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扶摇河山 第184节
一旁的郭霖接过贾琮的奏本,转交给顾延魁。
贾琮的火器司虽然挂在工部之下,但火器司事务与工部公务完全没有交合。
倒是和兵部最近的战事关联极大,而且贾琮如今还在兵部观战,又挂了九省统制参赞的位置。
兵部尚书、九省统制顾延魁,才算是贾琮真正的上官。
这也是嘉昭帝把贾琮的奏本,交顾延魁浏览,并征询意见的原因。
顾延魁躬身接过奏本,仔细看了一遍,说道:“圣上,贾琮所上奏本,臣觉得言之有理。
不管是火器司,还是火器作坊,都为研究和营造之业。
且火器之物,严守秘辛,更是军国要事,火器司也不需多余的官场权衡虚应之道,这与其他官衙大有不同。
贾琮言只入格物与营造之才,这是为杜绝人浮于事,虚耗人力,乃大善之法,甚至可以推演到其他官衙。”
又说道:”臣还听说,自五军火器兵在辽东大展声威,常有官员向贾琮邀宴和请托,推荐亲旧入火器监和工坊。
不过都被贾琮回绝了,所以他才会上奏特言其事。”
嘉昭帝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沉,他是个务实厌虚的性子,最听不得官员推位引官之事。
原先火器司刚成立时,几乎无人关注,如今刚出了些名头,就有人想着来摘桃子了,各种想法都出来了……。
朝堂上那些官员,勾连结势,擅权贪利,任用唯亲,当真是一点空隙都不放过。
“蔡爱卿,让内阁侍诏按此奏本,拟定昭告,发各部官衙传阅,让他们干好自己差事,少行粥官钻营之事!”
蔡襄连忙应道:“臣领旨。”
顾延魁刚毅忠直,忠靖侯史鼎也是武将的性子,只有蔡襄是文官中的佼佼者,心思一贯缜密机敏。
他看出贾琮这篇奏本,言辞恳切,说理透彻,抑扬顿挫,但背后的含义却有些不简单。
虽然说的是火器监和火器作坊的用人之法。
其实是借圣上之手,将朝堂官员意图染指火器司的企图完全斩断!
只用格物和营造之才,如今朝堂还有谁比贾琮更熟悉这些,这取人的标准,还不是他贾琮自己说了算。
另外上了这份奏本,多少也有把丑话说在前头之意,为自己洗脱干系之想。
如果圣上或朝中官员不按此法,随意在火器司和作坊安插人员,闹出事情就与他贾琮无关了。
这少年也就和自己三子一样的年龄,却已有这么精深老辣的官场伎俩,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后生可畏!
……
嘉昭帝又问道:“顾爱卿,眼下火器工坊营造之事进展如何?”
顾延魁回道:“启禀圣上,贾监正每日都会和臣通报进度,五百支改造型鲁密铳已全部完工。
三千颗瓷雷也完成大部,只需五天时间就能完成尾数,昨日两尊佛朗机炮已运抵火器工坊。
其余八尊佛朗机炮正在海途转运登州,臣奉圣上令谕,本月二十日启程巡边,诸般筹备事宜都已落实。”
“朕闻火器兵虽在辽东建功,但也折损不少人,史爱卿从五军火器营中再选调五百人,征调入辽东换防补充……。”
……
自从内阁发出火器监遴选干员昭告,几乎是给火器监和火器作坊戴上了保护伞。
朝堂上那些生出觊觎和安插之心的举动,被完完全全的屏蔽掉。
各部官员自然能看出其中的含义,此昭告一发,火器监和工坊,将牢牢掌控在那个少年手中。
而贾琮看到那份昭告的内容,很大部分都来自自己那份奏本,知道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也为以后免去了许多后患。
又特意和刘士振予以说明,让他在自己去辽东期间,诸事小心处置。
而根据行程筹算,他会比九省统制顾延魁提前几日北上,先去登州接收海运的佛朗机炮。
然后从登州走海路直上旅顺,再陆路至辽东镇与顾延魁汇合。
第270章 永镇有奇谋
洛苍山,柳宅。
过些日子贾琮就要押送火器北上登州,比九省统制顾延魁要早上几日,开始北上巡边之行。
此去时间长则半年,临行特意来和恩师柳静庵辞行。
对贾琮来说,柳静庵对他实有大恩。
现在他回想起来,几乎在他的每一个关键时期,都有柳静庵的影子。
当年他只是荣国府中被人鄙视的庶子,与柳静庵在楠溪文会也只一面之缘,便得到这位老人的器重赏识。
并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举荐自己入大周闻名遐迩的青山书院读书。
自己就是靠着柳静庵的名望,和青山书院在士林中举足轻重的地位,才让他被人刮目相看,从此在贾家站稳了脚跟。
之后他被点雍州院试案首,意外被人诬告,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将绝途科举,从此难以翻身的境况下。
又是柳静庵挺身而出,在自己危难之际,收自己入门墙,用他在士林中超然的名望翼护自己。
