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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18节

  把北方折腾残了以后,见事不可为,干脆拍拍屁股南下。

  在江南,他们有辉煌的宅第,有连片的土地,有成群的农奴,可以放心地偏安一隅,继续门户私计之类的丑恶勾当。

  邵勋后世读史之时,看到的都是士大夫们的风花雪月,看到的多是士大夫们的魏晋风度,一度还觉得挺美好、挺文艺、挺浪漫,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让人沉醉不已。

  但穿越过来后,却无法代入士大夫的视角了。

  他现在觉得这些人都是有原罪的,需要改造。但悲哀的是,他还需要仰他们的鼻息过活,甚至巴结他们、迎合他们。

  人啊,可能就是这样不断取舍、不断妥协的。最终磨平了棱角,被涛涛大潮所淹没。

  “督伯似有所感?”裴妃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夫战,资粮之重,当为首位。”邵勋回道:“而今天下诸州、郡、征、镇战乱不休,夫不得耕,妇不得织,百姓辗转沟壑,井邑化为废墟,长此以往,军馈定然不继。王妃打理潘园,诸事井井有条,仆佩服之至。上下近千军民,亦深感王妃之德。”

  “你倒是挺会说话。”裴妃淡淡一笑:“那日也是这般与梁兰璧、庾文君说的吧?”

  邵勋愕然。

  裴妃放下车帘,一时沉默了下来。

  “启程去洛阳吧。”稍顷,她吩咐道。

  “诺。”邵勋让人牵来马匹,翻身而上。

  其他九人亦纷纷上马,散开在马车四周。

  车驾缓缓而行,一路向西。

  时值正午,日头正毒,只一小会,裴妃就又把车帘掀起透透气。

  “梁兰璧之父、卫将军梁芬乃西州(关西)士人,与天水阎鼎等人相识,时常相聚。”辚辚车声中,裴妃温婉清丽的声音缓缓传出:“你既与糜晃糜子恢交好,就当谨慎从事。现时或没什么,可一旦局势有变,河南、河北、西州乃至吴地士人未必能意见一致,届时就会有影响了。你——稍稍注意点。”

  邵勋悚然一惊,立刻答道:“谢王妃提点。”

  果然,天下士人是有畛域之分的。

  他其实隐约有这个意识,但没想到隔阂这么深。

  衣冠南渡之时,好像河北(黄河以北)士人南下的就很少,河南士人南下的则很多。

  至于关西士人,他还真不太清楚。

  但似乎洛阳告破后,关西士人——主要是天水人阎鼎、武威人贾疋——将司马邺(晋愍帝)护送到长安,拥立为帝。

  当时很多关东士人不愿去长安,要不要这样啊?

  如果王妃不提醒,他还真可能踩这个雷。虽然未必会有多少负面影响,但他不是士族,对错误的冗余度很低,真没必要这样。

  随后一路无话,在日头偏西之时,马车经上东门入城,直入司空府。

第19章 火中取栗

  “哈哈哈……”司空府内,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断。

  确实,最近几个月司马越舔得很厉害。

  用文雅点的词语来形容叫“恭俭退让”,用难听的话形容就是“阿谀奉承”。

  但不管怎样,他舔到了。

  司马乂非常高兴。

  邺城的司马颖也没使绊子,甚至称赞过司马越几句,因为司马越暗中支持他担任皇太弟。

  这就是左右逢源,墙头草,关键是还没暴露,不得不说是一种本事。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这不,范阳王司马虓已经被任命为征南将军,即将率军南下,处理荆州乱局。如果他有手段,当可趁势在荆州安插心腹。

  司马虓、司马模、司马腾、司马越同为司马懿四弟司马馗之孙,关系自然不一般,绝对算是司马越的外援了。

  至于原本的荆州都督司马歆,因为军队多派往蜀中,无兵可用,刚被农民军大败于樊城,死。

  “征南将军一至,张昌贼党不死何待?”

  “声势闹得挺大的,荆、扬、豫、徐、江五州之地,皆有波及,赶紧平灭了事,迟则生灵涂炭。”

  “江南诸州,武备废弛,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官军一触即溃,竟连流民都打不过。”

  “武帝削郡兵,地方仅有武吏,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罢了,不用过苛。”

  “如今这个世道,该重建郡兵了。”

  ……

  众人七嘴八舌,谈得很尽兴。

  司马越频频举觞劝酒,众皆酣然。

  王导放下酒樽,随口应付着他人,心中默默思考。

  最近,堂兄王衍又召集在京王家子孙,举行了一次密会,王导去了。

  会中,王敦指出朝廷威望日衰,诸州有方镇化的趋势,且不可逆。既如此,不如派自己人去各州,攫取地方权力,以为奥援。

  王衍基本同意这个看法,并对在场的王导、王敦、王澄寄予厚望,认为他们三个是琅琊王氏这一代中比较出色的族人,要勇挑重任,为家业的兴旺发达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王导对堂兄王衍比较尊敬,因为堂兄愿意留在洛阳这個龙潭虎穴,把弟弟们都送出去。

  按照王氏子弟的规划,王导往徐州那个方向努力,争取自己出任刺史。如果做不到,就弄个宗王顶在前面,自己幕后操控一切。

  王导选了好友司马睿。

  司马景文至少从外表、性格来看,比较容易操控,是最适合的前台幌子。

  但问题也存在着,闻喜裴氏的裴盾似乎对徐州刺史很感兴趣,这就面临着强大的竞争了。

  王导最近心情的阴郁,一大半来源于此。

  这会酒席上又听到范阳王司马虓担任征南将军,南下荆州平乱,心情就更是郁闷了。

  征南征南,征完南之后呢?会不会派个心腹出任荆州刺史、都督?那样的话,荆州可就归司马越一系了。

  烦躁!司马乂、司马颖就没点反应吗?

