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芳华 第101节
甄氏提起包袱道:“殿下换下来的东西,都带着。”
郭太后的步履徘徊:“我还没答应。今天见面,本想再商议一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秦亮用斩钉截铁的肯定语气、沉声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什么凉药根本不可靠,极可能一尸两命!”
郭太后的神情复杂,盯着秦亮道:“卿的胆子是真大。”
秦亮道:“我的胆子不大,但凡事总得下决定,必然好过什么也不做、坐以待毙。”
这时郭太后的眼睛里、已笼罩上了恐慌的神色,“可是我十来岁就进了宫,出去后不知道该怎么办,会被抓回去吗?还有郭家人怎么办?”
郭太后的声音很异样,已没有了朝堂上的庄重威严。
秦亮理解她的心情。放弃以前的所有,面对未知的未来;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的本能而已,何况郭太后的胆子有时候确实挺小。
但他仍旧说道:“也总好过、吃药吃死了人。”
郭太后看向甄氏。
甄氏顫声道:“殿下怀孕之事,一旦被人知道,朝臣必定会怀疑到我头上,要把我抓去拷打、逼问孩子的阿父是谁。我可没吃过那种苦头!”她用力地摇头。
这个地方实在不宜久留,每过去一弹指、秦亮都觉得随时有风险。此刻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便从怀里拿出了麻绳,说道:“请殿下恕罪。”又向甄氏递了个眼色。
“你们要做什么?”郭太后沉声道。但她本来就很犹豫、只是一时没下定决心,所以挣扎很无力。
前世的妻子教过秦亮不少东西、还找了些视频给他看,所以秦亮系绳子也有一手。当初挖地道的时候,秦亮给王康等人的头套上系花扣时、便很有技巧。
很快郭太后便被绑住了动弹不得,她挣扎时只会勒住特定的部位、并不会伤到她。
郭太后小声道:“快放开我。”
秦亮道:“得罪了,一会就为殿下松绑,回头臣再向殿下赔罪。”
他直接拿出了一团布塞到了她的嘴里,然后把布两边的绳子系在她的脑后。他与甄氏便直接拉着郭太后、出了上房,然后把郭太后拽上了马车尾门。郭太后的衣裙本来有点宽松,却被绳子巧妙地一系,身段反倒露出了很誘人的轮廓线条。秦亮忙把不合时宜的心情克制住,毕竟今天他不是为了幽会。
甄氏将包袱丢到车厢里,来到了马车前方。她把蓑衣斗笠穿戴好,在前面问道:“可以走了吗?”
秦亮道:“我去开院门。”
他下车后,稍微驻足,又转头看了一眼那间上房。
秦亮与郭太后在这里只私会了三四次,但地道是他安排挖的,其实他已经来过很多次、对这里是相当熟悉。
他想了想没有东西落下,心里又不禁感慨了一句:这下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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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九十六章 蓄谋已久
司马师心道:这事若非曹爽的人所为,我把这辆马车嚼着吃了!
但此时、他只能在马车上呆着,正从车窗观望着远处人来人往的光景,不太方便直接在人前露面。
过了一会,竟然有不长眼的兵卒上来盘问。马车外随从的声音道:“去去!该干啥,去干啥。”
兵卒道:“瞧瞧马车上有什么。”
随从恼道:“饭吃太饱蒙心,回去瞧你嬢,滚!”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上来解了围,招呼兵卒离开,接着年轻人便径直从尾门上了马车。来人正是廷尉高柔的族子高珣。
高珣拱手道:“拜见将军。”
司马师回礼直接问道:“子玉,查到了什么?”
高珣道:“殿下当然不可能插翅而飞,有地道、通往后面的院子。”
司马师看着他的脸不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高珣便道:“院子是殿下义妹甄氏置产,仆等正在找那院子以前的主人。另外问了殿下的随从,除了甄氏、所有人都还在。”他接着降低声音,小声道,“随从头目、中宫谒者令张欢,似乎是投靠了大将军府的人,廷尉一时没敢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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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师轻轻点头。
高珣继续道:“廷尉府派人去了各城门,严查出城之人,尤其是妇人。但要关闭城门搜查,尚需等待上奏、得到诏令之后。郭立、甄德父子,高廷尉也劝诫他们暂时不要离开洛阳。”
司马师欲等众人走了之后,再亲自去看那院子和地道,但此时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地道是什么样子?”
