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359节

　　埃伦娜的心里只有丈夫和儿子，听见这话，连忙拿起有放大功能的单片镜，向大门口连连挥手，把其他全都抛到了脑后。

　　莫拉索甩掉了姐姐，总算闲下心来。

　　他和卡维是好友，因为那台手术和普奥战争已经成了生死之交，但却仍然很不喜欢这个地方。

　　手术、术后溃烂和最后疼痛到怀疑人生的清创，让他度过了近两个月难熬的日子，至今还历历在目。尤其事后还有人拍了卡维缝合他肠子的照片，然后还交到他手里，给他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你怎么了？”玛丽安娜关心道，“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只是一来到这儿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那块手术区域就会暗暗作痛。”

　　“哦，可怜的莫拉索.”

　　“没事的，这点疼痛不算什么。”

　　“对了，之前一起聊过的仆人问题，你是怎么想的？”玛丽安娜趁着还在介绍手术，忽然问道，“是从皇宫申领，还是自己去雇？还有安保问题，你觉得那些人提供的瑞士雇佣兵真的好吗？”

　　“我是无所谓的，关键得你满意。”

　　莫拉索一想到这件事儿的起因就浑身不自在，他毕竟吃过法国人的亏，并不喜欢去巴黎：“如果问我，我反而觉得没必要去什么巴黎，维也纳大庄园里待着不好么？觉得太清闲也可以找点别的事儿做，夏天狩猎、野营、去山里避暑都可以，何必去巴黎呢。”

　　“这事儿我和伱说过，我是伊丽莎白皇后的妹妹。”

　　玛丽安娜听着心里不舒服，但又不想和他吵架，只得压低声音说道：“那么大的世界性盛会，我陪着姐姐去巴黎难道不对么？况且姐姐之前就和我说过这件事，她是希望我能陪着一起去的，你当时也在场。”

　　“行行行，你说了算。”莫拉索劝说无果，没办法，只能妥协，“那女佣你得多带些，别显得小家子气。对了，那个诺拉就别带了吧，她留在庄园里带带孩子就行。”

　　“为什么？只是带个孩子而已，帮她找个佣人不就行了？”

　　莫拉索面露难色，知道这件事儿不该再多嘴，可还是没忍住问道：“之前为了那只瘸腿猫，你雇了两个佣人。现在你难道要为这个女佣的孩子找另一个女佣？”

　　“什么女佣，她是我的好朋友！现在还是半个护卫！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瑞士雇佣兵吧？你难道想让那些男人一直在我身边转悠？”

　　“行吧行吧，佣人什么的我都不管了.”

　　玛丽安娜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姐姐一直都特别喜欢匈牙利美女，身边也都是这样的。我倒觉得国籍不那么重要，只要能迎合姐姐的喜好，会说匈牙利语就行了。”

　　“那不还是匈牙利人么？除了奥地利王室贵族和匈牙利人，谁还会去学匈牙利语？”

　　“我知道”

　　这时坐在玛丽安娜身后的施密特神父忽然开了口：“如果伯爵夫人不嫌弃，我这儿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玛丽安娜回头问道：“哦？神父大人还能帮这个忙？”

　　“之前教堂里收了批修女，里面就有位从匈牙利过来的。”

　　施密特神父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术剧场中央那位曾经帮自己切除变异阑尾的卡维，嘴里慢慢说道：“她干活勤快负责，不过一直都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知道她的心不属于教堂，如果伯爵夫人有意的话，不如收留她做个仆人。”

　　玛丽安娜连连点头：“行啊，有时间出来给我见一面.”

　　莫拉索感受到了结婚后才有的紧缚感，处处要讨论，处处要妥协，处处不能顺自己的心意。他稍稍对伊格纳茨婚姻的失败有点感同身受了，不过他和玛丽安娜远没有到那种地步，他也对其他女人没有兴趣。

　　等情绪冷静后再想想，这些日常小矛盾无伤大雅，让给她处理算了。

　　台上贵族富商们的聊天还在继续，卡维的手术在经过讨论，提问，再陈述的过程，过了将近40分钟，阿尔方斯才被麻醉昏睡过去。

　　又过了10多分钟，卡维这才和自己的助手们站上手术台。

　　场中央悬挂的吊板上已经换成了皮瓣选取图，手术台上阿尔方斯的肚子也被卡维用墨水画出了皮瓣切开设计线。【1】

　　这块皮瓣是以腹壁下动脉为轴心动脉的脐旁皮瓣，最早由Taylor于1974年首次报道研究。最早将其应用于yin茎再造术的，是上海长征医院整形外科林子豪教授，于1989年完成并报道。

