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36节
“说不定是他父亲教的。”
“一个理发匠?别说我瞧不起自己的工作,在二十年前,或许不用那么久,只说十年前,就算伊格纳茨老师这样的名医也会被人这么称呼。”萨尔森说道,“要不是乙醚麻醉慢慢普及,外科根本没可能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贝格特对此深有体会:“别说十年前了,就在昨天,那些内科医生们在背地里也是这么称呼他的。”
“既然不是他父亲,那是从哪儿学来的?”
“是啊,他可只有17岁.”
新歌剧确实没有获得好评,半路就有观众离席,演出结束后不仅没有谢幕,甚至还换来了不少嘘声。可就在这种令人难堪的情况下,特等席上却响起了一声声单薄的掌声。
Vienna市民的口味刁钻,且对歌剧有着自己独到的观点,要是换作别人,他们绝不会去迎合。
但这次站在特等席不停鼓掌的却是那位一炮而红的著名肖像画家,比起平日里毫无建树的贵族们,他可要有名得多。这不仅是出于汉斯学习绘画的坎坷,更重要的还是得长得够漂亮。
他就站在那里,柔软的金发卷曲在白净的额头上,身上的一切都显得风致韵绝,没有半丝的矫揉造作,单是那双温柔的眼眸投给别人的每一瞥都是一次爱抚。
如此英俊的年轻人不遗余力地给予演员们鼓励,台下那些夫人和小姐们马上就会跟随,改变态度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只要她们动了,那些富家子弟和老爷们自然也就跟着动了。
这一出于私心的简单跟场却引起了城堡剧院建成后最奇怪的一幕,嘘声之后长达10分钟的谢幕,逼得那些已经换好便服准备离开的演员们不得不重新返场回谢敬礼。
他们其实心里清楚,剧目差强人意,遭到嘘声也是难免的。
如今剧院内的热闹场面和歌剧本身完全脱节,焦点不在他们身上,而在特等席的中央,那位名叫汉斯·施里亚蒂的年轻画家。
如果说远远见到他,首先想到的是陈列在大时装店橱窗里的那些拿着手杖、风度翩翩的精美蜡人,那么走近看时他就是那些纯情少女心目中最完美的理想伴侣。
汉斯全然没有纨绔之气,这种气质纯属天然,宛如从肌肤里长出来的一般。
随行的贝格特三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被抢尽了风头也心甘情愿,因为汉斯的美早已超出了性别,即使是简单地打个招呼,也能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所以说,是谁让他站起来的?”
“我怎么知道?这种剧根本就不该鼓掌吧。”
“总觉得汉斯先生在音乐方面的感受和常人不太一样,上一次去听新音乐剧也是这样。真的是一段非常出色的表演,全场掌声雷动,可他却坐在那里唉声叹气的。”
“这些我都知道,所以他的假胡子和帽子呢?说好隐藏行踪,不引麻烦的!”
“我记得进包厢就摘下来了,刚才压根就没戴。”
“失算啊!”
“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剧院还算有序,出了正厅通道后,那些粉丝自行让出了一条走道。汉斯签了几个名,这才带着三人匆匆上了路边的马车,落下布帘成功劝退了他们。
“汉斯先生,以后如果再和我们一起外出,请一定带好‘胡子’,您的淡金色唇须对她们的杀伤实在太大了。”
汉斯笑着抱以歉意,拍掉洒落在身上的少许妆粉,这才问道:“三位,接下去如何安排?按照贝格特先生的要求,我们应该还有两小时的共处时间。”
“我肚子饿了,去吃点东西吧。”萨尔森很直接。
汉斯很有兴致:“有什么推荐么?”
