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407节
周围乱做一团,德阿克还想多走两步,谁知马上被讲台两边的士兵围在了中间。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耳边全是马克西米利安、警察局局长和几个护卫队队长下命令的声音。
“保护首相!”
“保护德阿克!!!”
“抓住那个家伙!那个穿淡黄色衣服的女人,就是她!”
“还有远处穿着黑色外套的家伙,别让他跑了!!!”
子弹都是冲着演讲台去的,只不过想要用左轮手枪打出步枪的射距并不容易。总共两把手枪射出了五发子弹,然后持枪人就被按倒在了地上。
两人敢对主发誓,都是瞄准了久洛·安德拉希的胸膛扣下的扳机,但真正射中他的一发都没有。
第一发射中了德阿克面前的演讲台,几乎同时射出的第二发击中了讲台下方的木板。第三发原本倒是能击中安德拉希,可惜被德阿克给挡住了。之后的两发就和阿耶莎当时一样,现场混乱加上卫兵介入,竟然全都打在了与奥匈两地都不相干的沙俄公使尼古拉·帕夫洛维奇·伊格纳季耶夫身上。
德阿克的左臂顿时血流如注,不过相对远处的伊格纳季耶夫还是好不少。这位刚从伊斯坦布尔来这儿的沙俄公使也许上了岁数,反应不及连着挨了两枪,一发打在了肚子上,一发打中脚踝。
和巴黎的情况类似,受伤的两人立刻被送去了布达佩斯最好的医疗中心,圣亚诺斯医院。而行刺的两人一个当场投降被抓,另一个则被乱枪打死。
同一日维也纳的几家报纸也相继报道了奥皇遇袭的新闻。
不过因为结果是好的,而且有卡维同行,维也纳不管是报纸还是民众的情绪都算稳定。甚至于许多娱乐设施照常运营,丝毫没有皇帝遇刺该有的紧张感。
下午3点,维也纳的城堡剧院里正在上演一出歌剧,是乔治·比才四年前完成的第一部歌剧《采珠人》。
也许是之前卡维的喉癌手术获得了巨大成功,受术人比才也获得了不少奥地利民众的关注,原本在巴黎没什么反响的《采珠人》慢慢进入了维也纳的各大剧场。
反馈不全是正面的,也算给了比才不少自信。他最近考虑更换剧目的首演地点,所以一直在维也纳活动,准备为他去年刚完成的《贝城佳丽》热场。
首演地点自然是城堡剧院。
这里是拉斯洛的产业,靠着卡维的关系,时常会出现比才的歌剧演出。门票卖得不算好,可拉斯洛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卡维·海因斯,给卡维看重的歌剧作家一点好处远比直接讨好卡维要来得实在。
就和当时与卡维谈药厂一样,拉斯洛今天请来了捷克的两位民族党领导人,帕拉茨基和里格尔。
明面上这位匈牙利人是来谈生意的,但暗地里还是带着政治任务。
捷克坐拥奥匈帝国最重要的煤铁产区,是拉斯洛绕不过去的地方。早年他在那里设立了工厂,后来越做越大,渐渐成了奥匈之间的经济桥梁。现在撮合奥匈合并后,他又开始来平复捷克方面的情绪了。
拉斯洛和两人的身份地位不对等。
不过现在弗朗茨不在维也纳,奥匈又刚合并,捷克直接与维也纳官员接触会激起匈牙利的猜疑,并不可取。所以才有了拉斯洛这个润滑剂,说的大都是煤炭和钢铁方面的事情。
只是闲谈间,他还是透露了些帝国未来修宪方面的事情。
这对捷克并不是好事,几乎断绝了独立的可能性。但考虑到现在匈牙利并没有设立议会,地位并不比捷克高多少,他们情绪还算稳定。其实只要谈到这一步,让他们默认修宪的事实,拉斯洛就算成功了。
接下去只要再给予一些经济发展上的倾斜,以弥补普奥战争时期造成的损失,捷克就能稳住。
只要稳住了捷克,就能稳住奥匈帝国的工业,整个帝国就还能将就地过下去。
可谁知,刚谈到关键,一位拿着手枪的家伙偷偷打开了包厢房门,悄无声息地闯了进来。
这原本是一个安全措施非常到位的包厢。
出入只有前后两道门,都有警卫把守,而且后门常年都是上了锁的,真正能走的只有一道前门。但谁能料到,本该上了锁的后门被人动了手脚,锁上的弹簧早就断了。而本该守在那里的警卫竟然离奇地离开了岗位,跑下楼和几个老友喝酒去了。
总之,一切的保护措施都形同虚设。
《采珠人》正在上演,歌声和音乐都渐渐进入高潮,观众们都在安静地期待着。包厢里忽然传来了轻微的枪声,不过只有少部分人听见,几秒钟后,一个黑影直接从包厢看台砸了下来。