　　主要优点，同时也是卡维选择这儿的理由有三。

　　一是皮瓣供血血管解剖恒定，对于没有其他辅助设备的早期外科，这点非常重要。同时供血范围也广，血管蒂比其他皮瓣长，再造成功率也普遍高于其他术式。

　　二是皮瓣面积够大，选择灵活，不受限会yin部和下腹皮肤的条件限制，尤其是阿尔方斯这样会yin受过外伤存在皮肤瘢痕的病人。

　　三则是供区稳定，离肋软骨也够近，一个大创面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我们沿刚才的设计线，做皮瓣边缘和脐下正中切口。”卡维拿过手术刀，顺利下刀，“这个位置，大概是脐下3cm，旁开中线2cm就是脐旁皮瓣的起始点。角度斜向后背肩胛骨下角

　　其中皮瓣A，11*3.5cm，主要用于尿道重建。皮瓣B，10*10cm，主要用于再造yin茎体。这篇三角形皮瓣C则用于连接蒂皮瓣，三角的顶点，距离皮瓣B的距离为4.5-5cm。”

　　卡维的操作非常干净，快速切开皮肤和皮下组织后，在腹直肌前鞘浅面向外侧做皮下分离，显露出前鞘。接着在前鞘中线处切开，向外侧牵拉前鞘外侧缘，然后向腹中线翻起腹直肌就能看到腹壁下动静脉血管束。

　　“请一定注意掀起皮瓣的时候，创面要止血，解剖一定小心。”卡维不断分离皮下组织，说道，“我们的病人可能只有这一块皮瓣能用。一旦损坏了血管，虽然还能重接，但我想应该没人愿意去多花时间在这个上面

　　你们看到了么？”

　　赫曼、达米尔冈和贝格特纷纷点头：“是进入皮瓣的穿支血管。”

　　“如何选择？”

　　“选择最粗大的两根穿支作为皮瓣供养血管，比如这根”

　　卡维顺着赫曼的止血钳看过去：“这条就是在术前准备会和解剖训练是我一直强调的脐旁皮动脉，是这些穿支中最粗大的血管，必须包括在皮瓣供养血管中。”【2】

　　三人再次点头，基本认清了这一步的操作步骤。

　　“留下两条，其他血管结扎吧。”

　　卡维将血管处理交给了赫曼，自己继续沿着穿支血管梭形切开前鞘，继续向下延长切口，然后与脐下正中切口相连，然后自行解剖腹直肌处的血管：“在处理肌肉内血管时，为了保证分离不损伤血管，可以保留一些肌袖.

　　我们需要不停向下分离，直到皮瓣能无张力地转移到原来yin茎根部位置，形成一片以腹壁下血管为蒂，带有一小块前鞘和肌袖的脐旁岛状皮瓣。”【3】

　　在皮瓣切取完成后，场内爆发了第二轮掌声。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已经不知是第几轮了，只是像瓦雷拉这样的记者愿意给它计数，用以表达自己稍显克制的赞赏。同时他也在随场笔记中写下了自己的疑惑，一块皮瓣到底如何处理才能成为管状yin茎。

　　不过和之前没来由的质疑不同，这次他是真的疑惑，并深信卡维一定能找到一个让所有人都信服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难题。

　　卡维将四人分成两组，一组由他和贝格特一起处理尿道形成。另一组则由赫曼和达米尔冈一起，沿着皮瓣上缘切开皮肤取出肋软骨。

　　取肋软骨并不难，两人在尸体上做了相当多的练习，从定位到切入再到取出，操作非常熟练。尿道成形，卡维则只做监督，并没有上手：“将刚才的长形皮瓣A皮面朝内，大家一定要注意，是皮面朝内，创面朝外，紧贴导尿管卷成管形。”【4】

　　“诸位，我们将腹部皮肤当做尿道内膜，先行做好尿道成形后的缝合。”卡维见贝格特对合得还不错，这才上手稍作调整后拿上了丝线，“等皮瓣A缝合完成后，肋软骨也取得差不多了，我们再处理皮瓣B。”

　　侧腰上的取出肋软骨后，不需要现在缝合，敞开伤口，直接由赫曼和达米尔冈处理皮瓣B。

　　皮瓣B和A不同，皮面朝外，创面朝内和皮瓣A的创面相贴合，包绕刚处理完成的成形尿道，形成yin茎体。【5】

　　“原来是这样！”

　　“想法层次和我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啊。”

　　“还能这样.咦，那我之前的手术是不是也能”

　　每当吊板上的图片发生变化后，都能引发场内一片惊呼。许多医生都觉得自己的脑海在经历一次头脑风暴，时不时就会有全新的灵感闪过。然后便开始和身边同僚聊起手术设计的精妙之处，以及其中可能会出现的难点与困难。

　　很显然，他们发现整台手术从取皮瓣到最后合卷形成yin茎体都非常困难。从精准的数值计算上就能看出，卡维为了这台手术做了相当充足的准备，将重组后组织缝合时需要延长或者裁剪的位置都算了进去。

　　在导尿管卷出两层皮瓣，再放入肋软骨做支撑，然后就有了再造yin茎的雏形：“我们稍作修剪缝合，这段已经完成的yin茎体就能完美地嫁接到阿尔方斯原先所在的残端上。”

第396章 392瓶颈

　　这台yin茎再造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一场外科表演，是整形手法一次全新开拓，是展现卡维综合能力的又一台创新手术。但对名义上的三助贝格特而言，这就是对他这段时间努力付出所得的一次大考。

