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130节
这两年,这家生意兴隆的香铺,也曾被一些地痞无赖觊觎,也不知何等缘故,生事之徒,没过几日,轻者鼻青脸肿,重者断手断脚。
因为没闹出人命,这些地痞无赖也不敢去报官,管辖这片街巷的衙差也懒得理会,肇事的地痞都不是好人,死上几个也不算什么。
但凡游巡街巷的衙差,都知道那些生意兴隆,长久经营的店铺,背后多有贵人撑腰,甚至有些就是官宦贵勋家中产业。
如是没有根底的平头百姓,要是赚入这么多银钱,早就被人吃得皮骨不剩。
所以外人猜度,这家秀娘香铺多半也是有些背景的。
之后那些虽有觊觎,但只是市井小鱼小虾之辈,再不敢去轻易触碰。
街巷之中历来都是财气相聚,最近一年以来,秀娘香铺的左右邻近,又开了几家成衣、胭脂裙钗的店铺,更带动了鑫春街的人气。
街中一家经营了十多年的鸿源茶楼,本来生意惨淡,难以维持,数月之前老板像是突然开了窍,看准鑫春街近两年的风向。
将茶楼的大部隔断,新开一处鸿源女舍,装饰得秀雅精致,从厨娘、茶师、跑堂都是清一色女子,只接待出入鑫春街的女客。
这家女舍中不管是一桌一椅,茶具小食,都极尽精巧,这售价也不便宜,但一开张生意却着实不错。
神京城乃天下第一大城,汇集富商巨贾无数,士农工商之中,商人虽社会地位较低。
但大周发于长江南北分割之时,前代陈规多泯于战火乱世,浴火重生之后,使其风气比前宋更加开明。
商人不可着绫罗之类的前代之规,早已被官府所弃,市井商业繁茂,商人活得也比前朝体面许多。
再加上商人银钱丰厚,商户家中也无官宦贵勋那些多礼教束缚。
日常在香铺,胭脂、裙钗店中采买的富商女眷,常会去鸿源女舍中闲坐谈话,这已经成了鑫春街近几个月的新风尚。
女舍的一家包厢内,几个富商女眷正在点茶闲谈。
其中一个衣裳轻素,容颜秀丽的妇人说道:“最近都中出了件稀罕之事,不知你们可曾听说?”
另一人笑道:“娘子说的,可是荣国府那位承事郎,生母被追封之事?”
“如今神京城内的稀罕事,哪件还能比得过这一件,市井街巷到处传扬。”
“这位承事郎可是神京城的奇人,据说貌似潘安,天下少有,这才华也是惊人,做得词传唱江南,只是这出身却有些离奇。”
“你们可知为什么他生母被追封,会被传扬的如此厉害?”
座中的妇人总也有是孤陋寡闻些的,好奇问道:“其中可有什么缘故?”
但也有人是知道其中根由的,只是笑而不语,只听旁人来说轶事八卦,妇道人家不就喜欢这些家长里短吗。
后宅的女人,闺中寂寞,最喜欢谈论这种俊秀才子典故轶事,这一下子就被勾起了谈兴,气氛顿时暧昧热络起来。
那容颜秀丽的妇人说道:“这位承事郎虽是荣国府子孙,但他的生母却是出身低微,据说是个花魁娘子。”
“荣国府太夫人,对承事郎的生母十分厌弃,恨她败坏国公府门风,即便皇帝下旨追封为诰命,也不让她的灵位进祠堂……。”
座中妇人听了这些话,不免激起义愤之情,都说这贾家公子真是个争气的,能靠着自己能为,给亡母争来诰命。
这不是天下所有妇人梦想的儿郎吗,谁能养出这样的儿子,便是死了也甘心!
一番群雌粥粥,妇人的同情心不免就泛滥起来,多是同情杜氏的不幸,那贾家太夫人的阴私跋扈。
……
神京,礼部教坊司。
坊司的厅堂中,数十个年轻窈窕的舞伎正在操练舞曲,一旁的教习在一旁吆喝指点。
今年五月是太上皇六十五大寿,嘉昭帝已下旨,届时宫中会举行盛大寿宴,其中歌舞声乐自然少不了。
除夕过后,教坊司便遴选出最出色的歌舞伎,开始操演宫中寿宴所用的歌舞声乐。
这时,司厅中的西洋时辰钟响了三下,操演舞蹈的舞娘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旁边的教习竟也没有制止。
没过一会儿,二楼的厢房里突然传出琵琶声。
那里是教坊司琵琶色的乐房,是琵琶乐伎日常习练的地方。
一曲清越灵动的琵琶声从房中传出。
如切切急雨,似珠落玉盘,如花底莺语,似冰下流泉,清音余韵,令人心游神驰。
清研婉丽的天籁之音,伴随着曲调唱起:
“六代豪华,春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
弦声清音,清艳绝伦,洞彻心扉,绕梁不绝。
司厅中那些操演舞曲的舞娘和教习,沉浸在动人清歌丽曲之中,如痴如醉。
这些舞娘和教习,对器乐音韵的认识比常人精通许多,眼光自然都是不俗的。
这几日她们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满江红,但每一次听到,依旧难抑惊艳之感。
因为宫中五月举办的太上皇寿宴,其中琵琶舞曲是重头戏。
礼部为提升教坊琵琶乐伎的演练技巧,礼聘金陵清音阁掌乐杜清娘,为教坊司琵琶色客座教头。
司厅中这些舞娘和教习,都知道每天这个时辰,这位清娘子都会亲自鼓琴开声,给琵琶色的乐伎做示范。
每到这个时候,司厅中的所有人都会停下手头事,倾听这世间少有的天纶妙音。
对于这些堕入低贱乐籍,一生困于束缚的教坊鼓舞伎工,这也是他们忙于生计之中,偶得的美妙时光。
而这位名动江南,号称玉尊琵琶天籁音的清娘子,的确盛名无虚。
二楼乐房中,一曲弹罢。
