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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世纪就医指南 第408节

  莫里索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穿过雨果故居,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店铺和行人,就随便找了个开了半边的铁门走了进去。门内是老建筑围成的开阔地,里面冷冷清清的,连个门卫都没有,四处都散发着一种“你别随便进出”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走进去了。

  六月底的巴黎太阳愈发热烈,时近中午,晒得莫里索直往阴影里走。刚想找个矮楼进去休息一下,就看见侧门里出来了个胖子,穿着大冬天都未必能披在身上的长款厚毛皮大衣,那张肥脸被毛领子裹在了中间,连脖子都没了。

  打听之后她才知道,这里是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后门。她面前的是奥地利的纳特尔·哈格爵士,而他刚走出的偏门就是人类馆。

  “看到了么?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人类馆”哈格指着身后门牌旁挂着的一排小字,“奥地利专场!”

  “奥地利?”

  “怎么?不认识卡维·海因斯?”

  哈格还想以卡维为引,介绍那具足以震撼人类史的手术标本,谁知莫里索的兴趣来得比他预料的还要早:“卡维医生?我认识我认识!这里展览了什么和他有关的东西吗?”

  两分钟后,一具躯干被剖开了一大半,上面插满了各种标签字条的成年男性标本呈现在了她的眼前。与前些日子不同,此时的费尔南身边还多了一条被截取了腹主动脉的狗。

  莫里索注视着眼前的简介牌陷入了沉思:“《天才的痕迹》:有些人的天赋能让他一生衣食无忧,有些人的天赋足以让相关领域内最顶尖的那批人汗颜,而卡维·海因斯的天赋却是上帝的馈赠,全人类历史的转折点和标杆.”

  在天赋怪满地走的艺术界,这种花式吹嘘在沙龙里实在听得太多太多。真正让莫里索震惊的,是这具尸体所展现出的令所有人都为之赞叹的精细感。

  跳脱出画布,远离线条、视角、色彩和光影,只沉浸于解剖本身,直视每一处分离,每一处缝扎,每一处吻合,才能切身感受到见证未知领域的诞生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渐渐的,她似乎和手术剧场上那些人有了某种共情。

  “莫里索小姐?”哈格低头看了眼怀表。

  他还是头一回见人看得那么出神,就连霍特当初见了也不过心跳加速了几分钟,可她却已经在那儿静静地观察了五六分钟:“莫里索小姐,你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花一点点法郎找正门口的摄影师要一张已经拍摄好的照片。当然,你也可以和不少先锋画家一样,留在这儿将这些都描绘下来”

  然而回过神来的莫里索,只是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离开了。

  出门后,她找了辆出租马车,直接去了主宫医院。她想回到原先作画的那间手术剧场,去回想一下当初的感觉。不过她似乎忘了主宫医院的手术剧场不对外开放,上次能进去完全是因为卡维对艺术的追求和一丝丝偶然。

  询问再三,剧场管理员拿出报告板,上面并没有卡维医生动手术的消息。

  希望与失望交织的午后,莫里索终于饿了。她去了医院对面的咖啡馆点了杯咖啡和一小块蛋糕,小憩片刻。

  莫里索知道,想要找到灵感并不那么容易,往往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她回想起了自己第一任老师杰弗里-阿尔方斯·乔卡尼曾说过的另一句话。虽然这位画家只教授了她入门课程,且太拘泥于成规,但这句话却一直留存在她心里。

  “需要填满时间的不仅仅是动笔去画,还有思考和感受,不断地画,然后适当地停下画笔再去思考与感受,再动笔去画循环往复,努力,坚持.终有一天会有所收获。”

  眼前的玻璃窗把她和医院隔开,镜子前的金属挡板上排列着各种形状和色彩的诱人咖啡杯。其中为首的,却是一个看上去不怎么样的黑色杯子,上面明码标价贴着全场唯一一张“非卖品”的贴纸。

  “这个杯子是”

  服务员抬头看了眼,然后习惯性地摆摆手,似乎已经被人问了好几遍了:“这个杯子是卡维医生用过的,老板特意讨来留作纪念,是非卖品。”

  “卡维医生的?”

  “对,他常来这儿喝咖啡。”

  “今天来过吗?”

  “早上刚来,去了趟医院,走没走我不太清楚。大概率是走了吧,他最近很少露面。”

  莫里索不再想卡维的事情,把自己的咖啡端到室外的桌子上,自己就坐在旁边不断画着往来经过的路人。

  有拉人上车的公共马车司机,有提着水桶进店的洗衣女工,还有隔壁面包店的揉面工、推销各式发型的理发师渐渐的,她开始往主宫医院里走去。手术剧场进不去,病房总是能进的,下床闲逛的病人、忙碌的护士、看病历的医生,还有偶尔发现的锅炉工、清洁工,都是她的素材。

  她只用最简洁的线条去勾勒,用直觉控制手指打出阴影,放弃所有复杂的思考,也不需要任何精细度,只求保证捕捉到每个人的基本神态和动作即可。

  渐渐的,他似乎明白了那幅画的问题所在,明白了自己当时选择用那个画面去表达整个巡演的真正目的,更明白了这幅画存在的意义。

  但,还不够!目标看似就在举手可得的位置,可当莫里索真的想要抓住它的时候,还是无法触及。

  这时病房走廊的尽头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具体说了什么听不清,但一个人名却吸引了莫里索的注意。

  “卡维医生!!!”

