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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请息怒 第747节

  “见过陈大人”

  两人见了礼,陈伯康却道:“两位可是来祭拜故人的?”

  陶、薛二人不由对视一眼,最终由后者一叹道:“我二人来看看李公.”

  陈伯康不由也跟着叹了一声,手臂前伸道:“走吧,我们一同过去。”

  三人走出几步,那薛徽言忽道:“陈大人,李公在江南也没后人了么?”

  陈伯康摇摇头,答道:“当年李公身为主战一派,东京城破后,金军屠尽李公满门泄愤,事后李公也被押去了辽东。彼时我在外地为官,这些年在江南也派人寻找过,始终未能打听到李公后人,想来.李公这一支绝嗣了。”

  三人再次沉默下来无论他们如今身在何处为官,当年他们却都是汇聚于李公手下的主战派。

  不过那时他们官职低微,因支持李公纷纷贬谪出京,却不想因此躲过了一劫。

  如今,迅猛成长于淮北的楚王,却达到了当年他们想都不敢的高度.不止打赢了又一次东京保卫战,甚至荡平了辽东金国老巢。

  可是,当年的老上司却看不到了。

  故人已逝,忠良无后,让几人心情格外复杂

  三人穿过一片松林,忽见前方不远处,一名身穿紫袍的官员盘腿坐在一座新坟前,坟前摆了壶酒、放着几块糕饼,一沓燃烧黄纸的纸灰被寒风一吹,打着旋飞上了半空。

  三人讶异对视一眼,缓缓上前。

  听到背后脚步声,正在烧纸那人回头,竟是陈景安

  “陈相.你这是?”

  几人悄悄来拜李公,心中自是存了点对大周的感情,可陶、薛两人可是清楚的很,安丰宰相陈景安是铁杆淮北系,他早已心属楚王了,他来这作甚?

  却见陈景安用手中小棍挑了挑尚未燃尽的黄纸,望着墓碑道:“几位都忘了?李公可是我的座师.”

  说罢,陈景安起身让开了地方,又道:“你们祭拜吧”

  陶、薛、陈伯康三人依次向这座小坟行礼祭拜。

  如今四人,皆为重臣,陈景安和陈伯康一人为安丰执宰,一人为临安财相。

  可在多年前,他们尚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时,都或多或少得过李公提拔、指点。

  因为这层关系,几人的话题自然也就离不开李公。

  陶春来从袖中掏出一沓黄纸,为即将熄灭的火堆续上,低低道:“前些年,我听说东京城破后,金人能马上寻到李公府邸,是有人暗中投靠了金人,卖了李公。”

  说这话时,陶春来看了陈伯康一眼,这才接着道:“我还听说,投靠金人的,便是如今的大周独相!”

  陈景安留意着陈伯康的表情,后者却既没否认也没赞成,只道:“大周,如今哪里还有独相?不过惶惶不可终日的狗而已!这次他为了不躲过出使差事,让儿子亲手砸断了自己的腿呵呵。”

  仅是这句话,便已表明了他对秦会之的态度,并且那句‘如今哪里还有独相’,也暗指秦会之权势早不如前。

  性子有点急的陶春来却道:“既然如此,陈大人还不舍法将那老狗收拾了!陈大人莫忘了,当年你从一贫瘠小县升任宣州同知,便得益李公竭力举荐。”

  陈伯康听了,却苦笑不语。

  一直没开口的陈景安却忽然道:“政和二十二年,本官归乡为父丁忧前,曾和李公有过一回谈话。李公因我几句狂悖之言,还生了气.”

  三人齐齐看过来,等着陈景安继续说。

  陈景安也不卖关子,径直道:“当年我年少气盛,曾道:国朝疲弱,不止在六贼,也不在李邦彦、秦会之之流,而在上.”

  ‘在上’说的是谁,几人自然都明白,陶、薛二人不惧痛骂奸臣,但指责君父

  两人都没有接茬。

  陈伯康却恍然大悟一般,只道:“怪不得李公当年正值用人之际,也没有为守谦夺情起复,想来李公是想磨磨你的性子吧?”

  陈景安却摇头道:“李公确有夺情之意,却被我拒绝了。”

  “为何?”

  “当年我便看出,这大周摇摇欲坠,与其乘于危船,不如静观其变,以待明君。”

  这话说的极其露骨,也有些不符合读书人的三观.国朝生死存亡之际,读书人该做的是以死报君王!哪有看出有危险就自己躲回老家的?

  似乎猜出了陶、薛二人的想法,陈景安却指了指墓碑,“李公如何?下场如何?可又阻了丁未之难的发生?为人臣者,并未不可捐躯献国,但这般拉上全家、且没有意义的牺牲,我不会做。”

  陶、薛两人听出陈景安有暗指李公愚忠之意,不由不满,但两人又是陈景安名义上的下属。

  薛徽言默默无声,耿直的陶春来却没憋住,只道:“李公一心为国,自是比不上陈相慧眼识人,如今为晋王肱骨,来日前程更是不可限量。”

  这暗讽陈景安见风投机的话,他怎能听不明白但这种事,你说我投机也好、你说我赌了一场也好,可老子赌赢了。

  仅凭这一点,陈景安便不会生气,只听哈哈一笑道:“陶大人随太上皇一路北上,想来也见识了淮北风光、中原状况,便是旁人聒噪几句,也不妨万民齐颂淮北善政陶大人,咱们可等上十年,看看本官选择,是对是错.”

