骥行三国 第26节
赵骥无语,我不是才刚到吗,这不是来打听消息了吗。
看着赵骥受了瘪,魏延心中的不满才舒缓了几分:“探子昨天才刚报过,东三郡那边暂时没有异动,孟达那个小人还在修缮城池、囤积粮草,不过估计也该快打起来了”。
赵骥赶紧追问:“将军如何得知的?能确定吗?你在宛城那边也安插有内应?”
“我可没空理会宛城的事”,魏延嗤笑道,“不是刚说过了吗,孟达在上庸又是修城又是囤粮的,只要不是像你一样的傻瓜,都能看得出来他要干嘛”。
我去!你说话要不要这么冲,难怪以后和杨仪冲突时没有一个人帮你说话。
“你准备怎么打?”魏延见赵骥不说话,以为他已经懵了,自己虽然不喜欢这个品秩上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年轻人,但要是被这小子耽误了国事就不好了。
赵骥答到:“我还没想好,我连魏军的兵力部署都还没摸清,一眼黑也没法打呀”。
魏延取来一幅地图铺在案上指给赵骥看:“你从城固县出发,沿汶水而下就是西城郡的安阳县,有一千魏兵驻守,顺水再往东就是郡治西城县,城里只有少量士卒,但申仪在西城以东扼险修筑了木兰塞,他亲自领了两千兵守关,至于锡县和平阳县,嘿,和不设防也差不多”。
申仪的兵力部署意图一目了然,他的防御重心不在汉中方向,而是在东边的孟达。
这就简单了,一路平推过去就行,先下安阳,再打西城,只要拿下西城县,守在木兰塞的申仪就会失去后勤补给。
魏延听完赵骥的打算气不打一处来,攥紧拳头跳起来骂道:“竖子,这么简单的仗也不会打吗,亏我跟你说了这么多,简直浪费口舌”。
“申仪又不是傻子,他一听到你攻打安阳的消息,就必然会第一时间带兵回防西城县老巢,要是你再没快速拿下安阳的话,哼,就等着退兵吧”。
对呀,敌人的兵力部署肯定会随着战事随时调整的,不会等着自己一个点一个点的打过去。
赵骥略作思索后说:“我有五千人,可以留下一部分兵马看住安阳的敌军,主力抢在申仪反应过来前抢占西城,只要拿下郡治西城,就等于断了安阳和木兰塞守军的补给,如此就能不战而胜”。
“看来还没笨死”,魏延撇撇嘴表示鄙夷,“要不是看着士卒无辜,我才懒得教你”。
数日后,阎宇带着五千兵马赶到,休整两天后,赵骥率兵乘船直逼安阳。
赵骥按照魏延所教没有攻城,留下柳隐部八百步兵和八百弩手监视,就再次上船马不停蹄地直插西城县。
西城县只有百余郡兵,不等赵骥大军围城,就要么逃了要么脱了盔甲装成平民回家了。
赵骥兵不血刃拿下西城,一边休整士卒,一边向东派出探哨往木兰塞侦查。
探马不断把搜集到的情报送回西城,郑度看过就去找到赵骥:“情况不对,全郡钱粮尽在西城,按说申仪知道我们占了西城后应该回师全力争夺才对,可他现在居然在木兰塞按兵不动”。
两人商议一夜也没搞懂申仪到底是什么打算,第二天,探马又传来消息,说是木兰塞的魏军正在加固西面的防御工事,摆出了一副死守的架势。
形势有变!赵骥和郑度对视一眼,申仪不急着回援,反而朝西防御,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宛城的魏军主力正在攻打孟达,申仪的任务是阻止汉军增援。
郑度疑惑道:“不应该啊,你不是说魏延才刚打探过魏军没有进入东三郡的迹象吗”。
“魏延没有打探错”,赵骥断定,“宛城魏军肯定是急行军倍道而来的”。
