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从长生开始 第58节
这也使得张居正每日在内阁处理完政务,都能赶到玉熙宫,向朱厚熜报告一些他与高拱等人补救时弊的一些奏陈。
尤其这一个月,抄没江西分宜严家、淞江府徐家的家财逐一理清了,国库又迎来了新一轮的暴涨。
今日就是前来奏陈这件大事的日子,本应下晌才来,但内阁突然接到了浙江紧急政务。
海瑞在浙江又杀人了!
浙江一十一府。
杭州府、湖州府、嘉兴府、宁波府、绍兴府、台州府、金华府、衢州府、严州府、温州府、处州府。
除地处较为偏僻,油水较少的处州府知府外,其余十府,十个四品的知府,同日被海瑞以天子剑斩杀!
一个正七品的知县事,杀了十个正四品的知府事,翻遍史书,都不曾见过这么大胆的。
内阁为之震动,但当看到海瑞上报十府知府在任的所作所为后,不由得感慨海瑞杀的好。
就那些罪过,纵使是杀十遍都是应该的,要是等圣意,死的就远不止这些人了。
但是,一省十一府,十府知府都罪该万死,海瑞不经上报,便将其全部斩杀,到了皇上那,哪怕手里有着天子剑也是说不过去。
所以,海瑞附上了抄没江南第一富商沈一石的家产。
且在上疏中言及,沈一石为江南织造局做事,而江南织造局又是内廷所辖,一应抄没,皆应归皇上内帑,而不入国库。
看到这里时,张居正、高拱还在为海瑞所忧心,但看到江南第一富商具体家产后,所有的忧心全无。
谁说海瑞海刚峰不懂为官?
明明既懂为官,又懂伺君,只是寻常不屑于为之罢了。
真用起来,丝毫不比朝中的老狐狸们差,更难能可贵的是,海瑞没有过手就贪的心,仅凭这点,就比老狐狸们强太多了。
拿着海瑞的“献礼”,张居正改了主意,晌午前就来到了玉熙宫精舍,捧着两本账册要陈奏。
天气渐热,火鼎改成了冰鼎,原是要太监宫女在鼎前扇风的,但朱厚熜并不觉得烦热,就让撤去了,从容道:“说吧,今儿又有什么要紧事?”
“是。”
不知不觉间,张居正也练就了一眉目的春风,一面孔的秋水,欠了下身子,然后拿起第一本账册,徐徐说道:“启奏圣上,抄没严嵩、严世蕃、徐阶、鄢懋卿等一干贪吏家财的单子,锦衣卫和户部都算出来了,一共有黄金六十五万余两,白银八百八十余万两,其余古货珍玩折价也有近七百万两纹银。”
六十五万两黄金,即六百五十万两纹银,加上八百八十万纹银,再加上七百万两纹银,共两千二百三十万两银子。
江西分宜严家、淞江府徐家,和鄢懋卿等一干门徒,经过多轮压榨,还能榨出来这么多油水,当真是不易了。
朱厚熜点点头,吩咐道:“来往京畿、江西、淞江诸地,锦衣卫倒是辛苦,划拨给锦衣卫二百万两银子,方便以后做事。”
张居正嘴唇微动,锦衣卫辛苦,户部核算的官吏也辛苦啊,但只奖了锦衣卫而全然未提户部,皇上对锦衣卫的偏爱,毫不遮掩。
“是。”
张居正暗暗叹了口气,认下了,“启奏圣上,浙江那里也呈来了一道抄没单子。
淳安知县海瑞抄没了江南第一富商沈一石的家财,得作坊二十五,织机三千,每日可织丝绸五百四十八匹,一年可织二十万匹丝绸,一匹丝绸本价四两纹银,而运往西洋便能卖到十五两纹银,仅这些作坊、织机,每年便能赚到二百万两银子。
又得绸缎行一百零七家,在嘉靖四十年初,尚存丝绸十二万五千六百匹,若是折为银两,不会低于三百万两纹银。”
作坊、织机,是只年年能产金蛋的鸡,绸缎行、丝绸,是金鸡下的金蛋。
鸡有了,蛋也有了,这一勺烩的献礼,哪有人会不满意?
要知道,大明朝去年一年赋税也才四千五百万两,内帑等同年年多了大明朝半成赋税,仅供皇上花销,怎么花都花不完。
“沈一石的现银呢?”朱厚熜没有被银子蒙蔽眼睛,现在的内帑,和现在的国库差不多,不缺钱,自然在看待事务时就能直看本质。
那账单里,点出了沈一石的作坊、织机、绸缎行、丝绸,却唯独没有说现银的事,堂堂江南第一富商,虽然注了不少的水,但银子也该砸死人才对。
张居正脸上见了汗,“现银不足一万两!”
坐拥千万之富,现银不到一万两,朱厚熜甚至不用问,就知道浙江几个衙门,包括浙江官员的家里,这么多年都在花沈一石的钱,就是沈一石家里有座金山,挖也挖空了,但每人具体花多少,只有个人心里有数了。
“浙江那些官员?”
“回皇上,除处州府外,浙江十府知府被海瑞以天子剑所杀。”
朱厚熜恍然大悟,海瑞怎么忽然对增加他这个皇帝的内帑感了兴趣,原来是不想等圣旨在浙江大杀特杀啊。
朱厚熜摇摇头,没再计较这件事,“浙江布政使郑泌昌,按察使何茂才,和倭寇那些头目该入京了吧?”