  1点还有一章

第451章 447保守治疗

  根据开放性骨折分级,德文克的属于III-b,谢莉丝只有III-a。从医学角度来讲,德文克的小腿确实伤得比谢莉丝的上臂更严重。

  愈合方面,因为伤口长度和骨折断端外露,德文克的愈合也要比谢莉丝更困难些。想要完全依靠四钉单边固定支架来完全愈合胫骨骨干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要看病患的配合程度和恢复情况来不断修正后续措施。

  卡维在手术前考虑过好几种方案,一旦两例骨折内外固定出现愈合方面的问题,比如感染、坏疽、软组织坏死、血栓等等,就需要有新的处理方式来兜底。

  只不过德文克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术后喝酒抽烟也就算了,他还试图在朋友面前努力移动右腿来展现卡维手术的完美,并以此来炫耀自己这十万法郎花得有多么超值。

  如果放在现代,这样乱来倒也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本来做内外固定就是要提前复健的。可这是19世纪,又是开放性骨折和外固定,亚甲蓝没办法和真正的抗生素相比,钉道感染的几率只会更高。

  卡维听着惨叫,又仔细看着德文克肿胀的小腿,问道:“很疼吗?”

  德文克:???

  他疼得汗水早已经浸透了病号服,湿哒哒的长发和浓密的胡须粘在了一起,散出一阵阵怪味。

  德文克对气味已经无所谓了,在这儿住了一个多星期什么都能习惯。他现在就想两手抓住剧痛的小腿,但又不敢直接去碰外固定支架,就只能用虎口死死卡在膝盖上方,想靠这种压迫疼痛来减轻小腿传来的一阵阵剧痛。

  想法不错,也有一定道理,但效果几乎没有,反而会进一步阻挡了静脉回流:“啊!卡维医生!!!我疼死了!!!”

  “你真觉得疼啊?”

  “啊?我都叫那么响了啊!!!!!你,你在干嘛?”

  卡维虽然嘴里在调侃他,手上是一点没闲着,仔细检查了伤口缝合线周围肿胀的皮肤后,他还触碰了足背动脉搏动,然后用力动了动他的脚趾。脚趾移动肯定会牵拉上方紧绷的小腿皮肤,自然会疼。

  “你问我在干嘛?我还能干嘛?感染成这样,我在帮你擦屁股呢。”说罢,他回过头找到佩昂,“快去剧场消毒柜里拿个切开包过来。”

  “现在切开?要不要和手术剧场说一声送那里去做?”

  “不需要那么麻烦,就在这儿切。”

  “那乙醚呢?”

  “乙醚多贵,还是留给需要它的人吧。”

  佩昂嘴角微微吸了口凉气,感觉今天的卡维和平时很不一样。同时他也不理解卡维要切开包的意义,但不理解归不理解,作为下级医生必须服从指挥。

  那晚因为摘除眼球的缘故,他错过了德文克的外固定手术,现在正好是个机会,可以好好看看里面都是怎么做固定的。

  床上的德文克因为叫声过于凄惨,压根没听到卡维和佩昂说了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问他:“卡维医生,现在怎么办?啊!这太疼了,你,你还让我动脚趾,我现在根本不能动啊,真想拿把刀切掉它!”

  “切?也对,切掉倒也是个办法,一劳永逸!”卡维顺着他的思路反问道,“怎么样?你决定要截肢了?”

  “啊???”

  德文克连连摇头,但疼得确实太厉害了,连着灌了一整瓶YP酊都没用。刚才那些话并不是胡乱瞎说的,是他的真实感受:“如果,嘶.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真的做了截肢,那十万.?”

  卡维根本不接话:“十万不是已经付了么?截肢要不了那么多钱的。”

  德文克深刻地意识到为什么有些伤兵会说截肢也是一种解脱了,发展到这种程度,直接切掉或许才是正确的治疗方法:“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轻点啊!!!”

  卡维看上去情绪很平稳,语气也和平时没两样:“怎么样?要不要截肢啊?”

  德文克算是领教了卡维的厉害,根本不敢犹豫,连忙忍着疼把刚才的问题用最快最清晰的词句表达了出来:“如果现在截肢的话,我手术后付掉的十万法郎能退吗?”