  陶春来被噎的当场说不出话来.一路北上,他自是感慨万千,万民齐颂也绝不夸张。

  这便是陈景安的底气。

  现下的安丰朝,以陈景安为首的淮北系势力最大,其次便是与陶春来有割耳之仇的裴蔚舒为首的淮南系,最弱的便是独立于两派之外的薛、陶周国旧臣系。

  旧臣系本就处于夹缝中了,薛徽言自是不愿陶春来再得罪陈景安,忙道:“诸位大人,今日我等齐聚李公坟前,便不要再说这些了。我有一事,不知几位愿不愿一起办了?”

  陈景安似乎知晓薛徽言想作甚,不由道:“可是临安那位独相?”

  “正是!如今晋王声势正隆,我等若一起谋划,可借晋王之势,先除了那奸佞,为李公报仇!”

  薛徽言话音一落,陈景安却笑着看向了陈伯康,“干不干?”

  “为何不干?”

  陈伯康麻利的伸出了手,薛徽言马上伸手叠了上去,接着便是陶春来,最后才是陈景安。

  颇有点象征意义的仪式刚成,却听前方一阵钵铙诵经之声遥遥传来。

  几人一齐起身,相识一笑,陈景安却道:“想来是显恭皇后入葬了,咱们都过去吧。若被人看见我等在此鬼鬼祟祟,定以为咱们在秘议什么惊天大事。”

  

第539章 玉玺现世,圣君临朝

  酉时末,华灯初上。

  年关将至,又因接连好消息,东京城内格外热闹。

  岁绵街楚王府,御赐的白底金字灯笼在门檐下一字排开。

  门楣下方,以红绸悬了一柄铁戟,不但昭示了主人的武将身份,同时也表明了主人大胜凯旋。

  往日常年紧闭的中门,也在此时大开。

  王府嫡长子陈稷如同小大人,站在台阶旁翘首以盼。

  约莫半刻钟后,只见巷口率先拐入一匹青鬃马,随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银甲的铁胆。

  接着,陈初、以及载有阿瑜和念儿的马车也拐入了巷子。

  陪在陈稷身旁的瘸腿车夫王恩,一颠一颠跑上前去,伸手帮陈初牵了马,仰头便道:“王爷可算回来啦。”

  在东京见到王恩,陈初有些意外,笑问道:“连你都来了?看来王妃将全家都带过来了吧。”

  “嘿,是啊!若非王妃有令,不许家里太过招摇,属下跟老翁说甚也要去通津关迎王爷”

  王恩说罢,依旧站在府门前的前院管事翁丙丁喜气洋洋朝府内喊道:“王爷平安归家.”

  陈初翻身下马,走到府门前,陈稷模有样的见礼道:“恭贺父亲大胜凯旋。”

  随后,又朝铁胆和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阿瑜道:“见过姨娘,见过姑姑。”

  陈初哈哈一笑,牵着稷儿入了府,转过影壁墙,却见全家妇孺在猫儿的率领整整齐齐站在院内。

  “恭迎夫君平安归家。”

  莺莺燕燕齐齐一礼,养眼确实养眼,不过却搞的陈初老大不自在,不由笑道:“这是作甚,这般大的排场。”

  猫儿抬头,目光柔情万千,却无比认真道:“夫君凯旋,于情于理妾身与姐妹都要相迎呀。”

  “不必,不必,以前怎样,现下便怎样”

  陈初话音刚落,却见一道窈窕身影忽地从猫儿侧后朝陈初飞扑而来,陈初赶忙松开稷儿的手,一把将人接了,在原地打了旋,才化解了来人冲过来的力道。

  “.”

  不是玉侬还能是谁?

  却见这没毛病的小妖,双臂抱着陈初脖颈,双腿夹着陈初虎腰,如同挂在了后者身上一般。

  脑袋趴在陈初耳边,刚一开口,倒先落了两滴相思泪,“公子,奴奴好想你.”

  她这姿势,说不上雅观,不由气的猫儿眉头一皱,低声道:“像什么样子!孩子都在呢!”

  玉侬却回头委屈道:“姐姐,是公子说的呀‘以前怎样,现下便怎样’。”

  出征近一年,一朝回到温柔乡,陈初不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便笑着在玉侬耳边道:“乖了,先下来。”

  “嗯”

  玉侬黏粘糊糊应了一声,却依旧没松开盘在陈初脖、腰上的双臂和双腿,只上身微微后倾,刚好让陈初能看见她那张光洁无暇的鹅蛋脸。

  那双大眼,微含残泪,自上而下近距离和陈初对视,虽甚也没说,却又似包含了千言万语。

  陈初只得凑到玉侬耳边,小声道:“夜里,给我留门”

  “咯咯.”

  得了这句许诺,玉侬才破涕为笑,双腿一松,从陈初身上跳了下来。

  那边,依旧站在猫儿身旁的蔡婳撇了撇嘴,小声道:“狐狸精!”

  可嘉柔、阿瑜倒是有些羡慕玉侬在这个家里,似乎只有她才能这般毫无顾忌的当众邀宠卖娇。

  一来,玉侬入门早,甚至早过蔡婳,且同时得了王妃和蔡姐姐的喜爱.别看两位后宅实权大佬嘴上骂玉侬骂的欢,实则两人对玉侬最亲,私下对她的赏赐最多。

  玉侬也是王妃和蔡婳以外,唯一能亲自打理、负责府外部分生意的那个。

  二来,蠢萌本就是人家玉侬的人设,似乎她偶尔做些出格的事,才符合她的性子。

  若阿瑜或嘉柔也像方才玉侬那般毫无形象的挂在陈初身上,不但显得突兀,也显得刻意,可玉侬这般见怪不怪。

  当晚,一家难得团聚,自是其乐融融。

  翌日,随着南归百姓的抵达,无数人间悲欢陆续上演。

  东京城北旧校场,特意用来暂时安顿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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