　　再次回到维也纳，回到卡维主刀的手术台，埃伦娜抢来了三张剧场票，拉着自己的侄女和很不情愿的丈夫一起来看他演出。

　　手术前，他们没有报太大期望

　　考虑到坐在看台上的中年夫妇，卡维也给足了贝格特表现机会。里面肯定有父母的加成，但更多还是这位医学院优秀毕业生这么久努力的结果。

　　他确实有这个资格得到这些机会。

　　从刚开始的皮肤切割和分离，到游离血管蒂和皮瓣切取，再到尿道成形和yin茎体吻合，卡维的要求就像rpg游戏的任务链一样，难度层层递进，只有做好一个，才会有下一个，中途出现差错就断了。

　　好在贝格特技术进步神速，术前也在反复做练习，好几次重要组织分离和缝合都交在了他的手里，操作总体来说中规中矩，直到最后吻合阶段才出现了一个小差错。

　　他的成长有目共睹，赢得了掌声，也刺醒了赫曼的好胜心。

　　原本三人之间就是竞争关系，差距不小。可进步速度一旦出现变化，差距就会被快速拉近，三個助手位彼此间的竞争越发激烈了。

　　经受过成百上千次手术锤炼的赫曼，技术已经相当纯熟。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技术在年轻一代里绝对算得上佼佼者，这在以前是绝不敢想的。

　　当然，他也知道，一旦被抬到和所有人医生相比较的高度，自己也就中游水平。伊格纳茨、塞迪约、莫西埃、马西莫夫，技术都要比他精进得多，更别提身边还有卡维在，骄傲还太早。

　　赫曼手里在做着操作，脑海里想的却是自己的未来。

　　他很迷茫，目标仍然遥不可及，身后却是越来越多又越逼越紧的追兵们。就和莫拉索体会伊格纳茨的婚姻那样，他也体会到了希尔斯当初的心境。

　　所谓的瓶颈大概就是这样吧。

　　只是稍稍走了神，卡维的持针器就敲了过来。达米尔冈连忙小声提醒了一句：“要合拢yin茎体了。”

　　“哦”

　　他慢慢做了几个深呼吸，松松背后紧绷的肌肉，眨眼看清眼前要做的操作后，再次把注意力投入了进去：“对不起。”

　　外科手术中助手走神并不少见，尤其当操作简单的时候，思绪一旦跟不上主刀就会这样。但赫曼作为一助不应该走神，也不允许走神。合拢yin茎体关乎外观和尿道，赫曼这次走神让卡维把持针器给了达米尔冈，没有给他继续操作的机会。

　　达米尔冈和赫曼负责处理尿道外口。

　　需要将尿道皮瓣远端创缘与yin茎体皮瓣远端创缘相对缝合，然后形成新的尿道外口和yin茎tou。整个过程中需要稳定住支撑物的位置，还需要残留一部分在外，为最后固定做准备。

　　卡维和贝格特负责处理yin茎残端。

　　先在距离原尿道外口0.5cm处依次环形切开皮肤、皮下组织，略做皮下分离做出近端创缘，然后与另一组合力将全新的yin茎体接合在一起。

　　由于再造yin茎的血供由腹壁下动脉支持，接合时最关键的只有尿道和支撑物。由卡维亲自做再造尿道的吻合，然后达米尔冈做支撑物缝合。支撑物近端需要缝合在yin茎海绵体残端和耻骨前筋膜。

　　“接下去你们两个负责yin茎体剩余缝合，赫曼.”

　　卡维重回左侧腹创面，而赫曼去了右侧大腿：“皮瓣包括真皮层，腹部缺损区域需要再次植皮才能愈合。赫曼会在阿尔方斯右大腿外侧切取中厚皮片加以覆盖，腿部创面会因为保留的真皮层慢慢恢复开始吧。”

　　赫曼点点头。

　　皮片不同于皮瓣，不需要选择供应的血管蒂，切取难度低了许多。

　　中厚皮片包括表皮和部分真皮，相当于全层皮肤厚度的1/3-3/4。按其厚度又再次分为薄、厚两种。薄中厚皮片的厚度在成人为0.15-0.25mm，厚中厚皮片的厚度为0.625～0.75mm。

　　没有取皮器，卡维的要求并不高，厚度不超过1mm就行。之前巴黎的大火又给赫曼带来了许多取皮的经验，确定皮片大小形状后，他的操作再次和注意力分离。

　　手术行将收尾，如何摆脱后来人的追赶，如何确定自己的未来才是他更关心的大事

　　现在要做的是突破瓶颈，同样意识到自己处在瓶颈区的希尔斯是怎么做的？

　　换医院？接受其他医院更高的职位和更多的主导权？

　　自己缺的真的是主刀机会吗？

　　赫曼远没有希尔斯那么冲动，卡维也没有伊格纳茨那么霸道。从普奥战争以来，卡维一直在给他主刀的机会，这种机会在巴黎行期间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