郑度有些不信:“真没探错?宛城距离房陵可有足足一千二百里,魏军轻兵疾进的话,辎重就会落在后面,士兵自己能背多少点粮食,万一短时间内打不下房陵,大军岂不是要断粮”。
赵骥自然知道,这是万年老乌龟司马懿掌军后的第一战,他丢下辎重全速进军,很快就击败了措手不及的孟达。
第64章 对阵申仪
现在怎么办?前线的情况已经和魏延当时教的完全不一样了。
郑度进言道:“我有上中下策,请将军自择,上策就是立即退兵返回汉中,虽然劳而无功,但至少可以全师而还”。
“中策就是我军已经收复西城,只要抢在魏军击败孟达前全力攻下木兰塞,就能阻断进入西城的道路,如此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立下收复一郡的功劳”。
“下策则是以险对险,轻兵绕过木兰塞,击司马懿于房陵城下,一战而定三郡”。
兵贵速,身为主将最忌讳的就是举棋不定。
赵骥细细分析郑度的三条计策,其实他最想选的是上策,因为几乎没有风险,左右不过白跑一趟。
中策的关键在于能否在司马懿击败孟达前就拿下木兰塞,如果不能的话,就要面对敌前撤退的巨大危险,而如果能抢攻夺占木兰塞的话,就能收复整个西城郡,完成战前预定的最低目标。
至于下策,那完全是高风险高回报的一场赌博。
赵骥觉得怎么选不能只看眼前,也不能仅仅着眼于军事,现在朝堂中眼红自己的人不少,之前自己不顾丞相府诸多属官的反对,力主出兵东三郡,如果这趟无功而还的话,肯定会授人口实,大概率会失去实施子午谷奇谋的机会。
赵骥长嘘一口气,目光炯炯注视郑度说:“先生,你知道吗,这次北伐会是大汉唯一可能收复雍凉的机会,如果失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最终难逃灭亡的结果,而北方的胡人也将随后崛起,让华夏陷入长达数百年的黑暗时代”。
来自后世的他自然知道,诸葛亮的首次北伐是最接近胜利的一次,当曹魏将注意力转移到西面后,双方巨大的国力差距将使得胜利成为遥不可期的黄粱一梦。
郑度有些不明白赵骥说的胡人崛起的预言,但赵骥坚定的语气还是使他在情绪上受到了强烈的感染,他叹口气道:“主公是想选下策?”
“不错”,赵骥握紧腰间的佩刀,“我留先生和阎宇率句扶部守西城,我自己率孟琰部支援孟达”。
“主公欲成大事,度必定竭力辅之”,郑度眉角一挑,眼色凛冽,“句扶部也随主公同去房陵,不必留下”。
“我把人全部带走的话,先生怎么守西城?”
“把赵统、糜照两部骑兵留给我就行,我担保西城丢不了”。
木兰塞中,辎重营的粮官正在向申仪报告:“太守,军中现在只剩十日之粮,是否要每日减量发放”。
“减半发”,申仪的面色有些阴沉,这段时间他背负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申仪本是刘表的部下,刘封和孟达攻陷东三郡后,他就投降了刘备,之后又和孟达合力击败刘封叛降曹魏,本以为以后就可以安安心心当自己的魏兴太守了,哪知道蜀将郭模从汉中叛逃经过魏兴时,向自己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孟达准备再次叛归蜀汉。
申仪不想回蜀汉去,他虽然名义上是曹魏任命的官员,但实际上就是割据魏兴郡这一亩三分地的军阀,军政财权一手抓,听说蜀汉丞相诸葛亮行法以严,肯定不会容忍自己继续当个土霸王。
