然外科技术已经退步得不像样了,但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自认有能力管理好科室。
而最重要的一点则在于,塞迪约的这个决定从长远来看是有利于巴黎的。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半年后必须回来!”
“.行,没问题。”
塞迪约的决定没有和卡维明说,但隐隐绰绰之间还是透露了些类似的想法。
能把主宫医院的外科主任带回国,不论是对卡维还是对奥地利的外科实力,甚至于对现阶段仍然模糊的外科发展都是相当有利的。
不过一山向来不容二虎,塞迪约不像之前半躺平的莫西埃,所处地位也不可相提并论。他的到来会对伊格纳茨、瓦特曼以及其他位高权重的当地外科医生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卡维就不得而知了。
卡维现在更在意的还是眼前的手术病人:“阿尔方斯先生,感觉怎么样?”
“怎么样.”阿尔方斯看了眼挂在裤带边上的橡胶尿袋,苦笑了声,“恐怕全世界也没几个比我更痛苦的人了。”
“凡事都有代价,不过比起那些死在剧院大火里的人来说,你是幸运的。”
卡维把他扶上手术台,将尿袋固定在床边,趁阿莫尔还没开始麻醉,说道:“鱼皮覆盖的部分长得不错,伤得也是左手,但你毕竟是厨师,如果手臂恢复不了原先的功能肯定会影响你的厨艺。”
阿尔方斯对疤痕挛缩没概念:“能恢复么?”
“还好手掌没事,只是一个肘关节,我尽力。”
“我可不想成为废人。”
“我明白,你还要去旅行,还要去学世界各地的烹饪方法。”卡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一个切痂+植皮术,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刚说完,一旁的阿莫尔就带着麻醉面具上了台。
等卡莲检查完心率血压,乙醚便开始经橡胶管进入阿尔方斯的体内。
“诸位,从今天开始我将开始进行大量烧伤创面的植皮手术。”
自从开始处理烧伤病人,卡维的术前开场白就越发变得简单了。也实在是处理的内容和细节太多,他必须抓紧时间:“之前我说过,在面对三度烧伤创面时,简单的包扎是没用的,甚至是有害的.这里我还是得举个例子。”
说罢,他看向了赫曼。
“之前卡维医生应霍特副会长的邀请,特地为几大医院外科医生开过紧急会议,内容主要是不同程度烧伤创面的处理原则和方法。”
赫曼一边做准备工作一边说道:“但有个别医生并没有按照卡维医生的要求来做,最终导致了其医院内数名烧伤病人产生了严重并发症。其中就包括了直接包扎后引起的创面感染和痂皮下感染,有两位甚至严重到已经做了截肢手术。”
卡维没让他再说下去,也没点谁的名。
19世纪医疗环境本来就混乱,没有规范,法律管得也很松。大庭广众之下的点名并不代表自己就是正确的,更不能挽回那些病人的手脚,反而会被人戴上猜忌的帽子。
“我是奥地利人,这本不该由我来管,我也没必要揭穿他。”
卡维穿戴好围裙和手套,在石炭酸喷雾中走向手术台:“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在我所处理的30多位深度烧伤病人中,感染几率只有不到20%,远远低于巴黎平均水平.给我手术刀。”
刀尖试探后见病人没有反应,卡维便开始切除创面上的痂皮:“我之前和几位主任说过,切掉坏死的痂皮是为了更好的生长。这些皮肤就算刻意留下也会成为微生物细菌们繁殖的养分,最终引发感染.”
切掉痂皮并不比想象中那么容易。
首先需要注意切除的时间,其次要拟定好切除的范围,最后还要控制切除的深度,这就不是一个可以随意讨论的小问题。
就和之前的会议一样,即使卡维已经说透了切除痂皮的必要性,仍然有不少人无法理解为何一定要伤上加伤。
对此卡维也没办法,因为医学历史上,大面积烧伤曾经确实不建议做痂皮切除。尤其是面对那些刚从休克中缓过劲的烧伤病人,医生更不愿意去冒险。
然而事实就是,在身体情况允许的前提下,切痂皮越早越好。
“别来问我理由,很多医学实践根本就没有理由。”
卡维还是一如既往地把处理方法推给自己的父亲,以及一场并不存在于伦巴的大火:“按照我父亲当时的说法,与其等创面溃烂之后切掉手脚,或者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烂进肚子和骨头里。还不如尽早切掉那些没用的皮肉,说不定还能留下它们.
我知道你们又要问如何判定有用没用,还是那个答案,看显微镜!
诸位都是法国著名的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坏死细胞和健康细胞应该能分清吧?现成的材料就在各自的医院病人身上,回去观察一下就懂了。”
切痂是一系列烧伤处理中的中间环节。
它前接清创,要做到切除干净,不留坏死组织;后接植皮,为了恢复肢体功能,需要尽量保留可用的组织。
“此处烧伤比较深,筋膜层都有累及。”卡维用刀尖对着上臂外侧的创面说道,“这里我们做深切,把筋膜全部切掉,只留下肌膜。但周围创面并不深,则需要保留筋膜,减少肌膜暴露。【1】
肘关节这里的创面则不深,我们只去掉一些皮下组织,保留完整的浅筋膜,为待会儿的植皮做好准备出血有点多,给我纱布”
切痂本身并不难。
因为卡维提倡早切,创面还算干净,分层也明显,只要能看出创面深度加上一些练习就能把这一步做好。
对观众席上那些医生来说真正麻烦的,还是接下去的植皮,这就关乎所取皮片的位置、大小、厚薄、血管等等因素。
有时候单纯的植皮还不够,还需要做皮瓣移植的设计。这时候就需要再多考虑几点,比如皮瓣移植导致皮肤张力的改变,血液循环是否顺畅,淋巴回流是否瘀堵、有无血肿和感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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