骥行三国 第67节
“你们这次总算是有了点诚意，但还不够，步度根给出的条件远比你们更好”。
苴罗侯一听急了，也顾不得草原上不兴跪礼，直接双膝着地哀求道：“步度根实力太弱，他虽然现在开出的条件更好，但却无力压服河套诸部，将军试想一下，等你率兵离开草原后，河套诸部陷于内战你管是不管，河西鲜卑、匈奴人或者魏人侵入河套的话，步度根能够为你抵挡他们吗？”
赵骥想想觉得苴罗侯说的也有道理，但仍坚持继续要价道：“好吧，我原则上同意你们的条件，但你们得在东部鲜卑之外再加上几个小部落”。
苴罗侯闻言一愣，这个汉人的镇东将军也太斤斤计较了，简直比生意人还算得精，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苴罗侯也不等请示柯比能就做主答应了下来，反正就是几个小部落而已，不影响大局。
谈妥后，赵骥让人把谈判内容写成文书，苴罗侯正想签字画押，却被赵骥伸手拦住：“你说话又不算数，凭什么跟我画押，我派人跟你一起回去，让柯比能亲自给我画押做实”。
只要能达成和议，苴罗侯倒不是特别在意汉人这些繁缛的程序，当即便急着带着赵骥的使者回去跟柯比能汇报这个好消息。
柯比能听了苴罗侯的回报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立即就当场在合议文书上签字压印，然后礼送赵骥的使者带着文书离开。
在拿到柯比能亲自画押的文书后，赵骥狞笑一下，叫来步度根派来的向导问道：“你可认识东部鲜卑的人？”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赵骥吩咐：“柯比能没有围南门，你从那里悄悄出城去，暗中跟东部鲜卑联系一下，告诉他们柯比能要对他们动手的消息，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我合作？”
步度根派来的向导领命而去。
……
成律归在听了手下的报告后震惊道：“假的吧，大敌当前，柯比能怎么会对我下手呢？”
“首领呀，你没注意到吗，柯比能这几日开始供应给我们肉食了，你就不觉得不对劲吗？”
“兴许是柯比能为了犒劳大伙儿也说不定嘛”，成律归虽然嘴上如此说，但心头已经起了疑，他很清楚牲畜对草原牧民的重要性，谁会没事宰杀牛羊慰劳别的部落啊。
“步度根的人说柯比能是因为没粮了才被迫跟汉人私下议和的，这不就对上了吗，而且他还说汉人手里有柯比能亲自画押的文书，首领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城里亲眼看看”。
成律归思索半晌后说：“也好，我这里正好有步度根以前的手书，你带去城里亲眼比对一下，务必要核实清楚”。
核实笔迹的事进行得很快，成律归派去的人当天就匆匆回来骂道：“首领，我们果真被柯比能那个叛徒给卖了，不止我们，还有好几个其他部落”。
成律归不敢拿自己的脑袋和整个部落开玩笑，赶紧派人请了被出卖的另外几个部落首领过来一起商量，对方来后听了同样也是大惊失色，但他们的部落太小，没有反抗柯比能的勇气，一时间将信将疑地举棋不定。
就在众人莫衷一是的时候，柯比能忽然派人来请他们商议战事，巧的是，所请的部落首领恰恰和汉人给出的名单完全一致，这下可就由不得大家不相信了。
第186章 鲜卑大败
柯比能满脸凶狠地坐在大帐中问苴罗侯：“人都安排好了吗？待会儿听我摔杯为号，你就带人进来把那些家伙全砍了”。
“阿兄放心，不止这里，外面的大军我也正在布置，只等斩了成律归他们后，我们就可以马上包围他们的部众，失去首领的他们应该不难降服，到时候就把这些人交给汉人换取九原城和过冬的粮食”。
草原上各部落间互相出卖、利用、残杀并不是什么鲜见的稀罕事，柯比能心头早想好了，只要自己的部落实力不受损，即便自己出卖了东部鲜卑，谅剩余的部落在汉人离开后也不敢不听从自己的号令。
“成律归他们怎么还没到，快，再派人去催一催”。
话音未落，就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喧嚣，柯比能没有想太多，鲜卑人驻扎时没有汉军那么严苛的军法条令，眼下这么多的部落聚在一起，打架闹事是常有的事：“混账，这时候还闹什么闹，快给我去看……”
“不好了，首领！”一名部众冲进大帐吼道，“东部鲜卑叛乱了！”