“回皇上,想来就在明日了。”
“朕上承祖德,常存无为而治之念,伤一生灵皆不忍之,奈郑、何二人罪恶滔天,无须三法司再审,着即革去郑泌昌、何茂才一切职务,押至西市牌楼就地正法,然通敌叛国非一人所能消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得死,鸡犬亦当升天,敕令,诛灭九族!”
第81章 尽诛汉奸,不知疾苦!
诛灭九族!
朱厚熜在这嘉靖四十年,杀了数以万计的人,诛杀官员也有万人,抄斩、族诛者数千。
真正敕令诛杀九族的,仅郑泌昌、何茂才二人,可见朱厚熜对官员通倭的仇恨。
张居正心惊不已,却也只能领旨。
不论从祖制,还是从大明律,通倭皆是诛九族的大罪,从太祖高皇帝时,便对倭寇深恶痛绝,大明朝历代皇帝皆如是。
但这也让张居正接下来的奏禀变得尴尬起来,张了几次嘴,却发不出音。
“说吧,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朱厚熜望着他。
张居正接着奏道:“启禀圣上,桃渚一战,所斩所擒倭寇,其实不全数真倭,东南线报,出自倭岛的真倭仅六千余人,余数皆为倭奴,死者不计,但所俘虏近万人中,仅不到两千人为真倭,余者概为从我中原百姓。”
倭寇。
分倭,分寇。
从倭岛来的,是真倭寇。
而从中原跑去海上,附从在倭寇之下的倭奴,确切地说是贼寇。
“皇上,真倭该死,但我朝子民,多因活不下去而入海,尽数诛杀,恐有伤东南民心。”张居正如实道。
死在桃渚城就不说了,死再多谁也说不了什么,全计为真倭就可以了。
但俘虏的,有八千是原东南百姓,人人拖家带口,便是八千户人家,一旦杀了,少数能影响到数万人。
大明人口固有万万,万中之一的人口虽不起眼,几万人生、死改变不了大明朝什么,但那到底是大明朝子民啊。
杀异族再多,张居正都不会有动容,但杀己族类一人,张居正都心有凄凄然。
东南军报早就呈入内阁,询问对俘虏的真倭、倭奴解决办法,但内阁迟迟下不了决定。
朱厚熜沉默了。
倭奴。
不如说是汉奸。
张居正内阁考虑的是杀了这八千汉奸,会影响到东南八千户人家,却全然忘记了东南数百万户人家,恨汉奸更甚于真倭寇。
没有这些带路的汉奸,没有这些汉奸在背后为倭寇出谋划策,大明朝东南的倭祸就不会有那么严重。
正如张居正所言,这八千汉奸中,许多人是活不下去才成的倭奴,但那时,这些汉奸就打定了主意,让自己活,而不管其他人是死是活。
这想法,对吗?
当然不对!
可要说错,在生死面前,哪有什么对错,就连太祖高皇帝也是活不下去才加入的红巾军,反的元廷。
如果抛开对错,那这八千人的行径,就可以视为一场豪赌。
与大明朝廷的一场豪赌。
赌赢了,跟着倭寇掠夺无数东南百姓的活路施施然离去。
赌输了,财货没有掠夺到,反被东南军队所杀。
既然是赌,那就该认赌服输,那八千人只是运气好点,为东南军队所俘虏,哪有赌输了,还想着什么都不付出就安然离场的道理?
朱厚熜好久才说道:“内阁想好怎么向过去两百年深受倭祸之苦的东南百姓交代了吗?”
在太祖高皇帝还没有建立大明朝以前,倭祸就在,从那时起,东南百姓就受到大元朝廷、倭寇、汉奸的轮番劫掠。
那时的东南百姓在元廷治下,活不下去的,岂止有百人、千人、万人,人人都水深火热的,人人都活不下去,汉奸却靠着残害活不下去的同族人活了下去。
或许有些人会说,现在的倭奴,和两百年的倭奴不是同一批汉奸,不应一概而论。
可在朱厚熜眼里,那都是畜生。
在野外的畜生,讲究的只有弱肉强食,昔日,大明东南军队弱势,真倭、倭奴可以毫不留情在大明朝廷和大明东南百姓身上剜肉,怎么到大明东南军队站起来了,反而要对真倭、倭奴施展仁义?
那我大明东南军队不是白站起来了吗?
那我大明东南军队将士的血不是白流了吗?
那我大明朝廷增给东南军队的军饷不是白增了吗?
张居正惭愧不已,在那里深低着头,“皇上,那八千人中有无辜。”
这么多汉奸,不可能个个为倭寇带路,不可能个个手染东南百姓的血,有些,仅仅是跟着倭寇冲入东南百姓家里抢了些钱粮,抢了些女人。
“我东南百姓无钱粮可食,饥饿而死就不无辜?”
“我东南百姓幼年失母,成年妻女被掳侮辱就不无辜?”
“张居正,这就是你口中的“仅仅”!”
朱厚熜动了感情,怒极反笑道。
如张居正,如高拱、李春芳、陈以勤,如大多数朝官,多是生长在内陆,或是富裕人家中。
从小就没见过倭寇,即便有倭寇来袭,也能靠家中修建的堡垒,或豢养的豪奴护卫挡住,根本不懂生活在倭刀阴影下的东南百姓有多么绝望。
那八千汉奸,全杀了或有无辜,但杀十个漏一个,或杀一百个漏一个,或杀一千个漏一个,绝对有漏网之鱼。
在家国大义上,错杀一千,绝没有放过一个影响更恶劣。
那会滋生人心中的“侥幸”,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几率,人也会觉得活下来,被放过的一定是自己,而去肆意作恶。
君不见后世的福利票,人人都觉得中五百万的会是自己。
却不知那五百万,是先有了得主,才有了那张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