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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弟大秦第一纨绔 第298节

  “这,还要减半会累死人的,那样我们铁矿开采就会慢下一大截,一日少卖不少金呢。”

  “累死便再找新的便是,反正贱民那么多,死多少也会有新的贱民填上。”

  “……”

  三个人光明正大地说着言语,自阴暗的房屋传入青天白日。

  这不是暴家一家之想法,而是整个韩地贵族世家的想法。

  这个天下,是世家的天下,自武周灭商,定天下为十等人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了。

  世家们没有觉得这是韩地危机,反而觉得是韩地商机。

  原本需要金钱才能雇佣的百姓,民众,现在只需要施舍一口饭食便可以。

  那口在民众口中是救命,活命的饭食,大多都不及他们所豢养的黄犬吃的好。

  韩地粮价崩乱,韩地世家没有如张良所想放粮平价,而是推波助澜。

  让这场盛大的“狂欢”攀升到顶点,以民众之血肉,来换取他们的财富。

  吕不韦十倍收铁的策略还在继续。

  老人站在吕氏商铺二楼看着楼下。

  面无血色的民众仓皇而行,不时跪倒在嬉皮笑脸,自妓院而出,油头粉面的世家子弟面前。

  愿为奴,愿为婢,只求一口吃食,只求能活下去。

  稍有姿色的女人,女孩,为了一个馍馍,便能在大庭广众下,为那些世家子就地做各种荒唐,淫乱之举。

  往日那白皙,水嫩,引人或偷觑,或明看的肌肤却不会引起民众注意。

  所有人只会盯着她们口中那黄不拉几的馍,吞咽口水。

  当当当~

  铁匠铺中敲击,捶打的声音仍在继续,且富有节奏,从未停止。

  “老爷选我,我只要半碗粥就行!”

  “选我!我家还有三亩田,都给老爷!”

  这是争抢着为世家采矿的民众声音。

  “我家幺儿死了,你家……”

  “没死,也快了,先换罢,撑不住了……”

  这是两个踉跄回家抱孩子的民众声音。

  “大大大,给钱给钱,哈哈哈!”

  “晦气!八把大了!我就不信下次还是大!押小再开!”

  这是韩国赌场中的喧闹声音。

  嘈杂,纷乱的声音,传入了商人吕不韦耳中的同时,也传入了吕不韦身后的那些各地商会精英耳中。

  这些原本在天下各地的商界精英,看着他们面前的老人。

  眼中原本的轻视,不可理解,蔑视,都消散了,尽数化作了——恐惧。

  韩地乱象,是老人一手缔造。

  这等发生在和平年代的地狱人间,要比惨绝人寰的战场,还要让人恐惧。

  他们终于知道了,在长安君府中有代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商人吕不韦。

  当年入赵见嬴异人的时候,将嬴异人当做货物。

  今年入韩与当年一样,韩地世家,民众,都是货物。

  这个天下,就没有什么不能买卖的。

  为天下商会精英所恐惧的吕不韦,看着楼下他一手所缔造的乱象,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嘴角也没有半分翘起。

  相反,这位身居高位的前秦国相邦,眼中满是悲意,和泪水。

  “都出去。”鲁勾践自楼梯拾阶而上,轻声吩咐道。

  如果是七日前,这些心高气傲的商会精英根本就不会听从鲁勾践的命令。

  但今日,见识过长安君府商人之威的他们,齐声应了一声唯,转身下楼。

  路过鲁勾践身边时,他们瞥向这个看似寻常的老头眼中,是与看吕不韦一般的恐惧。

  他们不知道鲁勾践是何许人也,但他们知道鲁勾践有代号——扫地僧。

  长安君府的代号,很可怕。

  “这还未到一月,比你说的早了些。好一个奇货可居,比剑远甚。”

  鲁勾践走到吕不韦身边,和吕不韦一同注视着楼下的芸芸众生,人生百态。

  来韩地前,鲁勾践曾问过吕不韦,这一趟出门要多久才能回咸阳。

  吕不韦的答复是短则一月,多则数月。

  而现在,一月都没到。

  吕不韦五根手指轻轻搭在窗沿上,脸上是难以言说的悲痛。

  两行泪水自其眼角滑落,在这位前秦国相邦的脸上划出泪痕。

  泪水一直未停。

  泪痕久久不干。

  当初他被最珍视,最保护,视为知己,为亲子看待的嬴成蟜“背叛”。

  领着他一手打造的披甲门,冲散他的军队,冲散他的杂家梦,冲散他和秦庄襄王嬴子楚十年奋斗成果时,他没哭。

  他那时定定地看着他的“小秦王”好一会,便和蔼地点点头,入了长安君府。

  “鲁公。”吕不韦闭目,不忍再看下去,悲痛地道:“我做错了乎?”

