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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325节

  在他看来,邵勋的手段激烈了些,也有些欠考虑,但不失为一记狠辣招数。

  这次截漕粮赈济灾民,其实也是邵勋扩大自己实力的一种手段罢了。

  说得那么仁义无双,只让羊冏之觉得他在演戏。

  不过,你爱演,老夫陪你演好了。

  演戏亦是成大事者不可或缺的本领,邵勋在这方面颇具火候,倒不枉羊家贴上来帮他。

  “倒是老夫想岔了,惭愧。”羊冏之拱了拱手,叹道。

  叹完,又话锋一转,道:“事已至此,争论对错确实已无意义。老夫早上想了想,陈郡控漕运之要冲,当曹魏之故地,于朝廷而言,实为雄镇。君侯既凝圭玉之姿,当负栋梁之任。若收编数十万罹灾流民,令其屯垦,假以时日,一则馈军无阙,二则赡国有经。”

  邵勋听了微微颔首,又看向毛邦。

  毛邦立刻说道:“亦可毗赞君侯大业。”

  邵勋的铁砂掌重重拍在毛邦肩膀上,道:“我只愿荡寇销灾,宣畅皇风罢了。”

  说完,他看向羊冏之,诚恳地说道:“今陈郡已得漕粮十余万斛,省着点用,可支持一万多户百姓活到秋天豆收之时。但管理这么多百姓,还得羊公帮一帮忙。”

  李重定出的标准,邵勋没做改动,同意了。

  平均一家人一天给粮七升,一个月就要二斛多。如果本月就下种杂粮,大概要九月收获,留点余量的话,大概要养他们四个月,那就要消耗八九斛。

  事实上,灾民之中,大口、中口居多,小口偏少,粮食支出肯定不止这么点,只会更多。

  开种杂粮之时,为了让他们有力气,要提前十天半个月多发口粮养一养。

  再算上种子的支出,十八万斛粮食确实只能支持一万多户百姓的生存。

  “听闻君侯教授学生不下千人,为何不遣他们去管着。”羊冏之问道。

  “学成之人却没这么多。”邵勋说道:“且多在军中,仅有之数十文吏亦分至各县,即便调发一部分,还是不够。”

  羊冏之信了。

  事实上几年时间也就只能做到粗通文墨罢了,要说管民理政,还需要历练。

  在这会,陈侯确实只能求助于士族,让他们提供人才,帮他打理民事。

  巨大的人才缺口,短时间内他是填补不了的。且地盘越大,缺口越大。

  “不知君侯欲安置多少流民?”羊冏之问道。

  “五万户总要的,至不济也得有四万户。”邵勋说道:“这会聚集过来的已不下一万户,后面会越来越多。”

  饶是早有准备,羊冏之还是吓了一跳。

  好大的胃口!

  好大的野心!

  好大的气魄!

  “陈郡没那么多无主之地吧?”他坐直了身子,问道。

  “或许有吧……”邵勋说道:“就算陈郡没有,算上梁国总有吧?若还不够,听闻流民帅李洪率五千余家南窜,劫掠新蔡,杀郎陵县公何袭,南边应还有大片无主之地。”

  两晋之交,旧汝南国境内多大泽野地,荒地要多少有多少。甚至都不用你脏了手从士族手里抢,直接开荒就是了。

  当然,开荒成本高,直接抢郎陵县公何家的熟地不香吗?

  “有那么多粮食吗?”羊冏之疑惑道。

  “总会有的。”邵勋毫不犹豫地回道。

  羊冏之懂了。

  他下意识有些忧心,又有那么一丝兴奋。

  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了飞快的盘算,计较利益得失。

  羊家暂时没有南渡的想法,但泰山郡屡遭曹嶷的劫掠,损失不小。

  羊冏之甚至怀疑,羊家会不会被逼得站不住脚,最后被迫南渡?但如果能在北方有发展,不比去吴地强?家业是那么容易舍下的吗?

  “羊公,长和公出任鲁国相之事已经定了,不日即可上任。”邵勋又提醒道。

  羊冏之一听,道:“赈济灾民,义不容辞。君侯且放宽心,羊氏定派出族中俊异前来帮衬。”

  鲁国相是羊家在运作的,但豫州刺史卢志没有阻碍。在这件事上,陈侯算对得起羊家了,让羊家获得了实权地方太守职位。即便是投桃报李,也得帮他这一下。

  “有羊公此话,大事济矣。”邵勋笑道。

  “长和公”就是羊忱,字长和。

  羊忱的祖父羊秘与羊冏之的祖父羊耽是亲兄弟,关系非常近。

  元康八年(298),分别担任徐州都督、刺史的石崇、高诞因争酒相侮,俱免官,羊忱遂上任,当了两年徐州刺史,后转任太傅长史。

  司马伦秉政,自为相国,征羊忱为参军。

  羊忱不就,骑上一匹没有鞍的马匹就慌忙跑路。传令的使者追赶,羊忱武艺高强,在光马背上左右开弓,使者不得近身,于是顺利跑路回了老家,也是个奇人。

  “君侯做得好大事。”羊冏之感慨道:“于天下风云变色之时,遽然而起,壮哉。”

  “羊公既赞我所做之事,不如一同南下看看?正好避一避天使。”邵勋笑问道。

  “君侯要南下陈郡?”

