骥行三国 第87节

　　鲜卑人虽然贪婪重利，也不如汉人那么重视血缘亲情，但现在蜀军在打的毕竟是自己的老家，父母妻儿可都是留在家里的，那是再多钱财也买不来的，即便自己能狠得下心肠，手下的士兵也不会同意的。

　　河套鲜卑首领们苦苦哀求，毌丘俭却只是不肯，鲜卑士卒们一时怨言四起，他们依附首领，是因为首领能保护自己的权益，如果要是连老婆娃儿都守不住的话，草原上可是不讲什么忠臣不侍二主那套忠义道德的。

　　毌丘俭对此也无可奈何，只好多赏赐些财物酒食，暂时安抚住动摇的军心，然后以魏军步兵为主力，加大攻城强度。

　　雁门，树机能直接绕过关城，在定襄、云中、马邑等县疯狂劫掠，并州空虚，留守的魏军躲在城内不敢外出野战，只能眼睁睁看着河西鲜卑在城外炫武扬威。

　　秦朗虽然只带了五千骑兵回援，但他并不畏惧鲜卑胡骑，三国时期，无论汉魏吴哪一家，在面对自己境内的夷胡时都是长期以少打多、降维打击的。

　　于是，秦朗在摸清树机能的位置后，毫不犹豫地就杀了上去。

第239章 九原解围

　　秦朗在雁门郡广武县捕捉到了河西鲜卑的主力，两军列阵野战。

　　秦朗遥指树机能的将旗对部将说：“胡人素无军纪约束，胜则一拥而上，败则四散狼奔，我们待会儿集中全部军力直冲对方中阵，只需击破其首领亲卫，余者必自溃也”。

　　秦朗虽然是作为曹叡自幼的玩伴才得以提拔任将，但绝非无能之辈，在原本的时空轨迹中，秦朗就曾以少胜多，在河套大败柯比能和步度根的鲜卑联军。

　　魏军北方戍边名将如田豫、牵招等，之所以能长期仅凭数千骑就威慑胡人，就是因为尚未汉化的胡人在组织度上远远低于汉人军队，无论匈奴、鲜卑都还停留在谁都想吃肉，可谁也不愿意啃硬骨头的作战模式上。

　　只要能击破鲜卑首领本部就能赢得整场战争，魏军向来都是这么做的，秦朗这次同样打算如此。

　　战场形势发展也确如秦朗预料的那样，两军稍一交锋，不愿本部实力受损的树机能就放弃了与魏军硬顶的打算，调头就往回跑。

　　秦朗穷追不舍，誓要把这个胆敢侵入并州腹地的鲜卑狂徒斩了，他很清楚，只有重创树机能本部才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否则这好几万鲜卑胡骑就会像狼群一样把并州腹地咬得千疮百孔。

　　秦朗的眼里只盯着树机能的将旗，却没注意到看似四散奔逃的鲜卑诸部已经慢慢把自己麾下的数千骑围了起来。

　　秦朗还是小觑了树机能，他只知道树机能是秃发部首领寿阗的孙子，却不知道树机能是檀石槐之后的又一个鲜卑豪杰，在原本的轨迹中，接任秃发部首领之位的树机能会连续斩杀西晋三任凉州刺史，甚至打得西晋灭吴名将杜预都毫无脾气。

　　随着一声号角响起，闷头杀进鲜卑预定伏击圈的秦朗猛然发现大股的鲜卑骑兵越出藏身的丘陵，往自己骑阵两侧的薄弱处冲来，之前一触即退的树机能也亲领本部精骑杀了个回头枪。

　　魏军骑兵被重重围困在鲜卑大军之中，可供腾挪的战场空间被挤迫得越来越小，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见势不妙的秦朗率领亲卫试图打开一个突破口，却被树机能的本部精骑死死缠住，始终无法溃围而出。