高珣想了想道:“两座院子的围墙挨着,就隔了一条巷子。地道两个出口都靠近后墙,几乎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前面的口子在木地板下面,内垫夯土;以至那些宦官好一阵也没找到,后来掀开了大片木板,才发现其中蹊跷。此乃蓄谋为之。”
司马师道:“子玉回去,继续查验。”
高珣揖拜告辞。
司马师等他下车,便对前面说道:“回太傅府。”一行人来到皇宫东南边的太傅府,司马师走进了邸阁下面的券室,然后推开一道小门。狭窄的房间内,果然孙资刘放都在,阿父也坐在上位。
司马师进来关上门,四个人挤在一张几筵周围,房间顿时显得有点拥挤。
司马师向三人揖拜,除了阿父,两个守中书省的大臣都起身还礼。
先把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司马师便道:“此事是蓄谋已久的阴谋,廷尉已在洛阳各城门设卡,但殿下可能已经不在洛阳城内。随行的宦官宫女都在,只有殿下身边的甄氏不见了人,廷尉接下来会查甄氏结交之人。但据说那甄氏是个生性放蕩的寡妇,有很多奸夫和男女密友,查起来、涉事之人会非常庞杂。”
刘放道:“明摆着的事,不就是何晏、邓飏、丁谧之辈?”
孙资点头,表示赞同。
守了几十年机要、见过各种阴谋的刘放,接着道:“这么大的事,背后必有人物撑腰,除了曹爽那边的人、还能有谁?”他接着又神情复杂道,“不过掳走殿下,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太离奇了!”
司马师冷笑道:“爽府那些人,不可以常理度之,什么奇事干不出来?像去年的事,两人一起与臧艾的姨娘同房,不是何晏与邓飏、而是何晏之子与邓飏。
去年那几个人就在悄悄密议,怎么把殿下赶出皇宫。起初我还以为、他们只想把殿下迁到西南边的永宁宫,着实想不到、他们会干出这种事来。”
孙资皱眉道:“事情做得悄无声息,宦官里有没有内应?”
司马师道:“中宫谒者令张欢就是爽府的人,但廷尉暂且没敢动他。里面也有一个我们的人,我派人去问了他。说是行宫卧房内一个多时辰没动静,然后有人去奏事、才发现蹊跷。”
孙资不动声色道:“郭家的人靠得住?”
一时间几个人没吭声,因为郭家与司马师关系不错。
这时中书监刘放淡淡地说道:“若甄氏是内应,趁殿下睡着、放歹人入内,打晕殿下就能掳走。”
司马师又是灵光一闪,脱口道:“殿下一定是被掳走的吗?”
孙资刘放二人都愣了一下,刘放问道:“何意?殿下会自愿离开皇宫?”
刚才沉默的司马懿开口道:“刘子弃说的不错,应是被人所掳。殿下去了永宁宫,也是皇太后。她不是皇后,皇帝也不能夺走他的名位。殿下进宫二十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知道?”
司马师想了一下,立刻呼出一口气,点头道:“阿父所言甚是。”他又沉吟道,“爽府密议将殿下迁出皇宫,如此一来、诏令可全凭爽府之意;但他们为何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殿下径直掳走……甚至杀害?”
小小的密室内,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大伙的神色也渐渐更加凝重。
人们暗自狐疑的情况,总得有人出来挑明,司马师终于干脆说道:“爽府有人警觉,担心我们会突然发动什么密谋,所以先把殿下藏起来或除掉,让我们没有名分?”