  “然也。”

  “那是要去看看。”羊冏之笑道。

  “准备马匹。”邵勋也不啰嗦,直接朝唐剑吩咐道。

  说完,他又拉住了唐剑,低声道:“告诉裴府君,荥阳有两千郡兵,敖仓还有运兵,若他敢擅自弃地而逃,我拼着得罪裴氏,也不会放过他。”

  “诺。”唐剑应下了。

  邵勋点了点头。

  裴家这几位,没一个省心的,全是跑路能手。若不发狠话,他真担心匈奴派百十个骑兵过河侦察,就能把裴纯吓走。

  都是一帮猪队友,以后让他从事文学工作就顶天了,绝对不能委以重任。

  六月初六,邵勋留牙门军两千、辅兵两千守官渡,自领银枪军主力南下,前往陈郡。

第306章 加大力度,不要停!

  大军是沿着汴渠出发的,战兵、辅兵、工匠一共万三千人,浩浩荡荡,行动迅速,三日即抵浚仪。

  一路走过来,荥阳、中牟二县还算安定,但进入浚仪后,发现这里乱糟糟的,聚集了大量流民。

  老百姓不傻,依稀知道哪里有粮食。

  浚仪乃漕运重镇,经常有漕船来往,消息传出去之后,立刻引发了大量饥民聚集。

  乞活帅陈午本来很喜欢拉丁入伍的,但这会也不敢擅自收人了,他也缺粮。

  于是紧闭城门,不闻不问。

  司马越新派来的陈留太守王讃原本是范阳王司马虓的部将,后投司马越。他倒想赈济灾民,奈何同样无粮。

  有心像邵勋那样拦截漕船,想了想又不敢,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眼不见为净了。

  当邵勋的大军抵达浚仪,并搭乘返程的空船下陈郡时,二人同时前来拜会。

  “君侯是要南下平乱么?”王讃是兵家子,还和苟晞一起打过汲桑,对邵勋的态度还算不错,只听他说道:“仆自饥民中探得,豫州诸郡国有许多流民聚居成坞,而今有些过不下去了,开始四处流窜,攻杀居民。先是小股流民,再汇合成大股,不计伤亡,猛攻猛打,颇有些堡壁被攻破,乱得不成样子。”

  “还有呢?”邵勋问道。

  “有些士族带着细软、粮食、部曲,举家南下。他们走后,庄客无人看管,也乱了起来。”

  “多谢府君相告。”邵勋真心实意说道。

  现在应该才刚刚起了个头,接下来几个月应该会越来越严重。

  世家大族南渡吴地,应该也会掀起一波高潮。

  衣冠南渡,有早渡、晚渡的区别,也有主动和被迫的区别。

  邵勋想起了庾家。

  历史上他们家既是早渡,又是主动南下,两样都沾了。

  庾琛应该是在司马炽登基后的头一两年就渡江了,还捞了会稽太守的职位,相当不错了。晚个两三年,太守是别想了,撑死了弄个县令。

  谢家的谢鲲也是一早就去投奔琅琊王司马睿,谢裒他们可能都要晚一些了,但因为有谢鲲打头阵,问题不大。

  与之相比,青州士族苏氏就要晚一些,且是被迫出逃。

  苏峻在青州本有数千家手下,但因为曹嶷相逼,最后只带了几百家相对核心的部众匆匆出逃,还是乘船而走,十分狼狈——当然,他受到了琅琊王司马睿的热烈欢迎,在那個时候,每一个南渡北人都是十分宝贵的,至于嫌弃南渡北人,则要到后面了。

  邵勋对这些南渡士人不是很感冒。

  爱走就走吧,腾出土地,我也好搞一些掘士族根基的事情。

  “这位便是陈将军吧?果然英武果决,有大将之姿。”邵勋看着王讃身旁的陈午,赞道。

  羊冏之站在邵勋身后,只稍稍扫了一眼,便没再关注。

  胡毋辅之则认真地看了一眼,随后也失去了兴趣。

  毛邦、裴廙二人看完陈午后,又看向跟在他身后的诸多将校。

  乞活军确实够穷!

  统一的戎服都没有,甲胄不多,器械也不够精良,唯精神头还算不错。

  “比不得陈侯。”陈午躬身一礼,然后说道:“我平生最敬杀胡壮士,陈侯转战南北,屡建功勋。野马冈之战,破石勒;七里隘之战,败刘聪;又有自洛川挺进洛阳,于数万匈奴之中纵横驰骋之壮举,让人心中感佩。有君侯在,朝廷幸甚,中兴有望矣。”

  “过了。”邵勋哈哈大笑,道:“陈将军忠肝义胆,也不遑多让。”

  乞活军,“扶清灭洋”的西晋版本,有意思。

  陈午这个人,明明手下一大堆杂胡,但说起“杀胡”依然慷慨激昂。或许,他语境中的胡指的是刘汉,而不是胡人普通百姓吧。

  “不如将军远甚矣。”陈午惭愧道:“匈奴南下陈留,大肆掳掠,而今闾里成墟、乡村残破,我却不能制,实在惭愧。”

  “将军兵少,情有可原。”邵勋鼓励道:“此番贼众南侵,就数濮阳、陈留战事最为激烈,能保得郡城不失,漕运不断,便已是胜利。攻灭匈奴之事慢慢来,不着急。”

  陈午一听,愧疚之意稍减。

  他受命镇守浚仪,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障漕运。如果光看这一点,他是成功的,至少南下的石勒所部没在他这里讨得太多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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