　　激战中，树机能望见敌阵中一名骑士身着精甲，被数十人护在中间，护卫中还有一人举着“秦”字将旗，显然就是魏军主将秦朗。

　　树机能是河西鲜卑中有名的勇士，他在本部精骑的掩护下突进到秦朗身前一箭之地，照着秦朗面门就是一箭。

　　正在擎刀左右指挥的秦朗毫无防备，应弦跌落马下。

　　……

　　九原城下，毌丘俭收到了秦朗临阵被杀，八千魏骑大部被歼的噩耗。

　　毌丘俭强压住心中的惊慌和不安，叫人立即召集河套鲜卑首领们前来议事。

　　并州魏军的骑兵基本全交给了秦朗，毌丘俭手头只留下了用来攻城的步兵，如果直接撤退的话，在跟自己已经结下血仇的河套鲜卑的追杀下，大军根本不可能安全撤回并州。

　　必须得有人留下断后才行。

　　待河套鲜卑首领们到了后，毌丘俭故作从容说：“本将想过了，诸位的领地和族人正在遭受蜀人劫掠，就算勉强留下，士卒也会心生怨怼，所以我决定继续在此攻城，而请诸位各自回去救援，如何？”

　　毌丘俭之前一直不同意分兵，现在好不容易松了口，河套鲜卑首领们自然连连点头同意，深谢毌丘俭对自己将心比心的体谅与理解。

　　等河套鲜卑首领们领兵离开后，毌丘俭第一时间就撤了围，然后朝着雁门方向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

　　这事儿瞒不了太久，必须跑得够快才行。

　　九原县里的句扶不敢追击，但他很清楚魏军撤围的原因肯定是己方来了援兵，于是赶紧派出信使往南搜寻报信。

　　获悉后的姜维马上让人把毌丘俭已经撤退的消息散播出去。

　　苴罗侯、步度根等河套鲜卑首领一听就傻眼了，重投汉军肯定是死路一条，河西草原如今也去不了了，失去战意的他们只好狠心抛下领地和父母妻儿，“不计前嫌”地追着毌丘俭一起退往并州。

　　丧家之犬也总比死了强。

　　当河套战报递到司马懿手中时，饶是他心性早已修炼得坚如磐石，此刻也不禁有些拿不稳手中的战报文书。

　　无能的毌丘俭和秦朗，怎么会连河西的鲜卑胡人也对付不了！

　　至于收到同样消息的赵骥则表现得比较淡定，姜维加树机能对战毌丘俭加秦朗，邓艾加王濬对战胡质，在预知历史的他眼中，光看将领阵容就能知道己方不太可能会输。

　　“汉中军团现在走到哪里了？”

　　李球赶紧回答：“昨日的报告说是刚进入汉中地界，按行程来算，现在应该差不多到上庸了”。

　　“给我严密封锁九原之围已解的消息，再派人去催促吴懿加快行程，让他们抓紧进入南乡”。

　　一旁的郑度拿着战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提出建议道：“司马懿这时候想必也接到消息了，他除了撤兵别无选择，我军应该立即做好战斗准备，以便随时出动进行追击”。

　　次日，司马师一脸严肃地单独找到司马懿禀报：“坏了，父亲，蜀军已经在清除营寨外围的鹿角和拒马了，明显是打算开辟出一条可供大军出击的通道，看来他们应该也收到河套的战报了”。

　　“不要紧，我们数万大军，只要自己不乱，谁也拿我们不会有什么办法”。

　　司马懿来回踱了几步，又说到：“只不过……我们必须要赶在吴懿所率的汉中军团进入战场前完成撤离才行，否则就会很被动了”。

　　次日，司马懿高调地领兵逼近汉军大营，而同一时间，南乡城下的胡质部则撤去城围，井然有序地退回宛城。

　　在牵制住赵骥的主力掩护胡质部撤退后，司马懿亲自断后，各部交替接应，走南阳郡缓缓退入洛阳。

第240章 杨嚣教唆

　　司马懿数万大军抱成一团有序撤退，赵骥不敢深追，只能由着他去了，好在能顺利给九原、南乡解围，也算到达了战役目的。

　　在司马懿撤兵后，襄阳的陆逊也给邓艾送去了一封措辞客气的信，说既然魏军已退，自己也没必要再留下帮盟友协防了，在重申一番汉吴盟约后，陆逊带兵退回江陵。

　　半个月后，吴懿部出上庸逆丹水进入南乡。

　　赵骥在南乡县接待了吴懿，见面后，吴懿抱拳贺道：“恭贺骠骑将军大捷，要是我早点收到消息，也不至于白跑这一趟了”。

　　吴懿平时不声不响，其实很多事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他心头非常清楚赵骥故意隐瞒魏军已退的消息是在打什么主意。

