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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454节

  说完,又向皇后行了一礼,道:“臣告退了。”

  “邵勋欲行尹霍之事,还是操莽之事?”司马炽突然问道。

  王衍停下脚步。

  既然天子把话说开了,那么他也没必要遮掩,直接说道:“破匈奴之后,陈公自回许昌,陛下勿忧也。”

  “他想要什么?”

  “保全百姓耳。”

  司马炽冷笑。

  王衍不再停留,走了。临走之前,还用眼色示意了一下皇后。

  梁兰璧不明所以,太尉这是做甚?

  “陛下,妾做了——”梁兰璧收拾掉内心的委屈,挤出笑容,缓步上前。

  “闭嘴!”司马炽不耐烦地斥了一句。

  梁兰璧鼻子一酸,差点流下眼泪。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天子的冷言冷语,默默将点心放在案几上,便准备离去。

  “慢着。”天子收起钓竿,挥手斥退了宫人们,走到梁兰璧身前,低声问道:“今长安已复,卫将军乃关西豪族,如果迁都长安——”

  “陛下不可。”梁兰璧慌忙阻止道:“长安无漕运之输,又有军民供亿之费,恐难维持。再者,陛下停发军粮,虽说事出有因,却已惹恼陈公,未必能成行。”

  司马炽冷笑不断。

  梁兰璧神色哀伤,仍劝道:“陛下,事已至此,夫复何求?陈公明事理,通文章,必不会乱来的。”

  司马炽深深地看了皇后一眼,突然问道:“朕闻昔年你与庾文君出游,路遇野道人,言你二人皆有凤格,此事可为真?”

  梁兰璧不可置信地看着天子。

  这事知道的人极少,除了她和庾文君外,就只有二人身边的侍女。

  梁兰璧越想脸色越白,难道是陪嫁入宫的侍女透露的?为了争宠,无所不用其极?

  荒唐!真是荒唐!梁兰璧又流下了眼泪,陛下宁可整夜批阅奏折,或者在灵芝池钓鱼,彻夜不归,也不愿……

  争宠,到底争的什么宠!

  “看来是真的了!”司马炽的脸色也唰地一下白了。

  这等无凭无据的逸闻,平时若听着,顶多置之一笑罢了。但此时越听越不是滋味,越听越惶恐。

  庾文君有凤格,要当皇后,那么天子是谁?

  司马炽想着想着,竟然有些颤抖起来。

  邵勋不是士人,喜欢打打杀杀,粗鄙无文,他会不会习惯用屠刀解决问题?

  会不会连山阳公都做不得?

  不过,方才王夷甫又说邵勋不会尝试控制洛阳,而是自回许昌,又让他有些迷惑。

  此人真放心朕在后面给他——给他添堵?

  司马炽想不明白了,见到梁兰璧仍在哭泣,心中厌烦,甩手走了。

  他现在能做的事很有限了。

  经历了新安之败,不知道禁军还能不能指挥,唉。

  ******

  王衍出宫后,自回位于洛阳东南开阳门内的太尉府。

  经过铜驼街时,听得一浪高过一浪的喧哗,惊诧无比。

  铜驼街是俗名,本名为“阊阖南街”。

  阊阖门是宫城南侧的正门之一,有条御道一直向南,通往平昌门。

  曹魏时,置铜驼诸兽于阊阖南街,驼高九尺,非常瞩目,故得名。

  呃,此时这些铜驼、铜马、铜龟之类的铜兽还在,因为太笨重了,盗贼也偷不走。不过若被外军攻入城内,可就不好说了,兴许融掉铸钱了呢。

  铜驼街两侧有大量店铺,售卖各色货物,王衍妻郭氏就间接经营着几家,日入斗金。

  因时局紧张,这些店铺基本都关门了,铜驼街已冷清多日。

  但今天奇了怪了,怎么突然就热闹了起来。

  王衍掀开牛车车帘,向外看了一眼,却见许多商徒打开店铺隔板,兴冲冲地来到大街上,听着远处的欢呼。

  “大捷!大捷!”

  “遮马堤之战,邵太白杀十万匈奴,威震大河。”

  “大捷!邵太白一战擒获贼大将军王彰、渤海王刘敷。”

  “石勒闻败,狼狈而走,洛阳得救矣!”