  “咳咳。”司马越清了清嗓子。

  众人见了,纷纷放下酒樽,坐回自己的位置。

  “今日参宴者,皆一时俊彦啊。”司马越笑道:“一年前,孤可没想过会有今日之局面。”

  “王之贤名,播于远近,四方俊彦纷纷来投,故有今日之盛景。”庾敳大声说道。

  糜晃瞥了他一眼。庾敳其实并未加入司空幕府,只不过走得比较近罢了,却在此大放厥词,搞得好像他是首席幕僚一样,你把曹尚书放在哪里?

  嗯,曹尚书正看着场中诸人,笑而不语。

  曹尚书名曹馥,乃曹洪幼子,年逾七十,德高望重,现为幕府军司,头号僚佐。

  “子嵩过矣。”司马越笑了笑,道:“而今河北名士径投邺府,西州士人多奔长安,河南、江东士人,多有依附长沙王者。孤这边,还差一些,差一些。”

  他这话是用半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的,但也有几分真意。

  幕府之中,虽然来了不少人,总体而言,人才还是匮乏。

  吴地士人甘卓婉拒了他的招揽。

  河北士人祖逖以母丧为由,并未入幕。

  ……

  说白了,人家要么投司马乂,要么投司马颖,为何投你呢?

  名望、权势这种东西,可以影响很多人的选择,这就是现实。

  不过,机会还是有的。

  秉政的司马乂最近处理了一起谋刺事件。

  简单来说,司马乂大事与邺城的司马颖商量,朝政由二人一起做主,但他忽略了屯兵关中的河间王司马颙。

  要知道,当初对付齐王司马冏的时候,大伙可是说好了,事成后废帝,拥立成都王司马颖为天子,河间王司马颙则为宰相。

  但司马冏直接被火并杀掉了,没劳烦长安、邺城二位帮太多忙,让这两位老哥十分失落。

  好在长沙王司马乂脑子清醒,先稳住了邺城司马颖,一应大小事务都和他商量,并口头表示愿意拥司马颖为皇太弟,将来继承帝位。

  这个条件无法完全满足司马颖。

  人家要的是皇帝宝座,皇太弟什么鬼?再者,现在也没见到立他为皇太弟的诏书啊,你是不是在忽悠我?

  好在司马乂愿意与司马颖分享朝政大权,暂时稳住了他,没让他当场发飙,拖到了现在。

  与司马颖相比,司马颙真没得到太多东西,故十分恼火,做掉司马乂的冲动十分强烈。

  就在前阵子,洛阳看似一片太平的情况下,前司马颙幕府长史、现河南尹、陇西李氏出身的李含暗中联络侍中冯荪、中书令卞粹等人,阴谋刺杀司马乂。

  邺城司马颖乐见其成,默许了。毕竟两个人共掌国政,总没有他一个人说了算好。

  但李含谋事不密,被前齐王司马冏幕府参军、现长沙王司马乂幕府参军皇甫商得知,当场告密,李含、卞粹、冯荪三人被捕杀,骠骑从事诸葛玫、前司徒长史牵秀亡命奔逃邺城。

  李含一死,意味着司马乂、司马颙二人正式撕破脸,邺城司马颖多半也没耐心继续玩什么共掌国政的把戏了,听闻他最近征发了大量兵众,又联络鲜卑、乌桓、匈奴部落,磨刀霍霍,南下的意图十分明显。

  这件事,对中原百姓来说固然是噩耗,对长沙王司马乂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对东海王司马越来说,则未必是坏事,甚至可以说是机会。

  你们互相火并,拼到最后,剩下的不都是我的了么?

  这话不能公然宣之于口,但在座众人,懂的都懂。

  主公不是第一回这么做了。

  司马伦、司马冏都被他熬死了,在洛阳的局面一步步打开,如果司马乂再死,或许能更进一步,大伙也能跟着沾光,岂不美哉?

  ******

  司空府武库房外,邵勋意外碰到了两个人:何伦、王秉。

  经旁人介绍,才得知他俩是东海国军将,这次带了一千多王国兵至洛阳,听大王号令。

  “何将军、王将军。”邵勋立刻上前见礼。

  “哎,何必多礼!”何伦上前两步,托住了邵勋的手臂,笑道:“都是乡党,在外就当互相帮助,今后都是自家兄弟,无需多礼。”

  邵勋有些意外,从军的世家子这么客气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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