演出断了,剧院乱作一团。
比起巴黎和布达佩斯的两次刺杀,这次也算不上多成功。凶手朝着拉斯洛开了两枪,一枪擦着拉斯洛的脖子飞过,划出一条血痕。另一枪打歪,击中的是紧挨在他身边的帕拉茨基的肩膀。
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头硬扛着伤口,一个多小时后才被人送进市立总医院。好在伊格纳茨和塞迪约都在,把他从失血性休克中拉了回来。
相比帕拉茨基的失血过多,身中两枪的伊格纳季耶夫反而显得更轻松些。在路上还和同行的卫兵聊天,谈论着自己在远东和伊斯坦布尔的功绩,以及这次来匈牙利的见闻,只是进了圣亚诺斯医院后就再也没出来。
匈牙利整体医疗水平要比奥地利低一档,更没有像卡维和在卡维身边工作过的外科医生来弥补上限,能力可想而知。
脚踝上的子弹不影响生命,大不了截肢,可肚子上的子弹射穿了肠子和脾脏。这其实也还算好,只要马上做开腹探查,把该堵住的都缝上,夹出弹头就行。
然而圣亚诺斯医院的外科医生都没什么像样的开腹经验,唯一做过脾脏切除的一位医生在伊格纳季耶夫的肚子里捣鼓了两个多小时,眼看着肚子里血水越来越多,有些地方还凝成了血块,最后不得不宣布俄国人的死亡。
沙俄公使在布达佩斯被人暗杀,这条消息就足以震惊欧洲。如果再搭配上捷克民族党领袖相似的遭遇,以及昨天巴黎火车站的爆炸,背后策划的轮廓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紧接着不知是谁翻出了好几条消息。
伊格纳季耶夫并不是真正的刺杀目标;真正目标除了安德拉希和德阿克之外还另有其人;这位公使来匈牙利是为了延续沙俄在奥斯曼、奥地利、匈牙利的政策,传播他的泛斯拉夫主义。
而后,又一条关于拉斯洛要替弗朗茨挽救捷克和斯洛伐克基础建设的新闻不胫而走。甚至还有人站出来作证,说手里有还有他们秘密合同的副本。
消息越传越离谱,等到了巴黎,原本那些只有早报的主流报纸都突然加印了下午的副刊或晚刊。
它们的头版头条都被布达佩斯和维也纳的两次暗杀所占据,看似分析得不错,但文字瞄准的都是隐藏在匈牙利合并之后的某种不安定因素。
“没想到在这儿睡了一晚,世界就大变样了。”在梅拉妮的帮助下,谢莉丝又向后翻了一页,发现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儿,这才把报纸放到一边,“不过时报的角度还挺有意思的,要不是有卡维医生,我这条胳膊可就真的不在了。”
瓦朗特对手术非常满意,虽然一根钢板外加七根螺钉花了九万法郎,但他的想法和德文克一样,钱还能再赚,只要手能保住就是值得的。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前面就说挺好的,除了不能动,其他都挺好的。”谢莉丝艰难地扭动身子,用左手碰了碰右手手臂上的纱布条,“.就是里面放的东西挺重的。”
“我已经让木匠在床边做了个支架,这样你睡觉就不需要承受太多份量了。”瓦朗特绘声绘色地在病床边做起了手势,“等以后能下地了,让女仆帮你。”
谢莉丝还算满意,让他倒了杯水,然后扶自己起来喝了两口。
“跟我回去吧,别住在这儿了。”瓦朗特总觉得这里环境不行,也没那么多女仆可以服侍,“和那些平民百姓住在一起总会有些尴尬的,再说了,以后说出去成何体统啊。”
谢莉丝本来也是这么想的,手臂虽然不能动,但有仆人在,换衣服不成问题。而且经历过那么严重外伤,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出现在社交圈,必定可以吸引无数眼球。
所以今天一早她就在卡维查房的时候问过,可回答是“不行,起码一星期才能走!”。卡维当然有他自己的医学方面的理由,但面对贵族们,以他的经验还是直接“口头威胁”更好。
“卡维医生说了,要等一周后伤口没问题了才可以走。”
“老父亲那会儿做手术都是来家里的,当时还要帮忙拿器械什么,怎么现在都改了?”瓦朗特很疑惑,贵族思维想要彻底转变过来确实不容易,“你准备这七天都睡在这儿?”