还动用动用他在青山学院的人脉,和在礼部的影响力,为帮自己脱罪而不遗余力。
自己入门墙之后,老人又倾囊相授,教导自己科举制艺之术,让自己在科举之路上事半功倍,
不然光靠自己来自后世那些见识和小聪明,是无论如何无法于科举之路上再有斩获。
这几年随着多经世事风波,贾琮思虑渐深,旁人或许没有意识到,而他自己却能深刻体会。
自己有如今的局面,其中很大的成分,都是这位恩师在背后潜移默化缔造而成。
如此恩义,形同再造,让贾琮对这位恩师的格外尊崇。
而他给自己取名玉章,却只希望自己做个安乐平淡的读书人,并不希望自己在官场上拼斗……。
……
他刚进柳宅,便听到后宅传出清越的琵琶声,合着青鸾凤雏般的清丽嗓音,悠然响起,清新空灵,沁人心扉。
“六代豪华,春去也,更无消息。空怅望,山川形胜,已非畴昔……”
贾琮听了心中一惊,那空灵曼妙的女声,唱的竟然是自己那首满江红。
自己的师母崔氏妙解音律,便是当世的七弦琴大家,但却从没听过她还善琵琶,所以那弹琴的必定不是崔氏。
而且这清越的琵琶声,还有那清冷曼妙的歌声,对贾琮来说并不陌生。
当初在金陵濯江楼他曾听过一次,那位号称玉尊琵琶天籁音的清娘子。
因为不管是这琵琶琴声,还是那洞彻心扉的歌声,实在太过惊艳。
即便只听了那么一次,依旧让他久久难以忘怀。
虽然,他连那位清娘子的真容都没见过。
贾琮可以断定,那弹琴吟唱的必定就是那位清娘子,只是她怎么会出现在柳宅。
……
在柳家的书房里,贾琮见到自己的恩师柳静庵。
自从做了火器司监正,又在兵部做观政,后来又遇上大批火器营造事务,每日都是忙忙碌碌,他也有段时间没见柳静庵。
好在老人虽年事渐高,但是精神依然矍铄,只是两鬓的星白更浓重了些。
柳静庵望着自己这位年轻的弟子,目光中多有嘉许满意的神色。
他在家坐馆十几年,柳家弟子得到教诲,考中进士的都不知凡几,但论才智天份,却无一人能比的上贾琮。
两进科场就博得连中二元的彩头,这已经不是学问精深能解释的,这身气运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为师倒是没想到,你是从何处学来这些火器之识,居然对此道如此精通,据说火器兵在辽东显威,实乃军国之利器。”
其实这点不单是柳静庵觉得奇怪,任何一个思虑缜密的人,都会有类似的疑问。
当初思虑周密的嘉昭帝,也曾提过相同的问题。
毕竟这样的事有些不合常理,世人皆不知,唯独你可以了如指掌,没有一个合理解释,已几近妖异诡道之流。
这世上的邪教妖异之术,可是官府和民间人人喊打的,如果被人往那个方向曲解,说不得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所以自从贾琮展示火器专长,心中便早有了一套可以解释的说辞。
虽然面对自己尊敬的师长,不过这也不算欺骗,谁让自己有这么奇怪的来历。
“老师有所不知,我小时家中父母不喜,我在家也呆得闷气,从族学放课后经常一个人去南市玩。
意外认得几个西洋教士,听他们说起西洋火器奇异威力,这才有了些认识。
后来南下金陵途中,我在宝应认识了一位西洋名士德尔罗,此人极精通西洋格物之学,我与之深谈之后。
与此道更是深有感触,后来在金陵为宁王行在属官,查抄了一批火枪,弟子接触一番后,常有思虑琢磨。
所以对火器就有了不少奇论怪想,其实也当不得什么。”
柳静庵听了心中不免有些讶异,自己这弟子原来对火器早有认知,不过听他的话,他接触到的并不算精深。
却被他触类旁通,生生琢磨成专攻之学,坐上了火器监正的位置,这等资质未免太过人些
虽然心中有些怪异,但也不在这上面深究,也只能以贾琮天赋异禀来解释了。
……
“此次你跟随去北地巡边,也可开阔眼界,知晓北地风物人情。
女真虽然骁勇,但是难成合势,如今朝廷大肆征调粮草物资,必定要对女真用重兵,平定女真之乱,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只是女真之祸,一向反复不定,今岁平定,明岁复生,冤生孽结,战乱不休,虚耗国力,从无一劳永逸之法。”
柳静庵说到这里,颇有些唏嘘。
女真人骁勇善战,胜时突袭,败时隐于白山黑水之间,杀之不竭,除之不尽,大周历代君主都无永镇良策。
贾琮说道:“其实要永除女真之乱,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只是需要的时间稍微长点,事情做得繁复一些罢了。”
柳静庵听了眼中一亮,他是素来知道贾琮的才智,常有新奇精辟之论。
“琮儿说来听听。”
贾琮说道:“老师,其实辽北之地,也是我大周的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