  有明确的时间,有手术方式,还给十万法郎加了状态以明确是他支付掉的十万法郎,并且还表述出了自己的要求,没给卡维避开话题提供空间。

  不过卡维本来也没想避开,刚才只是逗他玩的:“不能。”

  “啊?不能退?”德文克盯着腿上那几根钢钉,有种身份互换的感觉,“只是四根钢钉而已,你,你怎么比我还黑啊?”

  “黑?哪儿黑了?我一直都是这个价钱。”卡维列举了好几个王公贵族的手术费用,“除开维也纳剧场有门票收费,手术费几乎全免外,其他手术的收费都不低。路德维希元帅的手术花了一万克朗,约等于五万法郎,原警察局长谢巴斯托的手术收费三万法郎,还有.”

  “那我为什么要付十万???”

  “那么多新器械呢,这可是全世界最好的钢材!还上了最精细的螺纹防止滑脱,全世界独一份!”

  德文克没想到自己向朋友反复吹嘘的东西会反过来恶心到自己:“可,可我如果截肢的话,这些不就没用了么?”

  “东西没用了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卡维忽然冷下了脸:“我让你好好休息,把烟酒全部戒了,抬高整条腿,制动两星期,你照做了吗?你没有!这几天你趁我不在医院,招来了一堆人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天天烟酒不离,还把抬高腿的架子撤了,还想下床和人跳舞.”

  这时佩昂带着切开包走了进来,门口早已围满了人,有其他病房来看戏的,也有一起做完手术过两天就准备出院的将军夫人谢莉丝。

  谢莉丝做的是内固定,术后感染其实比德文克还要严重些。

  她也想过回家休息,病房里实在太吵,但被卡维拒绝了。在没有合格抗生素的年代,骨折术后并发症一旦发展起来会变得非常严重,留在医院总比回去要强。

  谢莉丝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也信卡维的判断,所以就忍着没回家。七八天过去后,右上臂的切口已经扛过了感染,愈合得七七八八。唯一麻烦的可能就是钢板和钢钉的重量,在拆除内固定之前可能要好好适应一段时间。

  她看着德文克凄惨的样子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本来想看一眼就走的,去病房外面透透气,耳不听为静。然而八卦这种东西从无趣到有趣也许就差了一个能聊得来的同伴,如果这个同伴还是旧相识,那就看得更有兴致了。

  站在人群后方,默默挥动画笔的莫里索就是这个同伴。

  “莫里索小姐?”谢莉丝似乎见到了能拯救这段无聊病房日常的救星,“稀客啊,你怎么来医院了?”

  莫里索正动着画笔,听到有人叫自己,扫了两眼才发现挤过人群向自己走来的熟面孔:“啊,将军夫人.”

  迟疑片刻,莫里索发现自己似乎错过了之前来这儿看望谢莉丝的机会。彼此都是沙龙的常客,对方还是购画的潜在金主,这么做很不合社交圈的规矩。要是一直不来也就算了,能找的理由也有好几个,可现在突然出现在病房就很奇怪。

  “我”

  “没事没事,你们画家都忙得很,我懂。”

  谢莉丝或许之前会在意,现在都快出院了,又有那么一位对照组来衬托自己受伤的手臂,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原来在速写啊?”

  “额,算是吧。”莫里索把视线重新拨回到病房,手里的画笔又动了起来,“我是为了完成画作特地跑来这里找灵感的,画了好几张了,就当练笔吧。”

  “画作.哦!!!”谢莉丝忽然想起了去年年末卡维的巡演手术,“是在手术剧场里画的那幅油画吧!我那次没能进去,安排的人数实在有限。后来你不是还给我看过底稿的嘛,画得真不错!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嗯,谢谢夸奖。”

  莫里索也知道自己画面抓得没问题,但就是缺了那么点灵气。现在难得遇到卡维,又是临时做的术后治疗,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她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尽量把病房里的一切都画在纸上。

  可在如此欲望面前,她面对将军府人依然表现得很得体,没有只关心自己的画纸,而把将军夫人晾在一边。

  直到佩昂走到门前准备关上病房的大门。

  不论是简单的外科治疗还是普通的体格检查,只要在病房里的操作都需要保护私密性。莫里索没住过院,不清楚这点,突然遇上显得措手不及。慌忙间,她只能高喊卡维的名字:“医生!卡维医生!!!”

  卡维正在气头上,刚把德文克臭骂了一顿,见是她也没马上给好脸色:“嗯?有事待会儿说!”

  “我想进来看看!”莫里索实在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术后并发症,尤其是这种因为一些本该避免的小事而产生的足以摧毁之前一切手术结果的并发症,是卡维最难以忍受的事情。

  如果按照穿越前的脾气,他根本不可能给类似于莫里索这样的画家任何机会。治疗规范是绝对的,不容任何人破坏,艺术可救不了病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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