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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436节

  邵勋一看有戏,顿时笑道:“譬如《种麻子》一书就很好嘛。朝廷若有什么工匠,可否调拨一些来豫州?反正他们现在也闲着无事……”

  “铁匠还是很忙的。”王衍说道:“从早到晚,炉火不息,为你等打制器械。你可知一副铁铠有多麻烦?若非老夫亲眼所见,绝难相信,竟要三四十人花费大半年的工夫,才能制出一领铁铠……”

  “铁匠不行,其他匠人总行吧?”邵勋说道。

  他现在主要解决辖区百姓的吃饭穿衣问题。

  铁匠、商人、学者之类不直接从事农业生产的人,一般需要农产品大量剩余才能大面积供养。所谓工业革命,首先需要解决的是农业革命。

  有铁匠固然好,没铁匠的话,其他的如织染匠人或者其他什么工匠也可以,最好是和农业生产息息相关的。

  “此事老夫回去找人议一议。”王衍一听,这个条件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那就一言为定了。”邵勋大喜道。

  古代的技术传播是非常缓慢的,甚至掌握技术的人压根没打算传播出去。

  就像何曾吃的开花馒头一样,微不足道的饮食技术,却搞得神神秘秘,只在少数世家大族间流传,太离谱了。

  这次得好好从朝廷掏一掏,为豫兖二州的百姓谋福利。

  他们现在非常信赖自己,愿意为自己拼杀,当然要回馈他们了。

  “豫兖二州现在如何了?”看到邵勋那样,王衍也起了好奇之心,问道。

  “兖州不怎么样,豫州还成。”邵勋说道:“今年熬到秋收,我打算让人种冬小麦了。”

  王衍轻轻点头。

  在司州推广冬小麦,曾经是他的一大政绩,为他挣得了许多声望,他对此物非常有好感。

  邵勋治豫州数年,当地局势已经渐渐平稳了。

  尤其是去年的高平之战,大败刘汉中护军靳准。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想来,这场胜利的影响越来越深远。

  今年匈奴大概是不会南下豫兖二州了,这就是高平之战最大的战果。

  而匈奴不南下,邵勋就有了喘息之机,以至于他胆子越来越大,居然起了种冬小麦的念头,不怕匈奴人再次集结数万骑,从黄河冰面上汹涌南下,将他的庄稼完全毁掉。

  如果这事让他弄成了,明年五月夏收,缺粮的窘境会大大缓解,然后接着种地……

  以河南的禀赋,到了那时候,百姓怕不是要有余粮,正所谓“三年耕必有一年之食”,即便有兖州拖累,至少不会大面积饥荒了。

  真真不得了!

  能打胜仗,就能填饱肚子,现实真是教育人啊。

  “回去后,老夫调拨五千匹布绢给你,没有多的了。天子还准备给新安之战的有功之臣发赏呢。”王衍说道。

  “王弥若龟缩不出,新安赢不了。”邵勋说道:“朝廷还不如招抚他呢。”

  “招抚过,没成。”王衍叹道。

  叹完,又指了指大河上下,问道:“可有把握守住?”

  “匈奴人还没本事拿下南城、中城。筑北城的时候,兴许会有大战,但不是这会。”邵勋说道:“现在夜间偷袭之事都少了,八九月间,中城就能粗粗筑完,南城大概要十月底了。”

  说实话,他都不想待在河渚这边了,实在无聊。

  有这功夫,不如回兖州看看孩子,或者到许昌巡视一下田间地头。

  “有伱在,我便放心了。”王衍说道:“新安之战,你有何看法?”

  “朝廷和王弥在打呆仗,没什么可说的。”邵勋说道:“听闻凉州兵久戍思归?让他们打完这仗再走吧。骁骑军、凉州骑军抽调出来,伏于退路之上。若禁军溃败,骑军杀出,兴许还能捞些斩获。至不济,亦可让禁军安然撤回洛阳。”

  “我信你。”王衍对邵勋在军事上的建策从来都是无脑信任的。

  “这边好好守,老夫今晚就走。河阳三城若成功筑起,便是君之大功。”王衍说道:“届时总督司州战事,水到渠成,切记。”

