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骥行三国 第80节

  陆逊不难判断出,他已经失去了以武力夺取襄阳的机会,不过……要想夺取襄阳并不一定非要靠打的,至少不一定非要死磕坚城。

  陆逊一面大肆修筑营防工事和赵骥保持对峙状态,一面以上大将军的身份命令步骘、吕岱分别向永安和荆南二郡发动攻击。

  陆逊在命令中特别指出,要求步骘和吕岱尽量争取能围住汉军一部不予歼灭,以便为通过谈判获得襄阳形成有利条件。

  在边界上陈兵已久的步骘和吕岱接令后立即挥兵杀入汉境,巴东太守辅匡、荆南督吴懿组织本部兵马拼死抵抗,同时派人急报成都求援。

  和陆逊面对的困局相似,张郃同样顿兵坚城之下,不善攻坚的他本想诱汉军出城,然后野战歼灭之,但城里的守将柳隐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任凭张郃在城外如何表演都始终不为所动。

  七天时间下来,张郃的攻击毫无进展,司马懿派参军鲁芝前去巡营督战。

  鲁芝和张郃是老相识了,两人断续共事多年,私交还不错,他最先是郭淮的刺史别驾,因能力突出得到曹真的赏识,被硬要过去担任大将军参军,曹真战死后又被司马懿慕名招揽入幕担任骠骑参军。

  鲁芝巡完营后,皱着眉把张郃拉入大帐单独谈话:“儁乂为何不挥兵全力猛攻?”

  “蜀人新筑之城极坚固,非旦夕可下,蚁附强攻徒损兵力,我本打算诱蜀人出城野战,可惜对方并不上当,我准备下一步……”

  “好了,你别说了”,鲁芝忍不住打断张郃,“儁乂,你的眼里可不能只看得到战事呀,埋头赶路之余也要抬头看路呀,此战关系重大,可你打了七天了都还没发动真正意义上的攻势,你说你是在诱敌,可在别人口中说出来却可能是消极怠战,难道你就不懂人言可畏的道理吗”。

  “态度,关键是你的态度,你如果狠打猛打,哪怕最后没打下来也没人能说个什么,可你现在这套打法,那是会授人口实的”。

  要不是相交多年,要不是想为曹魏朝廷保下这位硕果仅存的五子良将,鲁芝才不会说出这番掏心窝子的话。

  鲁芝是个有智慧且忠直的人,原本的轨迹中,他在曹芳登基后担任了大将军曹爽的司马,高平陵之变时,鲁芝斩杀洛阳守门兵士逃至曹爽军中,力劝曹爽拥天子进入许昌,然后召天下兵马讨伐司马懿,可惜曹爽不听。

  张郃虽然不善于操弄人心,但还是听得出鲁芝是为了自己好,可作为一名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将军,他还是无法狠下心来拿士兵的性命保自己的前途。

  战场上要死人是肯定的,但为了将领的私利而白白牺牲士兵却是万恶的。

  “世英,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回去告诉司马仲达,我打仗自有我的主意,如果他信不过我,大可以换个人来,我倒要看看我张郃都打不下来的城有谁能打得下”。

  鲁芝言尽于此,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然后返回如实回禀司马懿。

  司马懿听完鲁芝的汇报后,当即让他把前线战况写成文书送呈洛阳,同时下令将张郃转为后军,换费耀围柳隐于新城,调魏平围孟琰于新安,调戴陵围关兴于宜阳,自己则亲率主力越过这些防御坚固的据点直逼潼关。

  司马昭不解道:“父亲绕坚城于不顾,万一赵骥走武关道回师潼关的话,我军岂不腹背受敌?”

  “东吴陆逊岂会让赵骥说走就走,而且就算赵骥想要千里回师,宛城的胡质部也可以阻击拖延,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赵骥腾出手来以前攻克潼关、杀入关中,到时候那些坚城自然可以不战而定”。

  与其耗费时日沿途一个一个的拔点,不如仗着兵力优势直击潼关,司马懿看得很清楚,潼关才是自己此战的棋眼。

  原本的时空里,钟会灭蜀一战也是这么打的,充分利用己方的军力优势,对沿途据点围而不打,然后以最快速度直插进入汉中平原,当时要不是姜维及时退回剑阁,灭蜀的最大功臣就要换作钟会了。

  司马昭对父亲的战役眼光深表佩服,但他随即转念一想,不禁又问:“那父亲之前为何还要让张郃去死攻坚城?”