“什么？！”柯比能心尖一悚，在草原上尔虞我诈了一辈子的他立即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该死的汉人！我们被他们出卖了！”
柯比能掀开帐帘一望，整个营地外围火光冲天，受惊的马匹四下乱窜，自己部落的族人们有的在追逐收拢惊马，有的拿着弓箭上前迎战，有的则惊慌失措地胡乱奔跑。
“都不要乱，给我按落聚在一起”，柯比能带着帐前亲卫骑马四处游走，不断用马鞭把分散的族人聚集起来，“不过是东部鲜卑而已，怕什么，打败他们就行了！”
眼看着族人们渐渐开始恢复秩序，柯比能刚稍稍松了口气，就听见南面杀声四起，“汉军杀出城了！”
刚镇定下来的柯比能部在东部鲜卑和汉军的夹攻下溃不成军，混乱很快又波及到了那些不明所以的部落，河套鲜卑诸部不明敌情，在高度的紧张下互相厮杀起来，而汉军则有组织地驱赶着溃乱的鲜卑败兵去冲击还未混乱的部落。
七万鲜卑大军就像失去了头羊同时又遭到野狼袭击的羊群一般，除了埋头乱跑再没有别的选择。
柯比能势穷，只得带着能聚起来的部众落荒而逃，半路上却又遇到了闻着血腥味扑上来的步度根，最后只剩下少数亲卫护着他突破截杀。
赵骥坐在柯比能的大帐中，面无表情地接见了成律归、步度根以及一众愿意归附的部落首领，就连柯比能的弟弟苴罗侯也跪伏在帐中。
“河套鲜卑诸部愿意永远忠于大汉！”
此战，河套鲜卑不仅损失了大量人口，还丢失了不计其数的牲畜，只有依附于汉人获取粮食才能熬过残酷的寒冬，否则不知要有多少人会饿死、冻毙在今年的冬天。
只是……赵骥的粮食哪有那么好拿。
“本将要恢复对五原、定襄、云中等河套诸郡的统治，河套诸部必须把手头的汉人全部交出来，对于愿意到郡县落户为民的鲜卑人也不得阻止，你们有意见没有？”
“没…没有”，诸部首领拼命摇头，生怕被赵骥看出了自己心头其实不愿意。
恢复河套诸郡就意味着汉人会留在河套不走了，以后还会插手干预河套鲜卑各个部落之间的纠纷和利益分配，但形势比人强，不走就不走了吧，这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交出汉人就意味着河套诸部会失去仅有不多的先进生产力，以后哪怕是装水的陶罐就都得依赖进口了，鲜卑人则只能放牧牛羊来从赵骥那里换取。
至于鲜卑人到汉人的郡县落户就触及到了诸部首领的核心利益，人口就是实力，赵骥这是打算釜底抽薪呀，要知道汉人郡县的生活条件比草原上好得多，有房子可以避寒，生病了可以找医生，不用担心野兽的袭击，谁不愿意过更好的日子呀。
而且鲜卑人又不是天生就不能种田，河套地区是有非常肥沃的耕田的，所以汉武帝才会在这里设置郡县，不少鲜卑人已经从游牧开始向农耕的生产方式转变。
诸部首领即便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现在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不然这个冬天可不好过，再说了，反正河套地区的耕地能供养的汉人有限，等缓过这口气以后，再把汉人赶走就是了，到时候汉人开辟出的耕地和城里的工匠还不都是自己的战利品。
看着满头应承，实则另有算计的诸部首领，赵骥暗自好笑，嘿嘿，走着瞧吧，看谁算计得过谁。
赵骥随即宣布由邓芝暂时代行并州刺史职务，负责总领五原、定襄、云中以及先前从曹魏那边夺来的平阳郡和半个上党郡，并在河套地区设置护鲜卑中郎将，由胡遵统领糜照和赵广两部驻防。
赵骥接着公布了河套诸部的牧场分配，与草原上传统的分配方式不同，赵骥是以落为单位来分配的。
顾名思义，部落是部和落两个层级的组织建构，部是由没有定数的落所组成的，草原上以往都是以部为单位来划分地盘，而赵骥却坚持按落划分。
步度根劝谏说：“将军可能是对草原的实情不太了解，放牧牲畜必须要逐水草而居，牧民需要在草原上不停地迁徙移动，按部划分牧场，再由各部首领根据当年具体的草场生长情况调配本部各落的放牧路线，可以最大限度减少牧民们之间的冲突，如果按落划分的话，每一处牧场就会很小，如果靠北的草场到了冬天开始衰败，当地的牧民们又无法往靠南的草场移动的话，就会引发冲突甚至是战争”。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赵骥压压手掌示意交头接耳的首领们稍安勿躁，“本将自有办法满足牧民们冬日牧养牲畜的需求，以后大伙儿都能免去长途迁徙的劳苦”。