第409章 左膀右臂

  大晋永嘉六年(312)七月初一,晴。

  从新郑仓调拨的五万斛粮食,借用洛阳度支校尉杨宝的船只顺利运抵马渚。

  与之一同过来的,还有从各支屯田军中抽调的什长以上军官。

  傍晚日头不甚毒的时候,军官们纷纷下队,带着各自管带的军士开始熟悉队列。

  彭陵穿着一身皮甲,手抚佩刀,目光炯炯地看着手下五十余人。

  他敏锐地发现,这支名为黑矟军的部队,似乎和银枪军编制一样,一幢约六百人。

  河阳三渚总共编成了两幢人。

  陈公特意下令,筑城之事由洛阳发来的役徒负责,他们不用参与了,吃饱饭后就定期操练,学习战阵厮杀之法。

  彭陵也跟着一起学了。

  他的射箭本领还是当上什长后开始学的,技艺真谈不上好,有些愧对他的身份。

  学到太阳彻底落山的时候,各队相继解散。

  军士们乱哄哄地回到了家中,端起香喷喷的饭菜,大快朵颐。

  彭陵想起了远在鄄城的妻儿,不由得叹了口气。

  人有了牵挂,心就软了。

  但有些执念,他从来没变过。

  他下意识看向洛阳,轻哼一声后,在一处民宅外席地而坐,吃起了粟米饭。

  “队主,吃过蒸饼吗?”这处民宅的主人正好是他队中军士,出言问道。

  “在鄄城吃过,怎么了?”

  “我还没吃过。”军士一边吃着粟米饭,一边叹道:“听闻是用猪膏制成的,那得多香?”

  此时习惯,有角的动物如牛羊等,其油称“脂”,如羊脂。

  没有角的如猪狗之类,其油称“膏”,如猪膏、狗皮膏。

  进而引申出民脂民膏,比喻的就是百姓的油水。

  有油水的食物,那是真的香。

  “好好习练武艺,熟稔军阵,战阵上再立点功劳,很容易就升上去了,届时吃点猪膏蒸饼,还不简单?”彭陵放下碗筷,认真地说道:“我当年就是在堵阳立功,这才慢慢升到队主。”

  “哪天就升任幢主了也说不定。”军士恭维道。

  彭陵摇了摇头,道:“除非黑矟军再扩编个几幢,不然很难。”

  “原来如此。”军士不再问了,低头安心吃饭。

  他有妻子,外加两个孩儿。

  妻子方才在茅草屋外就着阳光缝补衣物,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彭陵注意到,此妇人身上穿的是新衣,很明显是用陈公分发下去的禹山坞白麻布制成的。

  她可能就这一身衣服。

  有了新衣后,终于不用躲在屋内了。

  想到此处,彭陵叹了口气,别怪流民爱抢东西,他们是真的穷。更没人关心他们的喜怒哀乐,只要有人稍稍对他们好一点,让他们能够活下去,并且日子越来越好,就会死心塌地。

  军士的两个小儿还赤着身子乱跑,被母亲喊回来后,大口吃着混合了野菜、树叶的稀粥,一边吃,还一边瞟向父亲碗里厚实的粟米饭。

  妇人将俩小儿领到屋里去了,免得他们流口水后再闹腾。

  男人虽然不再筑城了,但一点都不轻松。

  操练军阵、习练武艺,哪个不大耗亏空?那点粟米饭根本不够的。

  “明日不用习练武艺,但辨识金鼓旗号,早些起来,莫要晚了。”彭陵吃完后,径自到河边洗碗。

  不远处站着大群身着明光铠的军士,对他虎视眈眈。

  军士身后是一处草堂木屋,点着灯,远远便可闻见荏油的独特气味。

  那是陈公的居所,至夜还在批阅表章?

  彭陵悄然离开,站在河边,静静聆听着哗哗的水声。

  脚前方是一片打理得非常不错的菜畦,长出了绿莹莹的胡瓜,看着非常不错。

  菜畦旁搭了几個架子,不知道准备种什么。

  马渚不大,没什么秘密。

  彭陵经常看见陈公在菜畦内忙活,那几个架子也是他亲手搭的,笑称瓜豆熟了之后,请大家一起吃。

  没有架子的将官真好,让人觉得亲切。

  回到自己的住所后,里面全是呼噜声和臭脚丫子味。

  彭陵取下挂在墙上的环首刀,出了茅屋,在夜色间一下下习练着。

  战场之上没什么花巧,比的就是这千锤百炼的一击。

  技艺一线之差,往往就是生死之别。

  高手较技,立分生死,绝不是虚言。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对彭陵而言,一切似乎都很充实。

  他每天都和队中的军士待在一起,银枪军会派出一些老兵教授他们技艺以及战场上活命的小窍门。

  每隔两三天,他总能见到陈公一次。

  他在各个沙洲之间巡视着,时而监督筑城,时而亲自训练军士,时而批阅公函,时而种菜喂羊。

  每个人都能看见他惊为天人的武艺。

  每个人都能听到他充满自信的声音。

  河阳三渚的每个角落里,渐渐流传着他的一桩桩光荣往事。

  野马冈之战破石勒、大阳之战破王桑、高平之战破靳准,让人惊叹不已,很多事迹就连彭陵都是第一次听说。

  偶尔会有一个女人来看他,看样子三十左右——有人说年近四旬了——这个时候陈公会乘船离开。

  彭陵不喜欢这个女人。因为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神态,目光偶尔扫过他们时,像在看蝼蚁一般,让人很是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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