  “你自己慢慢去悟,有些事情,自己想通了比别人告诉你的收获更大”。

  司马懿有些不悦地看了司马昭一眼,他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要是子元在的话,一定能明白我的这番用意。

  司马懿在众多儿子中最偏爱的还是长子司马师,高平陵之变时,司马懿与司马师秘密策划了整个事件,直到临起事前一晚才让司马昭知道,信任之别由此可见一斑。

  得知司马懿来攻潼关,关上兵将一时间人心惶惶,纷纷劝说阎宇赶紧向赵骥告急求援,催主力走武关道回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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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阎宇作为关中军团自赵骥以下的二号人物,只在夷陵之战和南征时指挥过数千人的小规模战斗,自从首次北伐进入关中后,他就再也没有亲临一线指挥了,更多时候是作为赵骥的铁杆心腹留守后方。

  对于这位久疏战阵的二把手能否抵挡得住司马懿的魏军主力,潼关守军并没有多少信心,但阎宇却表现得信心十足:“诸君宽心,魏军虽众,吾视之如草芥尔,我们只需守上半月,必叫司马老儿匹马不得东归”。

第222章 太后暴走

  告急文书雪花般的飞到诸葛亮的案头。

  东吴骠骑将军领西陵督步骘率兵水陆并进,已将永安城重重围困,蜀汉右将军领巴东太守辅匡兵力不足,不敢贸然解围,只好领兵屯驻在永安以西的险要处,尽量为城内守军分担压力,形势相当被动。

  东吴镇南将军领交州刺史吕岱则亲率主力进逼武陵郡治临沅,与蜀汉左将军领荆南督吴懿形成相持,但他同时分出一支偏师由部将戴良率领攻入零陵郡,吴懿兵力有限不敢两头御敌,只得坐视戴良攻占零陵。

  益州危急,诸葛亮知道黄权靠不住,当即命令樊建出使武昌,以免战事进一步扩大。

  同时,诸葛亮也展现出了自己极为强硬的一面,他放任吴懿不管,而亲率汉中军团主力直扑永安,摆出一副要优先聚歼步骘部吴军的架势。

  成都,尚书令蒋琬正忙于把原本准备运往关中的物资转运巴东郡,由于事起仓促,他不禁有些手忙脚乱。

  正自不可开交之时,只听得官厩外有宫人扬声喊道:“太后驾到”。

  太后没事儿跑尚书台来捣什么乱?蒋琬微微一愣,但还是按着礼数出外迎接:“臣蒋琬恭迎太后”。

  吴太后理也没理躬身行礼的蒋琬,径直走进屋内坐下,既不叫免礼,也不说明来意,只是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蒋琬的腰躬得难受,只好再拜一下道:“不知太后有何懿旨,还望明示”。

  “陛下呢?天子现在在哪里?”吴太后冷冷道,“蒋琬,你禁锢天子,难道是要谋反不成!”

  这句话可太重了,蒋琬“咕咚”一下跪倒,拜伏在地回答:“臣不敢,只是天子有密旨,不准臣向外透露行踪”。

  “放肆!”一直恪守礼仪的吴太后再顾不得什么端庄不端庄的了,她猛拍一下案首,“难道我这个当母亲的也不能问问自己的儿子在哪里吗?”

