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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363节

  至于纳雅拉斯洛的败家小女儿,算心理年龄的话都能当自己孙女了。

  旅行从维也纳开始,一路向南,途径格罗格尼茨车站,进入最著名的塞梅宁铁路,然后进入海港小城的里雅斯特。【2】

  从的里雅斯特再一路向西,横穿意大利北部地区,也经过自己的“出生地”伦巴第,最后来到法国东南角马赛港。从这里就能乘上法国最出名的马赛-里昂-巴黎线,一路去往巴黎。

  火车就像不断流淌的时间,带着巴黎歌剧院演出时才有暴风雨响声,转动轮轴,喷着蒸汽,将两旁的围墙、篱笆、树林和田野不停抛向身后。

  因为世博会延期,此时去往巴黎的火车反而没有二三月那样拥挤。加上从里昂出发的是夜车,卡维所在的车厢只有十多个人。

  除了他一个维也纳人,车厢里基本是马赛人和波西米亚人,还有两位来自比利时的夫人,和一对住在巴黎的老年夫妇。

  两名夫人对卡维以及他手里的医书很感兴趣,以为是巴黎医学院的高材生,所以从一开始就坐在卡维对面。边欣赏年轻小伙子的容貌,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身体健康方面的话题。

  卡维很无奈。

  他原本那张消瘦的脸经过一年多美食的滋养确实变得好看了些,虽不及罗切斯特,也至少能打个7分半甚至8分。这一路上也确实遇到了不少这样的女人,打发起来不容易。

  所以他很感激两位主动坐在身边的男人。

  一位操着马赛口音,总在说着遇到过的谋杀案和盗窃案。另一位看着像波西米亚人,会说一些意外事故来赢得两名夫人的注意。其实都是些东拼西凑的小故事,靠着略显血腥的描述和犯人凶残的手段来制造噱头。

  在经过最后一条隧道临靠近巴黎的时候,火车开始慢慢减速,卡维索性合上手里的医书,选择把脑袋靠在窗边闭目养神。

  这时,那位波西米亚人忽然变得热情起来,一把拉着卡维的胳膊:“最后一个故事!哦不,是事故!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科西嘉人,夫人,他和他的儿子一起去马赛旅行,就从巴黎站上的火车。”

  “比之前的故事有意思么?”

  “会很有意思的,夫人。”

  他把自己当成当事人,而卡维自然就成了他故事里的儿子:“事情过去好些年,是这条线路刚通车后不久的事情。我和他们一起上车,很快就成了朋友。”

  “就像现在这样?”

  “确实,我确实和其他波西米亚人不一样,我很善于交际。”他重回话题,“那个儿子有12岁了,或许13岁,反正很年轻。火车对年轻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件新鲜事,所以他一直把身子扑在窗外看着外面的风景。

  他父亲一直告诫他,火车行驶得很快,要当心点,回来坐稳一样能看到风景。可是那个孩子非常有主见,理都不理。

  父亲很无奈,对我说自从妻子离世后他和儿子间的关系就很奇怪。我安慰了他,也想劝一劝他的儿子,可惜我一个外人的话更没用,他的儿子依旧不理我,我行我素。

  行到半路,火车越走越急,他的父亲终于急了,直接抓住他儿子的衣服向把他拽进来。”

  说罢他便用力拉住卡维的衣服,把他直接搬到了另一位马赛人的大腿上:“他的儿子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拽了进来,就这么倒着,倒在我的膝盖上。可是.”

  “可是什么?”

  “快到站了,赶紧说结局啊。”

  火车的速度越来越慢,窗两旁已经出现了巴黎站站台,波西米亚人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笑着说道:“可是儿子的头没有了,夫人。他的头在经过刚才那条隧道的时候被截掉了,脖颈上甚至看不到流血,血可能都已经在一路上流光了.”

  突如其来的剧情变化,让一位夫人大叫了两声,失神晕了过去。正当所有人都看向她们,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两位讲故事的始作俑者却偷偷拉着卡维,快速下了火车。

第400章 396卡维去哪儿了(1)

  法国人戴着高帽,穿着灰色双排扣的旧工装外套,有些额秃,留着山羊须,看上去30多的样子,还算精神。

  波西米亚人比法国人矮了半个脑袋,没留胡子,平头短发,看着要更年轻些。穿了件不怎么合身的晨礼服,一看就是捡来的。里面衬衣也不算新,左边立领缺了个角,应该是被老鼠咬坏了。

  卡维原以为他们只是喜欢说话聊天的19世纪段子手,坐在这儿也是为了更好地和两位夫人谈心。谁知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标竟然是自己。