“你不是吃过晚饭了么?”贝格特也同样吃了东西,所以并不希望在食物上浪费太多时间,“还不如去看马戏,或者广场上的焰火表演。”
汉斯笑了笑:“没关系,反正我出来也是散心,窝在工作室太久了。”
“法国菜怎么样?”萨尔森提议道,“餐厅的主厨曾经服侍过法国皇室,做的都是正宗的法国菜,和那些路边小店随便做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我没问题。”梅伦摸了摸肚子,“晚饭我也没吃什么,现在也有些饿了。”
两个同意,一个中立,贝格特只能点头:“行吧,都这么说了,我当然得听你们的。”
马车一路向西,跨过环城大道很快就来到了餐厅正门。
罗什舒亚特确实装修得不错,直到晚上11点也依然在营业,灯火通明。但让人费解的是,如此高档的法国餐厅门口却挤满了人,把富丽堂皇的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四人站在人群外往里看去,只觉得是一场普通的街斗,不足为奇。
但越往里走,他们越觉得不对劲,因为门口不只有行人驻足,还有许多其他人。其中包括了穿着华丽的有钱人,还有白色工作衣的厨师和服务员,几乎全餐厅的人都出动了。
忽然人群中高喊一声:“你还等什么?一个法国佬而已,赶紧揍他!!!”
顿时另一边的观众也不甘示弱,连连喊道:“阿尔方斯先生,我们站在你这一边,这家伙就是个不知廉耻的奥地利败类,打他!!!”
“对,打他!”
“赶紧揍他!”
“法国佬滚出Vienna!”
第45章 44我怎么又成助手了?
半个多小时前,贝格特三人还在忍受歌剧最后一幕的折磨,阿尔方斯这边则是遇到了一位难缠的客人。事件起因还是餐厅里的食物,这让两人的关系从一些略带偏颇的论辩快速演变成了互相敌视。
罗什舒亚特餐厅经过整整两天的筹备,今天正式将“神秘东方”主题搬进了餐厅,主旨在于西膳东烩。
主厨阿尔方斯融合了各式东方的烹饪和调味方法,搭配欧陆常用的各种食材,给人们呈上一份极为创新且充满了各种惊喜的花式菜单【1】。
换句话说就是足够新奇但不一定好吃。
如此价格的餐厅做出这种尝试性料理,自然会遇到差评,阿尔方斯也提前做足了准备。
主题牌已经早两天挂在门口,时间上避开了晚高峰,特地定在了10点过后,并且申明是口味独特的新菜品,试营业期间价格会比平时降低两成。
每位客人入席前都会得到一张菜品评分卡,可以在自己点的菜品后打分。如果对口味有具体意见,还可以在卡片背面签名留言,然后在离开餐厅前投入主厨留言箱。
如果建议被采纳,阿尔方斯还会给予更多的优惠和贵宾级待遇。
今天能来餐厅的,大都是些愿意尝试新菜的老主顾。他们热爱法国菜,但又不满足于传统菜色,深知新菜创作不易,愿意跟着喜爱的主厨一起探索美食的奥秘。
所以他们和阿尔方斯一样,也都做了准备,即使口味奇怪也会试着尝试一下。
可终究还是会有些不知情的人进入餐厅,点了些不知所谓的奇怪菜品,然后吃出了一肚子火气。
虽然来的都是客,开口数落两句他认,但直接拍桌子骂人是不是就有些过分了?阿尔方斯也有自己的脾气,面对自己精心烹饪的新菜被人说得一文不值,心里难免窝火。
两人就这样杠上了。
作为一位曾经的宫廷主厨,现在没了雇主,还流落他乡,阿尔方斯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对方恶语相向且不听任何解释,也不愿接受任何非金钱类的赔偿。
所以这场闹剧从半小时前开场后就一直在扩大,直到现在演变成了众人围观的街边斗殴。
毕竟不比武德充沛的大英绅士,充满了艺术气息的Vienna很少出现这种情况。而且餐厅离警局不远,周边也有巡警岗亭,只需两声警笛就能引来不少警察,照理说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可要是往人群里走走,就能看到几位身穿黑衣警察的身影,显然仅靠维持治安已经解决不了如今的局面了。
警察们都认识阿尔方斯,平时如果薪资允许的话,他们也会偶尔来餐厅吃些廉价菜。所以在询问的时候,他们不会从这位邻居身上入手,而是选择了另一边的矮瘦男子,希望尽快平息争端。
“这位先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是客观地评价了今晚的菜品,这位应该是这里的主厨吧,就疯癫般地咒骂我。”男子笑着看向周围,“原来法国餐厅都是这样接待客人的么?我可真是开了眼了!”