控制生产资料就能控制人口，汉人的世家大族控制人口的方式是掌握耕地，要想控制鲜卑牧民则需要控制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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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青储技术
中国北方的草场具有非常鲜明的季节性特点，那就是夏天牧草疯长，牲畜根本吃不完，而冬季则经常变成荒原，根本无法提供足量的牧草给牲畜，这也是古代游牧民族会在秋冬季南下劫掠的重要原因之一
只要能解决牲畜过冬的问题，就能极大地降低汉人和胡人之间的战争概率，赵骥的解决办法就是青储技术。
青储技术就是在夏季收割足够牲畜过冬所需的牧草，在地窖之类的密闭环境中隔绝空气，形成一个缺氧空间，使牧草发生无氧发酵反应，这样制作出来的青储饲料不仅易于保存，不会变质腐烂，而且能保留牧草的营养物质，同时由于牧草在无氧发酵时会产生有机酸，还能刺激牲畜的消化系统，也就是所谓的“适口性”会变得更好。
赵骥决定在云中、五原、定襄三郡的每个县开设一个青储作坊，每年夏季的时候，牧民就收割自己所需的牧草并运送到自己所在县城，冬季则领取相应数量的青储饲料回去过冬。
为了布施恩德争取人心，同时也为了减少对牧民的盘剥，赵骥决定不收取青储饲料的加工费，反正青储饲料的制作成本并不高，赵骥掏得起。
当然，赵骥也不是只会一味卖好的大善人，他在各县设立官市，从牧民手头收购战马、耕牛、皮革等自己所需的物品，同时出售盐、布匹、粮食、器皿等生活必需品，在这个贸易过程中，赵骥可以赚上一笔差价，而耕牛、皮革在汉地都是畅销品，赵骥拉回去后又能再赚上第二轮差价。
至于鲜卑诸部首领的利益会受到削弱的问题，赵骥准备花上几年时间慢慢来消化解决，目前暂时通过征调他们参战时给予赏赐的方法来维持短时间内的稳定，只要自己的统治权逐渐渗透到落一级，加上牧民们生活得到保障后造反意愿大幅降低，首领们的权力就会渐渐变成无源之水。
稳住河套鲜卑，赵骥留下胡遵、糜照和赵广驻守后就率领主力撤回关中。
跟着赵骥一路回去的，还有原柯比能部的一万俘虏，柯比能部的首领位置已经由苴罗侯接替了，与柯比能结下了死仇的步度根和成律归正在满草原的搜索追杀他，柯比能即便不被找出来干掉也只能逃亡到河西鲜卑的地盘上去，反正河套是肯定待不住了。
河套一战打得很快，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等曹魏的护鲜卑校尉牵招把消息传到洛阳时，战争已经结束了。
“什么，赵骥去打河套的鲜卑人了？！”曹叡吃惊站起，然后又有些失神的缓缓坐下。
陈群一脸尴尬地站在殿中，赵骥会有异动的情报是他呈报给曹叡的，虽说汉军会攻击并州或司州的判断是曹叡做出来的，跟陈群没什么关系，但毕竟自己的情报也不够准确。
魏军这次白白浪费了一番表情就不提了，关键是被赵骥夺去了对河套鲜卑的控制权，如果双方以后再开战的话，赵骥就能从南面、西面两个方向上威胁并州，大大增加了并州魏军的防守难度。
而且有了鲜卑骑兵的助阵，汉军还彻底扭转了双方的骑兵力量对比，魏军的骑兵优势从此就不复存在了。
天子肯定是不能错的，错的只能是臣子，陈群赶紧主动请罪道：“河套之失，罪在臣身，请陛下治臣不察之罪”。
“跟司空没关系，’影子’的情报很及时，是朕误判了，能第一时间获取赵骥出兵的消息，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曹叡不是个喜欢迁怒大臣的皇帝，相反，他很懂得替臣子分担压力。
历史上诸葛亮第五次北伐时，曾以赠送女子衣饰的方式羞辱不敢出战的司马懿，司马懿顶不住麾下将领要求出战的压力，只好上书曹叡请战，曹叡一眼就识破了司马懿的小心思，立即以皇帝的名义明令禁止出战，帮司马懿承担了“畏蜀如虎”的骂名。
陈群出宫回到家中后，被门人告知赵直再次前来拜访，他没好气地接见了赵直：“赵不舍言而无信，我们之前明明说好暂停刀兵的，你们为何背约攻打河套”。
赵直不紧不慢地笑着反问：“不知我军征伐河套鲜卑与你方有什么关系，我们是打了并州还是打了司州了？”