  两人行动迅速,趁着女人大呼小叫的时候,一边一个夹着卡维,像拖酒鬼那样,半开玩笑半强迫地将他带下了火车。

  两人力气不小,卡维挣脱不开。他们嘴里还在不停威胁,如果乱动,或者引起周围不必要的骚乱,那等待他的将是冷冰的刀子。

  这让卡维不禁想起之前在米兰车站吃过的帕尼尼三明治,自己就是被夹在中间的芝士煎蛋。额不,自己这具单薄身体的口感应该没那么厚实,说像火腿可能更贴切些。

  在确定不是自己的熟人或者可能的仇人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认错了,或者绑架了,或者是被认错了之后绑架了。

  怎么会有人选择在火车上绑架,还卡着进站的点把他带下车.

  好在他是一个人来的巴黎,要是有个什么亲戚朋友在候车厅等着,半路碰上得有多麻烦。不过蠢归蠢,他们倒是没落下自己的手提包,也早早顺走了钱包。虽然钱不多,但手提包里面有好几封信,至少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算了,破财消灾吧,总比被人撕票要好。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别废话,跟我们走就是了。”那个有些马赛口音的法国人刚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四下张望后小声问道,“你家里应该很有钱吧,毕竟家里是开钢铁厂的,还能进巴黎医学院学医.”

  钢铁厂?

  卡维叹了口气,看来确实是搞错对象了:“你们认错人了!什么钢铁厂啊!我父亲就是个木匠!!!他没别的本事,家里也没钱,就比街上的乞丐过得好点,真没什么钱放了我吧。”

  考虑到法奥之间刚打过仗,卡维用一口还算地道的法语装成了法国人,后面那句“放了我吧”也是在看了两人的反应之后才加上去的。

  只是他错估了对方的“蠢”。

  “你这身行头怎么也是个富家公子,再看看这手提箱,这靴子,我只在那些有钱人身上见过。”不论贵贱,法国人骨子里就懂时尚,“你不承认也没事,到时候打一顿就全招了。”

  卡维不得不承认对方在这方面非常专业。

  衣服和裤子是在维也纳高档裁缝铺定制的,靴子是拉斯洛送的,手提皮包是意大利传统手工货。至于别的纸张、笔、墨水还有别的东西,也都价值不菲。

  他很快就认了怂:“你们无非是要钱,留个地址,放了我,我保证明天就会有人把钱送来。”

  “哈哈哈,还当我们傻子呢?”

  法国人根本不信他的话:“放你离开,我们找谁要钱?还留地址,警察来了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白跟了你这一路了?”

  卡维显得理直气壮:“我从不骗人。”

  “你刚才就骗了!!!”

  从头至尾波西米亚人没参与对话,一路从站台到候车大厅门外都惦记着卡维那只手提包:“要不我们就把包里的钱拿了,总比以后被抓去警局要好。”

  “瞧你那点出息,忘了之前在马赛劫的富商了?除了这两套衣服,包里才不到500法郎。”法国人胆子更大些,“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做笔大买卖,赚他个万八千,接下去一整年都不用愁吃穿了。”

  波西米亚人看了眼门口的时钟,又瞧向西边方向,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法国人顺着他视线看去:“哟,隆尚那儿应该是开赛了吧。”

  “是啊,我票都买好了,原来那班车回来时间正好,没想到你偏要.”

  “还惦记着赌马呢?忘了你输掉多少钱了??”法国人一想到这个词儿就来气,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直到对方连喊对不起才停手,“赶紧去叫马车,要那种四个位子的私人马车!”

  “啊?马车多贵啊,跑一趟得2法郎呢。”

  “你是不是傻?”法国人骂道,“翻他的包啊!”

  波西米亚人如梦方醒,打开手提包后惊讶地发现里面除了信和几份文件外,连个钞票影子都没有:“他没钱啊,他就是个穷光蛋!”

  法国人不信,又打开刚到手的钱包,里面只有42法郎11苏,折合差不多15克朗。

  “钱呢?”

  “被我花完了。”

  法国人抽走钞票,把硬币倒干净,嘴也没停着:“玛德,那疯女人敢骗我!!!说好看到一厚叠法郎呢!就这点钱还钢铁厂儿子?!”

  “我就说那女人不能信。”波西米亚人难得赢占了一次上风,“车上我就觉得有问题,这小子吃的那么普通,坐的还是二级车厢,根本不像有钱人。”

  法国人很气愤,但现实再改变也变不了他的目的:“你到底有没有钱?”