这些话激起了周围不少人的笑声,但阿尔方斯似乎并不在意,仿佛之前和他争论的并不是自己:“随你怎么说,对错不是靠你两张嘴唇就能轻易辩清的。”
短短两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脱下了白色的厨师工作衣,摘掉了厨帽,然后开始慢慢挽起袖子。
这种不服就干的架势让男子觉察出了不对劲:“你难道不承认这些菜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你可以问问同时就餐的其他人。”
阿尔方斯不愿提及争论的过程,但对自己的厨艺还需要辩解两声:“今天是试营业的新菜单,菜品口味不合胃口是常有的事。我之前已经给你道了歉,并且愿意再打九折并赔偿一份重新烹饪的主菜。可结果呢?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巡警们也跟着八卦了起来。
“我要求要求免单。”李本脸上有些尴尬,但嘴上依然觉得这个要求不过分,“这些东西实在难以下咽,尤其是那道.沾什么什么酱的咸鱼,太倒胃口了。”
“主菜是圃鹀,圃鹀可比咸鲭鱼贵得多。”
“恩?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我之前说它贵,完全是因为那些叉烧酱!”
“那行吧,我也不愿再争论这些了。”男子忽然泄了气,“你按刚才答应的全赔偿给我,这件事就算了。”
“不,算不了。”阿尔方斯撩完了袖子,“多说无益,这位先生。就算你拉上了在场所有人,也没办法顺利解决我们彼此间的矛盾。你的言辞已经冒犯了我,除非你道歉.不!我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道歉!我要求与你决斗!”
这句话出口,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给喧闹的街头增添了几分血色。
围观的行人和前来就餐的顾客都不怕事大,准备敞开肚子吃个大瓜。可负责维持秩序的巡警们不敢乱来:“你确定要向这位额,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可以叫我李本,弗里德里希-威廉·冯·李本。”【2】
“哦,李本先生。”巡警又对着阿尔方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主厨先生,你确定真的要向这位尊贵的李本先生要求决斗?即便这在奥地利并不算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你也一定坚持?”
“对!我坚持!”阿尔方斯已经调整好了状态,语气与刚才截然相反,“现在,立刻!马上!!!”
巡警见他如此冲动,连忙拦在身前:“主厨先生,请一定保持克制!”
“克制?请你告诉我如何保持克制!”
“即使真要决斗,那也得择期进行,在大街上实在”
“这不能怪我,是他的言辞太过卑劣!”阿尔方斯脸皮抽了抽,肥硕的身体又往前拱了两步,“从进门落座开始,这家伙就一直在侮辱我的餐厅,侮辱我的专业素养,侮辱我在法国宫廷赢得所有人掌声的高尚职业!”
“我懂,我都懂.”
“不,你不懂!”阿尔方斯越说越激动,眼前又自主地闪过了一个人的背影,“他的行为根本称不上‘尊贵’,更配不上德意志贵族的标志,连上次来我这儿蹭吃蹭喝的砍树工都比他强。”
忽然他身后冒出一阵清脆的咳嗽声,不过很快就淹没在了吃瓜人群的喧闹之中。
阿尔方斯稍稍冷静了些,开始重提刚才说的“决斗”:“在法国,如果有人冒犯了别人,受到冒犯的人就是受害方。如果受害方认为这种冒犯只能靠决斗来解决,那他就拥有要求决斗的权利。”
“可是阿尔方斯先生,这儿人太多了。”警察竭力在泼冷水,希望浇灭他的决斗热情。
但阿尔方斯是地地道道的法国人【3】,就连自己的雇主上战场他也毅然跟随左右。他从骨子里就认可决斗这种行为,一旦说出口就不可能收回:“如果在法国,他早就被我大卸八块了。”
“可这儿是Vienna。”
“阿尔方斯先生,慎言。”
“我是法国人,而他恐怕来自柏林北边的什么地方,算不得奥地利人。”阿尔方斯忽然找了条理由,笑着说道,“如果他真是德意志贵族的话,应该不会反对一场用剑术来决定胜负并且攸关个人荣誉的决斗!”【4】
“你是普鲁士人?”
李本没办法,一个人的口音是很难改变的:“确实,我来自柏林。”
既然不是奥地利人,又是私人决斗,警察也没必要管得那么宽。更重要的一点,不论是法国还是德国,最近都打败了奥地利,从心理上来讲,他们也不想管闲事。
现在周围的气氛已经烘托到了顶点,实在没必要拒绝一场异国人火并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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