申仪给驻扎宛城的骠骑将军司马懿送去密信告发孟达,然后陈兵木兰塞堵住孟达西逃的去路。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司马懿虽然是文人领兵,但打起仗却比大对数武将还莽,十天就走完了宛城到房陵的一千两百里路程,打了孟达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只能龟缩城内,破城就在这几日了。
但不知哪里突然冒出一支和司马懿一样莽的汉军,居然在没有拿下安阳的情况下,就在昨日突袭西城,自己在木兰塞的两千兵马顿时就失去了补给来源。
申仪心里暗自烦恼,减半发放军粮肯定会引起士卒不满,但自己必须撑到司马懿攻下房陵,只要那时木兰塞还在自己手中,蜀军就只剩撤兵一条路了。
就在这时,一名探哨进来报告:“太守,蜀军骑兵大量出动,疯了似的截杀我们的哨马”。
申仪猛地站起来,喊道:“披甲,都随我上墙防守”。
挤压敌方探马活动空间是大军出动的前兆,目的就是掩护身后的步兵列阵免受敌方骑兵骚扰,申仪是打惯了仗的人,不会不懂随后就该是攻城战了。
木兰塞的塞墙是道差不多两米高的夯土矮墙,申仪登上塞墙,视野之内却未见蜀军的步兵大阵,只遥遥望见双方的骑兵正在拼命追逐厮杀。
阎宇按照郑度的建议,把才刚学会骑马不久的糜照部骑兵留在西城县守城,只派出了赵广部由边地汉胡杂骑组成的轻骑兵。
申仪的部下都是私兵,曹魏官方不负责武器马匹的配备,所以手下骑兵很少,马上的武艺也很一般,在数量质量上都不是赵广的对手。
赵广娴熟的控制马匹追近一小队魏军骑兵,张弓一箭射中落在最后的魏军骑兵背上,没等落马的魏军骑士站起来,一名归附汉军的胡骑就呼啸驰过,一刀斩得魏骑的头颅飞起一米多高。
申仪在塞墙上看得眉头紧皱,蜀军的骑兵什么时候这么强悍了,难不成这些是汉中马岱麾下的西凉铁骑?
想到马岱,申仪的背皮就不由一紧,长途奔袭西城县的那位该不会是魏延吧,不然还有谁能指挥得动马岱,嗯,的确像是他的作战风格。
“鸣金,快鸣金!”申仪大声下令,如果来的是魏延,那对面肯定是蜀军主力,没必要为了试探而白白浪费宝贵的骑兵。
“吁”,赵广勒住缰绳迫使胯下的战马停下来,他接到的任务是驱逐魏军游骑,既然对方已经退回了城塞,那就不能靠得太近了,骑弓的射程可比不得寨墙上的步弓。
“后撤一里,散开监视住,谁要放走了魏骑靠近县城,看我不抽死他”,赵广有些忧心地望向北面的山峦暗自思忖,“也不知道领军他们绕过城塞了没有”。
第65章 长途奔袭
赵骥带着三千多名步兵刚钻出木兰塞北面的崎岖山路。
赵骥让孟琰带队当先开路,孟琰手下的士兵多以南中山民为主,对他们来说,西城郡的山路可比自己家乡的十万大山好走多了。
得亏了最近一年多来高强度的山地行军训练,汉军基本成完好建制的走出山地转入到大路上,反倒是缺乏训练的赵骥自己,此时脚掌已经磨出了几个亮琤琤的大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
句扶看得难受,指着驮辎重的滇马劝说到:“领军,不然你骑到马上去吧,我给你牵着,不会让你掉下来的”。
“除了伤员,行军时不准骑马是我自己下的命令,我要是骑了马,士卒们会怎么看我”,赵骥坐到路边脱掉靴子,“帮我把泡挑了继续走”。
句扶取出一柄匕首划破赵骥脚上的水泡:“不然……领军你假装崴了脚?”
