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请息怒 第598节
久不住人的第五进稍显荒凉,和前头热闹的景象天壤之别。
鞭炮吵嚷邈邈传至五进西跨院内,一间外头挂了锁的偏房,房门猛地被人从里往外推了几下,一阵‘咣咣咣’的门板磕碰声响。
正攀在院内假山上往前院张望的丫鬟月珠听到动静,三两下爬了下来,一脸怒容的走到房门前,斥道:“你又发甚疯!”
话音刚落,房门又一次被大力往外推,却被外头铜锁限制了开合,只打开一条三指宽的门缝。
却见,门缝内猛地凑近一张因久不见阳光而显得苍白的脸,脸上带有谄媚笑容,“月珠,今日怎了?可是府里有喜事?震郎要纳妾么?”
“休要胡扯!老爷和夫人恩爱的很,哪有心思纳妾!今日是二郎娶妻呢!”
月珠说罢,屋内那妇人明显一怔,隔了半晌才喃喃道:“二郎都成婚了.”
“废话!二郎已过弱冠,成婚还不应当么?”
月珠没好气道,妇人片刻失神,忽然扒着门板兴奋道:“月珠,求你去找震郎说一声,今日府内大喜,我这做嫂嫂也得给弟媳些见面礼吧!你去找震郎,放我出来一日,我绝对不捣乱!”
“呸!你算哪门子嫂嫂!二郎的嫂嫂是我家聂大娘子!”
月珠原是聂容儿贴身丫鬟,聂容儿常年在寿州,杨大婶又没有管理大宅子的经验,便把月珠留在了蔡州大宅,协助婆婆管家理事。
妇人被月珠训斥后,默默垂泪道:“今日来的宾客,定有我徐家人吧。月珠求你寻上我伯父徐知事,我要与伯父见上一见。”
“徐知事?”
月珠迷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徐榜徐知府,“徐公早已就任蔡州知府了!”
“啊?”妇人一愣,随即一脸惊喜.当年她被圈禁时,徐家的大腿徐榜才不过是一名刚刚到任不久的蔡州七品知事,如今竟做了一府父母!
这条消息像是让她看了见一丝希望,妇人突然有了底气,“你快去找我伯父来!杨震欺我数年,我要找娘家人为我做主!”
不料,月珠完全没有被她这知府伯父吓住,反而嗤笑道:“知府算甚?老爷如今领寿、宿、泗三州军事,为一地督抚!平日便是徐知府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的!再说了,你徐家当年知晓了你谋害夫人,早已对外宣称你得急病死了。徐贞儿,我实话与你说,此刻便是将你带到徐知府面前,他也不认你这个侄女了!”
“.”
徐贞儿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月珠话里的信息很多,其一,娘家已将自己放弃了;其二,伯父、夫君,或者说当年随陈初从桐山出来的那批人,如今皆是风光无限.
知府、督抚,这些职位在当年莫说是她一个女子,便是对徐家顶梁柱徐榜来说也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一时间,徐贞儿满心悔恨。
当年,她可是拿了一把天胡开局的牌面啊!
王妃做媒,将她说与了杨大郎,若两人好事就此定下,她一来是出自桐山五家中的徐家,又是大郎正妻,如今她在淮北妇人中的地位,大概只在猫儿之下.
人算不如天算,当年她自视甚高,嫌弃大郎家贫拒绝此桩婚事,若此事就此打住,也不影响她一世衣食无忧。
偏偏后来她见大郎起势,又主动倒贴了上去。
一来一回间,她不但失了大郎的敬重,也丢了原本应属于她的官家大妇的地位。
至此,还不影响她随着大郎享一世风光,直到后来做下那件事.
好悔,好恨!
徐贞儿坐在地上,望着仅有一线的阳光,忽然爬起,疯狂拍打房门,叫道:“你唤震郎来,我知错了,求他让我看一眼平安吧”
“休想!公子如今被夫人教养的极好,若被旁人知晓有你这么个恶毒娘亲,他以后还如何做人、还如何继承老爷衣钵!”
“不!那是我辛苦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儿,你们不能抢了去!你们让我母子骨肉分离,不得好死”
提起儿子,徐贞儿愈加疯狂,可叫骂一通后,却又哀哀哭了起来,“月珠,好月珠!我求求你了,你带平安过来,让我看一眼吧就看一眼,我往后日日为你诵经祈福.求你了.”
月珠却连一个字都不信。
当年,夫人被这毒妇下药,危在旦夕之时月珠欲要出府找大夫,却被徐贞儿带人拦了下来,将月珠打了个半死,休养两个月才能下地。
心中有气又有恨,月珠说话自然不会好听,“徐贞儿,你莫要不知好歹!以你做下的事,任在谁家都逃不过被打死!老爷夫人没有打杀你,已属世上难找的心善,你若再生事,便饿上你两日!”
“哈哈哈”
徐贞儿忽地疯狂大笑起来,隔着门缝死死盯着月珠,一字一顿道:“好一个心善!他心善会将我关到这屋子里六年?他若心善会夺走我的平安?他正是恨我,才不杀我,要我日日夜夜悔恨!杨大郎,你比我还要狠.”
提到大郎,徐贞儿彻底癫狂,边撞门边大喊道:“杨大郎!你还我平安,杨大郎,你一个破落逃户也敢欺我,还我平安,还我孩儿”
这番动静闹的不小,月珠唯恐惊扰到前头的宾客,连忙将守在院门外的两名粗壮婆子唤了进来。
房门一开,徐贞儿便猛地往外冲去,早有准备的婆子怎会让她如愿,拦腰将人扑倒。
“将人绑了,堵上嘴!免得这疯婆子发癫,冲撞了宾客!”