　　赵骥笑笑回答：“此战不过侥幸而已，若不是借了卫将军的虎威，司马懿那老贼也不会退得这般干脆”。

　　“无论如何，既然战事已解，我准备在南乡休整数日后便率部返回益州”。

　　“卫将军不必急着回去”，赵骥压压手掌示意吴懿不要急于做出决定，“如今益州已成后方，多留兵也属无用，我的意思是想把关中军团往前顶一顶，加强前线的防御力量，不知卫将军意下如何？”

　　吴懿微微一笑：“怕是不太方便，我奉天子诏令增援关中，现今危局既解，当然应该尽快回朝复命”。

　　“如果是手续上的事情，卫将军不必担忧”，赵骥朝成都方向拱拱手，“我亦奉天子明诏统内外军事，关于卫将军所部移防的事情，我自会上表天子说明情况，陛下若有怪罪，我一力承担了就是”。

　　“哈哈，那还是等天子下诏令我移防再说吧，大不了本将以后再从益州多跑一趟路就是了，现今的确不便久留”。

　　吴懿话语间油盐不进，任凭赵骥如何搬弄唇舌都不肯留下，他之前一直游离于赵骥的派系之外，虽说有些接触甚至利益交换，但毕竟不如嫡系的句扶、柳隐等人关系亲近，如果长期滞留关中的话，赵骥肯定会用各种办法一步步慢慢拆解自己手中的军权。

　　而对天子和以马良为首的荆襄系大臣来说则不同，一来吴懿有吴太后这层背景在，二来荆襄系内部也找不出一个有足够威望和资历可以取代自己的武将，他们必须重用自己来与赵骥分庭抗礼，免得全国军队尽归赵骥麾下。

　　原本的轨迹中，在诸葛亮死后，蜀汉朝廷也是同样安排吴懿接手汉中军团，平稳渡过了最危险、最容易出事的权力交接期。

　　赵骥懒得跟吴懿再打哑谜，他干脆把话挑明了：“卫将军是怕我吞并汉中军团吗？”

　　吴懿不答，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给赵骥来了个默认。

　　赵骥好气道：“卫将军这次也看到了，司马懿之所以敢多路出兵欺我，无非是仗着兵力雄厚而已，我就不明白了，嘴上都说是为了替朝廷出力，可怎么老是我一个人在对抗整个曹魏”。

　　“这次要是有关中军团在手，我岂会眼睁睁看着司马懿就这么全须全尾地撤回洛阳”，赵骥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关中军团兵力有限，一旦分守各地，还有多少能用于进攻作战，洛阳旧都还收复不收复了，汉室天下还要不要一统了？”

　　单从军事角度来看，汉中军团一直呆在益州的确是属于养闲人了，但吴懿可不是魏延，眼里自然不会只看得到军事问题：“我只是个武将，只知奉天子明令行事，其余非我可知矣”。

　　再争下去只怕就要闹红脸了，赵骥只好先行离去再想办法。

　　赵骥气冲冲地回到府中，已经接替张表升任骠骑将军府长史的杨嚣一看面色就知道赵骥和吴懿谈得不顺，他赶紧屏退一干左右，让赵骥独自待一会儿。

　　上司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好躲远一点，这时候哪怕你是去汇报公务，也会没错被挑出三分错来。

　　等赵骥差不多气消了，也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杨嚣亲自送去饭菜，然后趁赵骥被饭菜堵住嘴的机会问到：“主公可是跟卫将军谈得不顺利？”