  与以前飞扬跋扈的孙夫人不同,吴太后自从嫁给刘备后就始终循规蹈矩,从不过问军国大事,哪怕刘备去世后也从不干涉政务,以至于很多人容易忽略了她的存在。

  可当她今天难得的端起了太后的架子时,蒋琬才忽然意识到这位正在发火的妇人才是眼下成都地位最尊崇的人。

  刘禅虽非吴太后亲生,但按照儒家的礼仪道德,吴太后却比天子生母甘夫人更亲,母亲过问儿子的去向,于情于理都不是简单一句“天子密旨”所能推脱的。

  蒋琬在心中快速计较一番,天子离宫这么久了,益州籍朝臣们动静闹得那么大,太后不可能现在才知道,她直到今天才突然气势汹汹地前来责问,肯定是有原因的。

  太后担心天子是假,担心兄长吴懿才是真的。

  吴太后非常明白自己嫁给刘备的意义,她的这桩婚姻就是刘备用来安抚刘璋嫡系东州派的政治举措,但对她个人来说,维系陈留吴家的利益才是更重要的事。

  要是吴懿战死在武陵了,陈留吴家可就没人能挑大梁了。

  想明白这一点,蒋琬起身请示道:“请太后屏退左右,臣有机密事要单独启奏”。

  吴太后挥挥衣袖逐退侍从,但仍保持着冰冷的语气:“你说”。

  “武陵多山,地势险峻,昔日故伏波将军马援讨五溪蛮尚且一年有余而不克,何况左将军乃是我朝宿将,绝非区区吕岱所能轻易击败的”。

  “如今丞相已经以大军出巴东,东吴步骘所部岂是对手,西陵乃荆益咽喉之地,重要性非武陵、零陵二郡可比,吴军主力绝不可能坐视步骘被歼而南向武陵”。

  “请太后安然高坐,实不必为左将军忧心”。

  蒋琬的分析条条在理,但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少跟生气的女人讲道理。

  黄权顺路故意给吴懿打过模棱两可的预防针后,还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的吴懿为免自己成为朝中政斗的牺牲品,就给自己的妻子去了一封信,叫她在荆南有战事时请太后多加留意。

  其实吴懿并没有具体说该怎么做,只是请太后留意别让自己吃了亏就行,所以当荆南战事的消息传来时,吴太后尽管担心也还是按捺住了冲动没有过问,她相信诸葛亮一定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直到昨日黄皓偷偷告诉吴太后,说丞相不顾荆南而直驱永安,太后的心可就再也稳不下来了。

  黄皓还说了,吴懿在南征时和赵骥交好,因此得罪了丞相,所以打算这次借吴军的刀趁机除掉吴懿。

  吴懿与赵骥有交情的事吴太后是知道的,当初赵骥由中监军转任中领军还是吴懿请吴太后帮的忙,黄皓的话正好印证了太后的担心,这叫她怎能不急。

  “蒋公琰你少跟本宫扯那么多大道理,我妇道人家虽然不懂打仗,但也明白天底下哪有友军被困而不去救援的道理”。

  吴太后发泄一通后定了定神,再次火力全开:“你不要转移话题,我没问左将军的事情,你只说天子现在何处,马上给我把人交出来,否则本宫就要发懿旨召兵讨贼”。

  蒋琬心里知道太后是在说气话,索要天子也是借口,但他不能不有所回应,只好承诺会派遣董允率领成都留守兵马增援荆南。

  至于董允召集兵马需要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出发,每天行军多远就大有学问了,反正先把眼前这关糊弄过去再说。

  蒋琬随即当着吴太后的面起草了文书,然后交给太后用印,现在天子不在,朝廷公文只能暂时加盖太后印玺。

  第二天,蒋琬照常来到尚书台公厩办公,却见董允气急败坏地跑来找他:“公琰,坏了,糜威连夜带兵往荆南去了!”

  “什么!”蒋琬大惊,“我昨日拟的文书不是以你为将的吗?”