月珠一声令下,粗壮婆子便将徐贞儿往屋内拖去,徐贞儿双手死命扒着门槛,转瞬间又从怒不可遏的疯癫状态变回了让人生怜的大哭,“月珠,让我见一见平安,让我看一眼.”
在她手上吃过大苦头的月珠转过头不看她那可怜模样,犹自道:“自作孽,不可活!”
第432章 联亶抗亮
正月二十五。
陈初离开蔡州,于二月初三抵达东京。
二三月间,正是东京最漂亮的季节。
寒冬褪去,似乎在一夜之间,满城桃李杏梨便勃发了。
花香沁人,一派锦绣。
为汇总各方消息,同时也为了让诸位中枢大臣统一思想,陈初在东京多留了几日。
初四日,久未上朝嘉柔‘听闻’陈初进京,特意临朝与群臣见了一面。
这世上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至少范恭知、蔡源、张纯孝这些人都看出些端倪。
虽说嘉柔也不是每日上朝,但前些年有长达半年的深居简出,这回又月余不见.
不过,能窥出些许苗头的皆是重臣,他们或为淮北利益考量、或为自身考量、或为了国朝颜面,总之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深究这件事。
在他们眼里,这刘齐归陈,已是早晚的事。
当日朝会,陈初出列,将金帝南狩一事详细讲了讲,事发已经一个多月,朝臣们对此早已议论纷纷。
可齐国官方尚未作出一个明确表态,朝中对此事的态度也莫衷一是。
主流意见有三。
以鸿胪寺卿张行衍为首的老成持重派认为,此事纯属金国内政,大齐不该发声。
年轻些的礼部尚书杜兆清却与之针锋相对,认为大齐该趁金国内乱,挥师北上。
却迎来了张行衍的激烈反对,“拓地千里听来雄壮,那榆州却是苦寒之地,不利耕作,当地百姓久受胡统,已不识礼教、不认祖宗!便是火中取栗夺了金国三两州府,岂能久守?”
持有和张行衍一样态度的朝臣为数不少。
有这类想法也不希奇,榆州尚在金国南京路西北,此地自打唐末动乱,已脱离汉家王朝的统治版图。
数百年来和中原分离,民风、认知已有极大不同。
百姓中确实有一部分对汉家王朝已没了归属感。
张行衍和杜兆清在朝堂一番争执,谁也说服不了谁。
最终,兵部尚书张纯孝给出了第三种方案,“不论如何,金帝乃金国正统,完颜亮谋逆犯上,我大齐身为金国友邻,不可坐视不理!我朝应于道义上和物质上支持金帝,匡扶正统!”
这话一出,便是齐国的主和派也不淡定了,脾气暴躁的更是在朝堂中大声质问张纯孝到底是齐臣还是金奴!
确实荒谬,去年齐金还在河北大打出手,怎一转眼就成了‘友邻’。
再者,自去年一战,便是三岁幼童也知,齐金必将再有二战,你张纯孝不想着怎样趁机削弱金国,竟要资助金帝粮秣?
你这不是赤裸裸的投敌行为么!
但众臣也知,张纯孝乃楚王一系,后者本就是大齐最坚定的主战派,张纯孝此番表态,不怕惹楚王不快么?
心直口快之人痛斥张纯孝,有些心思机敏之人则在偷偷观察楚王表情。
却见楚王双目微垂,闭口不言。
蔡源适时出列,问道:“楚王之意,应当如何?”
“金帝仓皇南狩,势弱。若不帮他,恐完颜亮年内即可平定榆州,掌控金国。若说金帝为病狼,完颜亮既为恶虎”
陈初仿佛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谁不知楚王和蔡尚书是一对翁婿,旁人才不信今日朝会前他俩没私下商量过。
此刻一问一答,明摆着就是说给别人听的。
这话并不难理解,暗指大齐不出手,金帝大概率撑不到一年便会在完颜亮的反扑下被消灭。
‘病狼、恶虎’说的是金帝昏聩,完颜亮更年富力强,若任由后者掌控金国,对大齐无利有害。
最好的方法便是扶植弱势一派,让他们自己不停内耗。
在场朝臣并不是想不到这法子,只是他们没法像陈初一样获取前线准确战报,并不知道金帝仅仅带两千亲军逃到了榆州。
这事就是一层窗户纸,陈初捅破后,众臣都能想明白其中利弊让金人自己打生打死,总好过大齐将士伤亡。
唯一让人不自在的,便是短时间内的心理转折近两年来,淮北掌控的宣传机器不停罗列细数金国犯下的桩桩血案、累累罪恶,在齐国朝野,清算金国已成了政治正确。
而金帝完颜亶作为金国的具象化代表,自然是最为百姓痛恨的那个。
眼下却突然要扶亶抗亮,民心未必会理解。
群臣忽然沉默了下来,即便理解了这么做的意图、也知晓以眼下局势这般做是最好的选择,却依旧没人愿意背下骂名。
大概想一下便知,民间若听闻某位大臣力主支持金帝,大概会被骂作卖国贼、软骨头。
朝堂内鸦雀无声,陈初手持笏板,躬身道:“殿下,此事还需殿下做出计较。”
“.”
长达数息的安静后,陈初抬头看向了御座。
处于大庆殿深处的御座周遭光线稍暗,陈初看不清嘉柔脸上表情,只得又道:“殿下?”
“.”
依旧是沉默。
侍立嘉柔身后的黄豆豆急忙侧头看了过去,却见嘉柔怔怔看着下头的楚王出神,目光却没有焦距.
上一篇:大唐:开局碰瓷长乐公主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