一个高挑婀娜的丽人,头挽高髻,不饰钗簪,身穿青色道袍,举手投足有卓尔之姿。
她放下琵琶,给在场的五六个琵琶乐伎,讲授弹奏技法。
事毕之后,便独自进入内室,早有一个青衣小婢等在那里。
“娘子,这是从各处刚送来的坊间事录。”
清袍女子从那小婢手中接过那迭事录,一本本翻阅,当翻到其中一本时,停了下来仔细阅读起来。
秀眉微蹙,眸光闪烁,片刻之后,便从抽屉之中,拿出一本灰白色封面的书札,递给那青衣小婢。
“这份秘札我都已整理过,你将此事补录其中,然后转呈司公。”
青衣小婢拿过方才青袍女子仔细阅读的事录。
那上面记录的是近日在市井流传之事:荣国府贾琮生母杜锦娘,被皇帝追封五品宜人,荣国太夫人厌弃其花魁出身,阻其灵位入宗祠。
青衣小婢在秘札上补录之后,便离开房间去办事。
那青袍女子望着书案上那份事录,若有所思的喃喃低语:“杜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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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筹谋惊圣意
神京西城,春华楼附近的小院。
这里一切还是老样子,院子的边缘堆着劈砍过的木材,一个树墩上还卡着一把利斧,屋檐的隔板下依然藏着弯刀的刀鞘。
秀美英姿的妙龄女郎,坐在屋前石阶上,双眸明亮沉静,单手支着下颚,出神的望着院中那银亮刀光中的人影。
这两年两人虽不是日日厮守相处,但是隔三岔五,就一同在这院子里习武,商议铺子里的生意。
那些诡秘凶险的生涯,已离她渐行渐远。
她早已习惯了有他的存在,还有眼前的这种日子。
直到他去了金陵半年,他们相识以来从没分开过这么久,她内心的空寥和寂寞,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你母亲即是圣旨封的诰命,不让入宗祠,便是抗旨,为何不去衙门告状,还需怎么麻烦,让我帮你散布消息?”
贾琮停下手中刀势,冰冷的刀身在晨风中闪着寒光。
沉吟道:“宗法世家,讲究亲亲相隐,我如状告自己祖母,以后就会留下难以消解的后患,所以不能走那一步。
哼,贾家宗祠也不是那么的金贵,但不敬亡者,辱及生母,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曲泓秀从窗台上拿过粗陶的茶碗,递给他,里面是早沏好的淡茶,冒着热气。
这个小院是质朴简单的,和富丽堂皇的荣国府完全不同,包括这里一器一物,都透着朴拙的味道
粗陶碗里的茶水,比不上五儿烹制的茶那么香醇清雅,只是曲泓秀准备了让贾琮练功后解渴的。
贾琮却喝的甚是畅快,似乎因生母牌位被人刁难,而郁积的戾气也消散了一些。
……
其实他做这些事,不一定就会发生他预想的作用,不过就是尽人事听命罢了。
但该做的事情,他绝对不会退缩,不然意念如何通达。
国法孝礼之下,贾母在贾家地位崇高,她的做派无人敢违背,三尺内宅,一叶障目,仅此而已。
在这个时代,家之外还有国,家事宗亲之外,更有世道圣心,皇权彰显,利势随走,那就赌这一把,看是否还能赢一次。
曲泓秀说道:“只是你家是豪门大族,听一些市井小民传言,就能改变初衷?我听伱讲了许多,你那祖母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贾琮目光微凝,说道:“市井之中可不是只有小民,皇帝君临天下,不仅要广开言路,更多是广布耳目,自有有心人听见这些流言。”
曲泓秀又说道:“上次你从金陵来信,让我盘下对面那家茶楼,又出了个女舍的主意,我找人照做了,果真生意很好。
你这人读书厉害也就罢了,也不知哪里学了这一肚子的商贾之道。”
贾琮说道:“这不过是客群销售的小技巧,这些能买得起东瀛水玉香水的妇人,都出身富贾之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和时间。”
曲泓秀嘴角微微一翘,心中觉得有趣,这几年常贾琮说一些古怪言辞,虽然听不太懂,总之都是些很好的赚银子的点子。
贾琮问道:“那个帮你散布消息之人,如今在哪里?”
“你放心,我找的这人,是神京中贫之家的妇人,半年前死了男人,婆婆要将她卖给他人做妾,她已走投无路。
我让江流儿教她装成店里的女客,为我们散播消息,昨日已给了她一笔钱,足够她投亲谋生,以后她不会再来神京了。”
贾琮又问道:“我听江流儿说,最近半年,常有人上门找麻烦?”
曲泓秀回道:“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自然有人会起坏心,过来打打秋风,不过都是些市井无赖,容易打发,不值得什么事。
只是前几日来过一人,是封嫂子接待的,那人说要在香铺入股分销,口气言语不像是普通人,封嫂子早得了我的吩咐,一口回绝。
据封嫂子说,看那人的口气,似乎并不死心,听起来这人不像是普通商贾,也不是江湖中人,如果还会再来,可能会有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