  有.还是没有呢?

  卡维思索片刻,看到街对面的巴黎银行办事处,心想里面还有上次来这儿用剩下的存款,便说道:“我在巴黎银行的账户上还有点钱,要不直接去那儿提钱吧。”

  卡维是真想给点钱息事宁人算了,可他们根本不信:“你还有银行账户?该不会是想进了办事处然后找机会开溜吧。”

  “别管那么多了,找马车先回‘家’再说。”

  卡维顿感无力,忽然想起还没来这儿以前的一位老朋友。同样是医生,但治的是宠物,只因为一条狗病重死在了他的诊所里,主人怀恨在心找人把他绑了。前前后后过了三四天,才侥幸回到家。

  这儿可不是现代,自己也没有太多保命能力,还身处异国他乡,处境只比这位朋友更危险。

  不会真的那么倒霉吧.

  5月10日下午5:33,一班从马赛出发,途经里昂的火车驶进了巴黎火车站。三分钟后,另一班从维也纳出发,先到柏林和法兰克福,再途经比利时布鲁塞尔的火车也驶进了巴黎火车站。

  两车线路不同,方向不同,站台不同,下火车的人也不同。

  和稀稀拉拉的国内线路不同,国际线路班次本来就少,下车人数自然要多得多,接车的队列也要壮观得多。里面就不乏一些巴黎的名人,以及穿着正规军装的军官们。

  他们等候的是刚从柏林归来的法国十二元帅之一,拿三皇帝的军事副官,埃德蒙·勒伯夫。同时还有从维也纳出发的弗朗茨亲信,莫拉索伯爵。

  莫拉索负责和普鲁士方面交割德意志邦联的控制权,39个旧邦联国被细致地划分出南北。北方实际成为普鲁士的领土,南方则还属于奥地利控制区。

  这只是去年战争的后续,早就签订好了协议,只因为步骤繁复才拖到现在,事实上没什么好多聊的。真正需要聊的,是从普奥战争时就延续至今的各种试探。

  从普奥战前要求普鲁士尽量克制,到战争中后期要求普鲁士支持“1814年边界”,将莱茵河左岸的德意志领土交给法兰西(即滑铁卢之后归还给普鲁士的卡尔斯鲁厄、曼海姆、科布伦茨和卢森堡),如果不从就有可能激怒法国军队开进柏林.

  拿三的算盘打得很精明,希望只靠警告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得到想要的利益,最后自然会在一次次的壁上观等待中落空。

  这次也不例外。

  原本拿三在欧塞尔的一次演说中意气昂扬地表示,自己会利用普奥战争来扩大法兰西的版图,迫使德意志的两大强权让步。然而,事实让他一无所获,还招致了大量民众的指责。

  从年初拿三就尝试从普鲁士手里拿走卢森堡。

  勒伯夫此去主要目的就是谈谈卢森堡的归属问题,以及介入普奥对39个邦联国的控制权。如果让两国把中间缓冲区全部瓜分走,那法兰西真的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捞不着就等同于失败,这在法兰西民众眼中是绝对不允许的。

  可惜的是,交涉遇到了相当大的阻碍,勒伯夫下车时的脸色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因为俾斯麦的拒绝和英国人的干涉,卢森堡只从荷兰分离了出来,并且拒绝了拿三出钱购买的请求。

  至于在邦联国的分赃上,法兰西也没能拿到足够的利益,普奥两国只同意了萨克森、巴伐利亚、符腾堡、巴登以及黑森-达姆施塔特的独立。

  成果微不足道,甚至反向激起了更多的骂声。【1】

  对于那些早就看透了拿三的民众和报纸,选择坦然面对这一切,希望这次世博会不要再出幺蛾子了。【2】

  “勒伯夫将军,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马车。”迎接队列里站出一位军官,“是回您的住处,还是先去皇宫?”

  “先”勒伯夫回头看向刚下车的莫拉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皇帝陛下的身体如何了?膀胱结石和多血质有没有好些?”

  “最近用了冷敷疗法,有点起效。”军官点点头。

  “那好,那就先去皇宫复命。”

  说完,勒伯夫回身向莫拉索走去:“伯爵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否随我一起进宫,向皇帝陛下汇报这次会谈的详细内容。”

  “我?”

  莫拉索摇摇头:“我就不必了,维也纳的立场向来如此。会谈内容大家早就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汇报的,倒不如你帮忙转告就行了。当然了,如果皇帝陛下真的想见我,可以传召我觐见,我个人还是很愿意和皇帝陛下谈一谈普鲁士的。”

  “好吧,世博会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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