孙资与刘放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
司马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确实更镇定一些,他说道:“以曹爽的胆量,此事不一定是他所为。不过爽府倒有几个人胆子大,做事乖张离奇,诸事不经深思熟虑、且不顾后果,确有可能。”
司马师忍耐着怒气,沉声道:“如果曹昭伯真不知情,那人却把我们害惨了!曹昭伯必会怀疑、此事是我们干的。”
此时司马懿脸上的皱纹几乎都聚到了一起,恐怕他之前就想到了这一点。
这是一个相互猜忌的过程。如果事情不是曹爽干的、甚至曹爽自己也不知道,那他就会猜忌,首先怀疑的对象多半不是他们自己人、而是司马家!
理由很简单:司马家想把殿下“保护”起来,因为司马家不知道爽府会对殿下做什么、殿下会不会暴毙?殿下万一暴毙,皇帝又在爽府手里,那司马家便很难在洛阳做什么事了。
四人沉默了许久,这次司马师却没有忙着要走。哪怕有一段时间不说话,他也呆在原地耗着。
良久后,司马懿忽然道:“我身体不太好,手脚已有些不听使唤,大郎来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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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廷尉不读法
晴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大魏的皇太后殿下、在都城中被人掳走?
大司农桓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发出了“安”的疑问声音,使得禀事者又重新说了一遍。
桓范立刻出门,正要去大将军府,却又临时决定、绕道先去一趟廷尉府。
此时日已西斜,初夏时节、天气一片晴朗。城中却平白无故起了一阵大风,飞沙走石、树叶杂物乱飞,桓范刚探出头去看,便被吹了一脸泥沙。他“呸呸”地吐了几口,骂道:“妖风!”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简直是什么奇事都能发生。
来到廷尉,高柔倒是有礼节,亲自接待了桓范,还讲了一下案件的大致情况。虽然各为其主,不过两人都是掌控一面大权的人物,彼此表面上还过得去。
高柔已经下令逮捕了一批人。桓范不太懂刑律,但他还是细看了一下逮捕之人的名单、问了几句话。
有关系的人并没有抓,譬如郭立父子。连随行殿下的宦官宫女也没全抓,里面的人多半也有来历。如此短时间内、倒是逮捕了一些关联不大的人。
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很简单,并没有妖孽,就是挖地道、通往殿下在郭家宅邸旁边设的行宫,然后把人掳走了。
但地道并不好挖、特别是在洛阳,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地道,需要大量时间;要掳的人又是皇太后殿下,事态严重。若非幕后有大人物,干不成这样的事,也不可能有如此熊心豹胆!
何况殿下的义妹甄氏也不见了,可能是内应。能长期收买、或威逼甄氏这样的贵妇,能是一般人物?
高柔又带着桓范到监牢,去看那些被逮捕的人。
阴气颇重的地牢里、弥漫着臭味,桓范刚从太阳底下来到这种地方,顿感不适。
这时高柔叫人打开一道门,里面正在拷问一个犯人,桓范不想走进去、便只在门外站了一会。
“拜见府君。”佐吏上前揖拜。
高柔道:“继续审问。”
于是佐吏拿起了一卷简牍,对趴在一张案上的犯人道:“去年九月,汝在人前所言之事。甄夫人来买绢,汝趁旁下无人,便告诉她、汝那里很大。甄夫人媚声曰,不看怎知?汝二人遂躲于茅厕内,行雲雨之事。”
后面竟然开始说详细过程,言辞污秽、不堪入耳。
桓范听得难堪,与高柔对视了一眼。高柔道:“那甄氏与多人有通歼。据报不分男女,只因妇人很少把歼情说出来、一时才没查到。”
桓范寻思自己也管不了廷尉府,只得在心里暗骂:入你嬢,这都在审些什么?
不去审郭立父子,审这些不相干的人?不过想想高柔这人、确实不会去审郭立,更不会让司马家沾上关系。
但是,这种事不是司马家干的;却是甄氏与一些贩夫走卒勾结、便敢掳走皇太后殿下?
荒诞,可笑!
高柔却一本正经道:“此事的关键,便是甄氏。只要把甄氏结交来往的人逐一审问,查明后面的关系,便能揪出幕后贼首!”
桓范也不客气了,转头看着高柔“哼哼”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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