陈群怒道：“河套鲜卑首领柯比能是我大魏皇帝所封的附义王，如何能说与我大魏无关”。
“司空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步度根也率部归降了我们大汉，这么算来的话，不还是你们的附义王先攻击了我方的步度根部嘛”。
陈群话语一滞，只得哼一声道：“算了，打就打了，犯不着为了胡人伤了两家和气，还是说正事吧，赵参军这次来想必是得到了镇东将军的新指示吧”。
之前利用谈判期间休战来麻痹魏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赵直这次来就是准备直接提出和亲建议的，但出于谈判的技巧，他仍然没有直接亮底牌：“为表达诚意，镇东将军希望双方能够结亲，为关兴将军迎娶魏国重臣之女为妻”。
陈群的目的是借泄露联姻的消息给诸葛亮来破坏蜀汉的内部团结，关兴的分量显然不够，于是他摇摇头反对道：“关兴虽是汉寿亭侯之子，但他本人毕竟只是个新晋的杂号将军而已，怕是无力承担你我双方和亲的重任吧”。
“司空想必应该知道，关安国不仅是勋贵之后，还是镇东将军的妻弟，要不是对和亲抱有极大的诚意，镇东将军哪会拿他的婚姻大事来作条件”。
陈群顺着赵直的话提出要求：“和亲自然可以，但和亲的对象不能是关兴，必须是赵不舍才行”。
“也行吧”，赵直假装思考了一阵后才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只不过镇东将军已有正妻，还请司空代为跟嫁女的重臣说清楚这一点，他的女儿嫁过去后只能做妾”。
陈群觉得后面的话有些难开口，在心头措词一阵后才说：“如果我方嫁过去的是宗室之女的话，镇东将军准备何以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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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消息泄露
“哈哈哈，司空说笑了”，赵直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得连腰都弯下去了，“宗室女子哪有给别人当妾的道理，你想出这种馊主意，就不怕你家天子责罚你吗？”
陈群不禁有些面涩，其实设法促成赵骥与曹魏重臣结亲就足够离间蜀汉内部了，让宗室女给敌国臣子当妾的确有些丢脸，可天子为了限制世家的势力增长，居然连皇家的脸面都不顾了。
“咳咳咳，我大魏天子乃是真心赏识赵不舍，所以才肯下嫁宗室女子，还望你们也能拿出诚意才好”。
赵直这才收敛笑容拱手作揖告罪，正色问：“不知洛阳天子打算让哪一位宗室女出嫁？”
“乃是我武皇帝亲女，清河长公主”。
“清河公主？”赵直闻言愣在当场，“公主新寡，如何能马上再嫁？再说了，公主的年纪……年纪……”
陈群盯着赵直忿忿道：“说起来公主丧夫还是拜参军你所赐，若能觅得赵不舍为夫君的话，或能补偿公主一二，公主虽然年纪大上一些，但身份尊崇，也不算辱没了镇东将军，不过我大魏天子希望能给公主一个平妻的名分，赵参军如果做不了主的话，希望你能尽快报告赵不舍”。
“不用，我既受镇东将军全权委托，自然说话算数，不过我想我们不如还是先谈谈和亲之后如何合作吧”，赵直不太在意曹魏嫁来的女子具体是谁，赵骥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当家里多养了个人就是了，倒是双方的具体合作内容更为重要。
“如果两家和亲成功，大魏天子愿意向关中开放商路，不过双方军队都要后撤脱离接触，我们有孙权需要应付，你们想必也有其他需要用兵的地方吧”。
“好，那大致就这么定下来吧，具体的协约可以交给手下的人来办，我这就回长安回覆镇东将军，做好迎娶公主的准备，也请司空这边做好准备，也许我下趟再来洛阳时就要把公主带回去了”。
“没问题，我大魏天子富有四海，自然不会让公主嫁得寒酸”。
“如此自然最好”，赵直微微一笑，“对了，镇东将军还有一个请求，还望洛阳天子能释放黄权黄公衡回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