“不是已经换单人间了么,这里好歹还有专业护士帮忙,你要是不放心就再带两个女仆过来。”
谢莉丝本来出身就不是特别好,倒不是很在意这些:“我还特地让兰德雷斯选了个靠近偏门的地方,这样其他病房再吵也吵不到我这儿”
话刚开口,只听得另一边德文克的房间又传出了宛如噪音一样的欢呼和口哨声,显然他的其他朋友陆续来到了病房。他们带着红酒、威士忌、鲜花以及一大桶德文克最爱的牡蛎,来庆祝这位巧克力大亨死里逃生。
谢莉丝用左手捂着胸口,感受着身体对于这种噪音的反应:“你是对的,亲爱的.还是再找卡维医生商量一下吧。”
第450章 446灵感的源泉
莫里索身穿白色长裙,手里拿着东方折扇,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一张红色沙发上。她背后是一幅怪异的装饰画,深红色背景和她的白色裙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的目光有些呆滞,甚至可以说眼神涣散,有时还会无意识地轻轻提起裙子,露出她那双黑色皮鞋,来给整幅画面增添些许乐趣。
“好,马上就好了。”
站在莫里索对面的马奈穿着件溅了许多颜料的花衬衣,正挥舞画笔,将最后收尾的脚尖部分涂成黑色,再勾出裙边上的褶皱:“好好好,非常好,这坐姿太完美了,休息的时候就该是这个样子才对结束,收工!”
莫里索很佩服马奈的绘画功底,短短一个多小时,自己就被呈现在了画布上。他的笔触稀疏,但画布上厚厚的一层深色在遭遇放肆明亮的白色后竟稀释成了细细浅浅的纹路,粗犷的主线条却能衬托出自己娇柔的面容,还有那眼神.
这眼神完美诠释了她刚才的心情,那是一种想要看穿画外人同时也是作画人的深邃眼神,甚至显得有些无礼。
“莫里索,你的姿势和那种感觉真的太棒了!”马奈自从上次画了莫里索的背影就认定了她的模特身份,“上次那幅阳台也是这样,虽然受了戈雅的启发,但你的白裙子配上横切画面的绿色栏杆,光从感觉上就已经超过他了!”
莫里索很喜欢这两幅画,尤其是刚才斜靠在沙发上的那幅。
它没有太过亮丽的色调,题材也是乏善可陈,在外人眼里可能就是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作品。但只有模特本人才会知道,马奈仅仅用画笔就表现出了她的内心世界。
“什么时候画一张我拿画笔的肖像吧。”莫里索看着画布忽然说到,“之前那幅在手术剧场里的背影挺好的,就是看不到我的正脸,而且你画到一半就停了。”
“这行吧,下次我找你。”马奈答应了,但又没完全答应,“不过你拿起画笔就会变得特别认真,脸部表情也会跟着紧张起来。反而是类似于这种慵懒的姿势才适合你,也能激发出我的灵感!你真的是我的灵感源泉,自从你做了我的模特后,这已经第几幅了?每一幅我都很满意!”