“别废话,继续赶路”,赵骥扶着句扶站起来,只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已经快失去知觉了,唉,和士卒同甘共苦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真难呀。
此次奔袭司马懿实在是万分冒险,赵骥不想带头做出任何有损军心士气的举动,只得咬着牙继续坚持。
娘的,等打完这一仗,我自己也得加强训练才行。
句扶给自己的几名亲兵努努嘴:“跟上去,扶着点”。
就在赵骥全速赶往房陵的时候,房陵城中的孟达情绪比他还要紧绷和难受——司马懿这个疯子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就在前几天,骠骑将军参军梁几还亲自给孟达送来文书,要求他做好随同司马懿出征伐吴的准备,当时孟达还在暗暗窃喜,这不正好就有了公开备战的借口了吗,孰料原来竟是司马懿这个老小子在把自己当猴耍。
当司马懿的大军出现在房陵城外的时候,孟达感觉天都塌了,要不是他及时下达了关闭城门的命令,魏军的前锋甚至差点就直接杀进城了。
饶是如此,分散驻守在上庸、房陵各处县城的士兵也来不及收拢集中了,如今房陵城内粮草虽多,可守军只有区区两千人,如何能面对城外的三万魏军。
更要命的是,司马懿这个神经病到了房陵后根本不休整部队,甚至连营寨都没有扎,就立刻就把士兵分成三批,仗着绝对兵力优势,不间断的发动轮番攻击。
孟达知道自己如今就算投降也躲不过头上那一刀,还不如死硬到底,事情或有转机也是说不定的,他亲自带着帐前亲兵登城参加防御,每当城上何处吃紧,他就带兵增援何处,把登上城头的魏军锐士杀死或驱逐。
直到夜幕降临,司马懿才收兵回营,看着魏军如潮水般退下,孟达终于坚持不住,扶着刀瘫软在地上的血泊中。
孟达年轻时也是一名骁将,刘备入蜀前曾经一度将江陵都交给他镇守,然后又移镇宜都郡,后来又受命攻克东三郡,最后更是打败了以悍勇而著称于蜀汉内部的刘封。
但孟达现在真的老了,厮杀一日就已经累得直不起腰,而且城里的两千士卒伤亡不少,如果明天司马懿还继续这样猛攻的话,孟达实在没有多少可以守得住的信心。
城外魏军大营中,司马懿冷着脸端坐在大帐正中,他的胃已经饿得有些疼了,但他坚持没有吃任何东西,因为是他亲自下的令,搭建好营寨之后才能开伙。
司马师讪讪的站在下首,他刚刚才被父亲司马懿斥责,因为他被众将领拥举来请求明日休整一日。
“子元,你可知道我为何责备你?”
“父亲责备的是,孟达兵少粮多利于久守,我军兵多粮少应该急攻,是孩儿之前想得岔了,未能体会父亲的深意”。
司马懿摇摇头说:“我责备你不是因为你未能体会我的意思,而是众将知道我军令如山,所以就推举你来劝我,我知道你来不来劝都会为难,可我对你的期望很高,希望你能够拿出些手段,无论是硬的还是软的都行,能把这些人安抚住或震慑住,而不是把事情推给我,自己光当个老好人就行了”。
“明白了,以后孩儿知道该怎么办了”,司马师又说到,“汉中的暗探有消息,蜀人派了一个叫赵骥的将领前来救援孟达”。
“哦?就是那个在荆南打败了步骘的年轻人?”
“是的,据说这个人比我年岁还小,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会一会他”,司马师自信笑道,“可惜这次没机会了,申仪已经按照父亲的要求,把兵力集中在了木兰塞,赵骥这回怕是来不了房陵”。
“啊糗!”赵骥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是谁在想我?
转入大路后,行军的速度快了不少,唯一拖后腿的就是赵骥,他的两条小腿都已经开始发肿了,好在句扶安排了几个士兵轮流扶着,又扛又拉的才没有掉队。
赵骥紧了紧自己的绑腿,然后问孟琰:“休明,我们今天走了多远?离房陵还有多远?”
“今天走了大概一百二十里,距离房陵还有大约两百里”。
“传下去,全军就地休整三个时辰”。
赵骥有些担忧,史书上只记载了司马懿在短时间内就打败了孟达,但没有详细记清楚整场攻城战到底打了多长时间,他害怕自己赶到房陵城下的时候孟达万一已经败了,那可就惨了,就凭三千余疲惫之师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三万魏军的。
早知道就选上策了,实在要拼也该选中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