  缓缓后退,一步,两步,那个他自来韩地之后常坐的摇椅,就在他后方三步之外。

  扑通~

  但他却没有力气再走到那摇椅前了。

  他浑身脾气被抽干,手脚发软,只退了两步便膝盖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的双眼仍有泪在淌,还淌的更凶,流的更快了。

  这一摔似乎是摔毁了拦住泪水的堤坝,让那汪洋湖海的眼泪决堤,泪湿长衣。

  “他们本来,能活着的。”吕不韦呢喃道,不敢睁眼。

  他怕一睁眼,便看到那荒诞可笑又可怕,人兽并行难分辨的景物。

  “勾践不知君上要做什么。”

  鲁勾践遥望咸阳方向,回首,看着坐在地上泪流不止,明明赢了却好像输了的吕不韦。

  “也不知你要做什么。”

  空旷的二楼房间,鲁勾践那缓慢的话语声在盘旋环绕。

  “勾践只知道,君上想要这世道变好,想要让如勾践这般的贱民把‘贱’字去掉。君上让我保护你,你所做的事如果是君上授意,那便无错。”

  鲁勾践这一番话带给了吕不韦睁眼的力量。

  前秦国相邦睁开双眼,注视着明明眼中满是不喜,但依旧给予其鼓励的鲁勾践。

  惨笑着道:“天下最贱者,不是民,而是商。”

  无论哪国,哪地。

  商人都被冠以卑鄙之名。

  “我幼小时,随阿父走南闯北,家中铺子开遍天下。但无论我走至何地,世人看我之眼。轻视有之,蔑视有之,少有尊意。鲁兄,你知道那个感觉乎?”

  吕不韦瘫软在地,扶着地面言说。

  “我问阿父,为何无论我做的多么好,他人总是不以正眼看我。阿父说我们是商人,商人就是为人看不起的,要我不要放在心上。可我做不到,我想要知道为什么。”

  “商人不事生产,囤积居奇,重利忘义,以他人的劳动成果赚取暴利。”鲁勾践说出心中对商人的印象,算是给吕不韦解答。

  “呵。”吕不韦冷笑一声,道:“不事生产,王公贵族便事生产了乎?囤积居奇,我行商十余年,天下最珍稀之物皆在各国王室,公卿手中,囤积居奇他们占最大份。

  “重利忘义,鲁兄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重利忘义者都是商人乎?凭什么把这个词加在商人头上!以他人劳动成果赚取暴利,鲁兄是说商人只懂倒买倒卖?

  “秦齐相距万里之遥,我将齐物带至秦地,这一路奔波便不是劳动乎?农民种地是赚的辛苦钱,我们冒着生命危险万里行路便不辛苦了?”

  鲁勾践不言。

  让他打架可以。

  让他辩论,他只会以剑辩论。

  吕不韦也知道鲁勾践其人,这一席话也不是针对鲁勾践。

  而是其积压在肺腑之间数十年的言辞,不吐不快。

  当下剧烈喘气一阵,将心中的浊气尽数排到体外。

  “我不服,我要改变。做商人既然为人所看不起,我便做官。但商人,不能做官。哪怕我富甲一方,却无人愿收我未门客。

  “连门客三千,连鸡鸣狗盗之徒都奉为上宾的信陵君魏无忌都将我拒之门外。只有一人愿意收我,先王!

  “是我选择了先王,但更是先王选择了我!世人皆当奇货可居乃我吕不韦之绝迹。但那不是绝迹,那是无奈之举!”

  奇货可居四个字,连鲁勾践这种嗜剑者都知道前因后果。

  如今所为者吕不韦此言,却是让鲁勾践都震惊难言。

  鲁勾践看着瘫坐在地上,名满天下,曾经富甲一方,也曾权势滔天的吕不韦。

  突然觉得吕不韦很是可怜……

  “但凡有一人能将我吕不韦招至麾下,我又怎么去邯郸找先王?我吕不韦再狂妄,也不会认为能扶一个连自己阿父都忘却的质子坐上王位!”

  吕不韦大笑出声,边哭边笑,状若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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