“你是有灵感源泉了。”莫里索放下扇子,翻看着马奈的写生册,“那我的灵感源泉又在哪儿呢?”
马奈愣住了,以他大男主单核处理器的脑子很难去切身处地为莫里索着想。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收拾画笔的动作,用他以为可以解决问题的答案回答了莫里索:“要不我来当你的模特吧?”
“算了。”
莫里索不是在责怪他,只是觉得马奈有着独属于他的先锋画风,脑子里却还是残留有保守的那一套。
上次《手术剧场里画画的女人》本该是幅相当大胆且出色的作品,但马奈在做完构图布局后,只上了一小部分色彩,然后就退缩了。
原因就在于有人提醒他,女人画油画太过离经叛道,即使画中之人是经常入选沙龙的莫里索,但画本身出自马奈之手。两两叠加后,这幅画绝不会被收入沙龙作品中。
就因为这个,马奈竟然把它封存进了画室里。
莫里索难以理解,因为能将《草地上的午餐》和《奥林匹亚》这类亵渎画作搬进沙龙的家伙,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句“不会收入沙龙作品”而退缩呢。唯一的解释就是,马奈本人也认同或者隐隐之中默认了这个观点。
在绝大多数男人眼里,艺术依旧是男人的属地,马奈似乎也不能例外。
已经26岁的莫里索不是才刚长开的小姑娘,她学了十几年的画,已经通过了完整的艺术教育,完全掌握了艺术的标准和原则,同时也养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如此一位静待绽放的年轻艺术家,在看到马奈如此惊人的绘画技法后,必然会有所触动。
她要挣脱世俗的偏见,画属于她自己的画。
然而,就和马奈一样,她那幅《最后的巡演手术》也被搁置在了工作室里。但和马奈不同的是,她是完全出于技法上的犹豫,如何填充色彩,如何分布光线,去表现人物刹那般各异的表情才是需要仔细考量的地方。
她需要属于自己的灵感源泉。
“我先走了。”
莫里索换了衣服,和马奈没有再多的交流,直到临走前才开口道:“最近我需要集中精神先完成那幅油画,在完成之前可能没时间来做模特了。”
“你什么时候能画完?”马奈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只能用属于自己的方式问道,“在你完成之后能不能第一时间通知我?其他人表情太僵硬,只有你才能完美展露出我所要的样子。”
莫里索轻嗯了声就离开了马奈的画室,带着自己的速写本,四处闲逛。
如果说她也曾向上帝求助的话,一定是因为在艺术发展上遇到了困惑和焦虑。追求越多,要求也就越高,卡维巡演手术的场景仍历历在目,马奈的技法就在眼前,可她就是难以将两者结合在一起。
这让莫里索有种身心一同跌入深渊的感觉。
她回想起自己的老师阿奇勒·奥蒂诺当年的教诲:绘画必须先感受大自然的魅力,进而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然后将人物或者特别的景物点缀其中,截取其中一片便是最好的画。
可手术又该怎么表现呢?
感受手术的魅力?然后再和手术台融为一体?
当年巡演的盛况早已不在,只是记下了那一瞬的细节并不能说明什么,难道让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去感受?或许真的可以,但她还没有疯狂到这个地步。
莫里索很迷茫,顺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也不知方位,只是走着。
马奈的画室位于巴黎东区,塞纳河的右岸,没走多久就是巴士底广场。莫里索愣愣地看着七月圆柱上直入云霄的自由神,感受到了历史车轮的沉重,与那冲破束缚后回望当年的庄严肃穆。
再往前走上半个多小时,是最古老的皇家(孚日)广场。周围尽是些高级画廊和艺术品专卖店,当然还有咖啡馆与某个声名卓著的大文豪的故居。这里是居民休息、聊天、喝下午茶的地方,当然孩子更喜欢在喷泉下玩闹。
很精致的广场,但似乎离卡维那场巡演手术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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