  王衍听后,哈哈大笑。

  谣言就是这么传播的。

  十万匈奴,哈哈,过矣,三两千人还差不多。

  另外,王彰是中军大将军,怎么传着传着就少了“中军”二字,变成大将军了?若写史之人不加甄别,可能会有谬误。

  不过,王衍也懒得说什么了。

  身处这种狂喜的氛围之中,感觉真好。

  洛阳百姓太需要胜利的鼓舞了,哪怕只是一时的胜利。

  人心啊人心,王衍叹了口气。

  阊阖门那边应该能听得到满城百姓的欢呼,天子知道后,会怎样呢?

  朝官、军将、士人们闻知,又会怎样呢?

  这个朝廷的底色,在一点点发生变化。

  天下的局势,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

  纵文王复生,又能如何?

第425章 “反贼”巢穴

  胜利的消息同样传到了许昌。

  庾文君正带着一帮幕府将佐妻女在秋游,闻知消息后,立刻置宴欢庆。

  正所谓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洛阳天子愁眉不展,许昌这边可就言笑晏晏了。

  庾亮之妻荀氏坐在庾文君身旁,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

  “此饼极为香美,却又未用猪膏,何也?”荀氏拈起一块蒸饼,轻声问道。

  “数月前,太尉发遣了一批洛阳匠人来许昌,其中有擅制油的,在庄上开了间油坊,用荏子压取油,研为羹,美于麻子油远矣。”见到嫂嫂询问,庾文君欢快地说道。

  “此必为宫中匠人秘法。”荀氏叹道。

  作为庾家长媳,她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妇人。

  自汉以来,公卿官员多食脂、膏,百姓食油(植物油)。

  但其实百姓连油都没得吃,因为能压取油的就那几种。

  比如柰,其油主要拿来涂布,而不是食用。

  此时主要是三种油料作物:胡麻(芝麻)、麻子(亚麻)、荏子(白苏)。

  但这三种压取出来的不是油,而是膏状物,味道很怪,难闻难吃,比起拿来吃,更多的用途是涂帛润色、制作蜡烛灯油以及滋润头发。

  胡麻油倒是纯粹的油,但多购自西域,不知道他们怎么压取的。

  荀氏正思虑间,庾文君已让人取来一碗绿色的荏油——杂质少了很多,不再是膏状物,有点油的样子了。

  “荏油色绿可爱,其气香美,可以煮饼。”庾文君说道:“对了,荏油性淳,还可涂布,胜于麻子油。还可以制烛!就是不能润发……”

  荀氏看着庾文君孩子气般地喋喋不休,噗嗤一笑,道:“宫中秘法到你手里,可得好好保管。将来家业能不能扩大,就靠这些。”

  庾文君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夫君说这是将士们拼命厮杀得来的好处,他不能独享,必须推而广之,让河南百姓都能吃上油。”

  荏油来源于荏子(平均含油率接近40%),在这会是一种种植非常广泛的作物,几乎家家户户门前院后都栽种了一批。

  亚麻的种植当然也不少,但其籽实压取出的膏状物有一种极为浓重的腥气,即便平民百姓亦不爱吃,一般用来涂帛、照明。

  相比较而言,荏油确实是一种非常理想的植物油来源——原料都是现成的,种植非常广泛。

  “陈公名气已经够大了,还需要这样吗?”荀氏有些不解。

  “他说藏着掖着,搞不好就失传了,还不如推而广之,让百姓也能分润些好处。”庾文君说道。

  荀氏还是有些遗憾。

  这种独门技艺,固然没法为你赚来金山银山,但也是一笔进项,居然就不要了,她没法理解。

  “太尉还送了许多匠人来吧?”荀氏又问道。

  “太多了。”庾文君拿起一块荏油煮过的饼,慢慢吃着,随口说道:“有织布的,有做首饰的,有制漆的,有鞣皮的,太多了。”

  “打胜仗果然有好处。”荀氏感慨道:“遮马堤之战大破匈奴,洛阳还不予取予求?后面还会有许多工匠过来吧?”

  “难说。”庾文君摇了摇头:“这些工匠并非洛阳人,多为诸郡上京值役的,未必能留下来。不过走之前,却可以让他们带带徒弟。”

  洛阳城的工匠,当然不全是洛阳本地人。

  事实上,绝大多数工匠是来服徭役的,期满即走。

  这也是朝廷的好处之一。

  没这个招牌,天下诸州根本不可能派工匠入京,这纯粹是“资敌”行为。

  “陈公打了胜仗,会不会入京……”荀氏先用眼角余光瞟了瞟左右,然后低声问道。

  “我亦不知。”庾文君低声回道。

  其实她是知道的,夫君说过他班师时要入一次洛阳,但她当了许昌主母大半年了,不再像当初那么懵懵懂懂,知道有些事不能乱说,会让夫君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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