　　不等赵骥回答，杨嚣又紧接着自问自答道：“主公可曾想过吴懿最缺什么，他最缺的是战功”。

　　“吴懿自归附先帝以来，从未立下过什么战功，他所以能位列重号将军，不过是仗了太后的势而已，身为一名武将，属下猜他内心定然是不甘的”。

　　“如果主公愿意单独划出一片防区给他，让他有立功的机会的话，不愁吴懿不肯留下”。

　　赵骥停下手中的筷子，两口把包在嘴里的饭菜咽进肚子：“你细说说”。

　　“对主公而言，当务之急是要把吴懿调出益州，不用急着一口吞掉他的兵马，等他慢慢不自觉地把自身利益与主公捆绑在一起后，到时候他手中的军权也就不解自解了”。

　　赵骥慢慢细品杨嚣刚才的那番话，不得不由衷佩服这些世家子弟算计人心的本事，这帮家伙搞内斗果然不是吹嘘出来的，真的太厉害了。

　　次日，赵骥再次找到吴懿：“南乡直面宛城魏军，防御压力实在太大，我想要南调并州驻军增防南乡，然后把整个并州全部移交卫将军驻防，不知卫将军可愿援手？”

　　说完，赵骥赶紧又追了一句：“并州一应防务皆由将军自专，我保证绝不干涉，也绝不征调将军的部下”。

　　吴懿心头一跳，这个条件对他来说实在太诱人了。

　　在原本的轨迹中，吴懿曾在第三次北伐中与魏延联手于阳溪大破郭淮、费耀，算是有了战功傍身，而在这个时空中，他是一次立功的机会也没有得到，反倒还在他手中丢了武陵、零陵二郡。

　　虽说丢失二郡的真正责任怪不到吴懿头上，可吴懿自己一直都是憋着一肚子火的，他自认为自己是能打的，但无论朝野的舆论都觉得他是个靠着吴太后的裙带关系才能上位的幸进佞臣。

　　我陈留吴家可是大汉名门，我吴懿也不是一个靠把妹妹送上皇帝龙床才能为将的无能之辈。

第241章 防患未然

　　吴懿眼神闪烁，内心左右为难，一边是近在眼前梦寐以求的立功机会，一边是天子的信任与重托，实在叫人难以抉择。

　　吴懿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道义上的台阶，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正当理由。

　　“还望卫将军能以国事为重，勿惧朝中小人蜚短流长”，赵骥诚恳地看着吴懿说，“关中军力短缺乃是事实，卫将军移镇并州是于国大有益处的好事，此举完全是以公论公，我辈身为武人，难道不该把战事成败放在首位，然后才去考虑其他的吗？”

　　吴懿沉吟片刻，突然一拍大腿道：“好，为了早日光复汉室天下，本将就允了你”。

　　吴懿站起身举掌对赵骥郑重说道：“还望骠骑将军能遵守诺言，不要插手我军中之事”。

　　“好，本将决不食言”，赵骥也起身与吴懿击掌为誓，“往后并州军事皆由卫将军一言决之，本将绝不干涉”。

　　赵骥随即当着吴懿的面撰写表文，请求朝廷免去邓芝扬武将军的武职，不再兼领并州军事，然后赵骥又写了一道军令，要求胡遵分出一半并州原有兵马移驻河套，另一半加上河套句扶部南回关中归建。

　　有了汉中军团的加入，赵骥总算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恢复元气，早日结束汉人内战。

　　洛阳，曹叡这次连生气发火的劲儿都没有了。

　　司马懿的献策很毒辣，既掐中了关中汉军最脆弱的时间点，也最大程度地发挥出了魏军的国力、军力优势，而且这条计策是得到了曹叡亲自首肯的。

　　在各方面都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谁能想得到一直为汉人所忽视的河西鲜卑却成了赵骥破局的神之一手。

　　这些鲜卑人向来不服王化，怎么会突然转性对赵骥俯首称臣起来了？

　　更可怕的是，汉军在最近的战事中连续崛起了邓艾、王濬、姜维等优秀的后起将领，而自己遍视满朝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托付重任的年轻将领，特别是优秀的宗室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