  “我刚问过,太后把你拟的公文改成了糜威的姓名,糜威已经连夜以太后懿旨把成都兵马召集起来带走了”。

  走眼了,看走眼了。

  以往的太后在蒋琬眼中是个一言一行从不出格的人,蒋琬忘了,自以为面临灭门之祸的太后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思考她可能采取的行动了。

第223章 孙权大怒

  武昌,得知水师大败、朱然父子被擒消息的孙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晌后才顿足嚎哭道:“朕失义封,如鹰折双翼矣”。

  朱然是孙坚旧臣朱治的养子,与孙权私交甚笃,两人自幼一起同窗共读,相伴成人后,朱然又为孙权立下不少战功,是孙权安插在军中制衡江东士族的重要心腹。

  诸葛瑾宽慰道:“陛下保重身体要紧,切勿悲伤过度,现在关键的是如何善后与蜀汉的战事”。

  “善后!善什么后!”孙权霍然站起,收泪擎剑勃然说道,“寡人要亲提一军,与赵骥小儿决一死战,子瑜可愿助朕一臂之力”。

  诸葛瑾叹了口气,拜伏在地道:“陛下欲战,臣必誓死周旋左右,只是眼下水师覆灭,不如先伪与蜀汉许和,待重修战船、积养国力后再行复仇”。

  水师覆灭四个字重重击打在孙权的心坎上,因为他很清楚水军对江东政权的重要性,也知道没有水上优势的吴军还能剩下几分战力。

  无论诸葛亮还是赵骥,那可都是能和魏军野战争雄的人物,而吴军还从没有过能在外线作战中野战击败魏军的战例,自周瑜之后,如今的江东兵将已经几乎集体患上了魏军恐惧症。

  即便是被孙权倚为柱石的陆逊,在石亭之战中贾逵的援兵赶到战场后,也不敢乘胜攻击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魏军。

  孙权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心头拎得清什么时候该硬,什么时候该软,只是这次吃了大亏的他对于战败后议和还是有几分放不下颜面。

  见孙权沉默不语,诸葛瑾猜到了他心中的顾虑。

  作为心腹近臣,诸葛瑾最为孙权喜爱的就是他总能在孙权需要的时候及时递上一个体面的台阶:“陛下与朱义封恩若兄弟,赵骥虽非陛下敌手,但奈朱义封父子性命何”。

  孙权闻言长叹一声,掷剑于地:“罢了,罢了,看在义封与朕的情分上,朕就放过赵骥小儿这次”。

  议和的命令很快就送到了陆逊的大营,陆逊看完后对坐在下首诸葛亮派来的使者樊建说:“樊长史不用去武昌了,我家天子顾全大局,愿意两家谈判解决争端”。

  樊建长舒了口气,对他来说,只要能促成汉吴之间不全面开战就算完成任务了。

  “樊长史先别忙着高兴”,深谙谈判之道的陆逊冷着脸说,“我家天子只是说愿意谈判解决问题,但若是你们没有诚意的话,那还是只能在战场上见分晓”。

  即便已经无力对襄阳构成实质上的威胁,但态度该强硬还是要强硬,决不能在谈判桌上被对方看穿自己的虚实,何况陆逊深知诸葛亮这时候同样不想与东吴翻脸。

  樊建是个标准的书生,原本的轨迹中,在蜀汉灭国前以侍中身份守尚书令的他拿黄皓一点制约的手段也没有,出使东吴时也被诸葛恪评价说“才识不如宗预,但雅量品性胜之”。

  诸葛恪这句评语就好比后世夸人外貌说“你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气质不错”。

  见陆逊示强,樊建立即表态:“请上大将军放心,我是抱着最大的诚意来商谈的,诸葛丞相的意思也是不要与贵方发生冲突”。

  “那好,我就先说说我方的条件”,陆逊点点头说,“此次冲突全因你方违反盟约攻击南乡、襄阳二郡引起,不仅如此,你们还攻击了我军的水师,所以一切责任全在你方”。

  樊建抹了把汗低头不语,深受儒家道德影响的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理亏。

  看着樊建的表情,陆逊一步步慢慢抛出条件:“不过为了两家情谊,我方愿意作出一定让步,但首先,你们必须立即释放征北将军朱然父子”。

  “那自然是应当的”,樊建觉得这个条件并不过分,当场就点头同意下来。

  “我方愿意把业已攻占的零陵郡还给你们,也不再追究你们攻击我方水师的事,但南乡、襄阳二郡必须按照原先的盟约交割于我方”。

  樊建虽然迂腐,但是并不傻,他迟疑道:“这……镇东将军怕是不会同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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