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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455节

  方才绛霞悄悄和她说过,连续打赢高平、遮马堤两场大战后,夫君名望已臻至顶峰,接下来每一步都引人注目,为免麻烦,这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即便是幕府将佐的家眷,也是能不说就不说。

  “陈公走到今天这步,着实不容易。”见庾文君不想说,荀氏立刻不问了,转而指着场中诸人,笑道:“方才金家娘子还说陈公可录尚书台事呢,大家都笑了。”

  “金家娘子”就是银枪右营督金正的妻子,姓李,来自襄城。

  因破落寒门出身,李氏有点自卑,在荀氏等人面前很放不开,但又想打入这个圈子,为夫君的将来铺路,真的很不容易。

  庾文君见过李氏。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比她年纪还大的李氏郑重行了一礼,口称“师母”,让她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她或许没注意到,旁人在听到“师母”这个称呼时那复杂的表情。

  她们门第再高,出身再好,却没资格喊庾文君“师母”,亲疏不一样。

  “录不录台阁事,夫君自有主张,我等妇道人家就不要多嚼舌头了。”庾文君看了眼荀氏,说道。

  荀氏点了点头,微微有些惊讶。

  文君嫁人后,确实不太一样了,不再是那個天真烂漫的闺阁少女。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在刻意模仿着某些公卿贵妇——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了东海太妃裴氏。

  小女孩长大了。

  随即又有些暗笑,文君言必称夫君怎样怎样,看得出来十分依赖。陈公真是娶了个听话的小娇妻回家,事事顺着夫君,尽心尽力。

  同时更是感慨,文君命真好,将来说不定要当皇后了。

  得多走动走动。

  陈公定鼎之后,功臣们可是要排座次的,关系的远近亲疏可就非常重要了。

  ******

  十月了,天气愈发寒冷。

  报捷的使者离开许昌后,分成多批,分头前往豫、兖诸郡国。

  郡国接到报捷文书后,又下发至各县,着其派人在城门附近、要道路口张贴,晓示全境。

  一时间,胜利的消息在整个河南大地疯传,不光士人豪强,就连普通百姓都听闻了——当然,他们无法阅读第一手消息,听到的是走样的版本。

  作为邵勋的根基重地,陈郡顿时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张黑皮之子张冲又喜又忧。

  他紧握着腰间宝贝似的佩刀,遥望北方。

  父亲跟着出征了,不知道几时能回来。

  “担心个什么劲?”营正冯同拍了拍张冲的肩膀,笑道:“高平之战,匈奴被打得稀里哗啦。这才过了多久?匈奴人即便练兵简卒,也不至于多能打,黑皮定然能回来,应该还有赏赐。”

  听到“赏赐”二字,周围人羡慕不已,暗道早知道我也上战场了,得一两匹布回来不好吗?

  去岁高平之战结束后,匈奴溃退,诸坞堡纷纷出兵,围杀溃兵,有斩获的至少能得一匹绢。如果杀的是官,那就要看级别了,反正多得很。

  河阳之战那么大的场面,怎么着也能捞几个人头吧?艹,我上我也行!亏了,亏了啊!

  “赏赐不赏赐的……”张冲苦笑了下,道:“阿爷能回来就好。他年纪大了,实不宜再上阵。我是家中长子,以后若有战事,我代阿爷出征,省得在家里担惊受怕。”

  众人一听,纷纷感叹。

  国朝孝为先,张冲如此孝顺,让他们十分羡慕。妈的,回去好好收拾下自家孩儿,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多孝顺。

  营正冯同也对张冲刮目相看,遂对众人说道:“今后不管谁上阵,能不能回来,大伙都要互相照应。陈公给咱们分了地,这是天大的恩情。若无陈公,我等皆死于饥疫,绝无幸理,更不可能得到可传诸子孙后代的宅园、田地。”

  “对,我的地也是何家的呢。没有陈公,我如何能从何家手里拿到地?”有本营队主帮腔道。

  “上了阵得奋勇拼杀。陈公若不在了,谁知道这地会不会被人收走?”

  “陈公不出,奈——奈什么?”

  “奈苍生何!”

  “陈公不出,奈苍生何!今后我等拥着陈公进洛阳,也当一把开国元勋。”

  这话一说,众皆大笑。

  笑着笑着,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好大事啊!这算不算改朝换代?真的可以做吗?

  不过想起以前差点当饿殍的日子,再看看眼下虽不富裕,但一家团圆的好日子,似乎也没什么做不得的。

  教谕们怎么说的来着?天命将移,神器有适!对,就是这句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有人是天生愚昧的。

  在涉及到自身利益时,表面看起来再愚钝、再不善言辞的农人,也会变得非常精明,更别说他们这批成色复杂的流民了。

  遮马堤之战的结果极大鼓舞了所有人。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大战略,但他们会观察。

  今年匈奴就没来毁坏他们的庄稼、房屋,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跟着陈公走,绝对没错。

  在这件事上,他们甚至比世家大族们更有信心,或者说更盲从。

  不知不觉间,陈郡已经成了大晋朝又一个“反贼”大本营,其成色似乎一点不比平阳差,甚至犹有过之。

第426章 过河

  进入十月以后,河阳南桥进入了紧张的重建阶段。

  度支校尉杨宝拉了十五万斛漕粮至南岸卸货,大车小车立刻装满粮食,经临时浮桥输往北岸——这条浮桥两次被冲毁,第三次终于建成,到战争最后阶段都没用上,如今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了。

  禁军也派了数千兵士,在河阳南城附近扎营屯驻。

  至于他们能不能保障桥梁建设顺利完工,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反正经过一个月的整顿,这支部队表面上看起来还像那么回事。

  十月初五,韦辅来到了河阳南城,夜宿渡口,准备第二天乘船去中潬城,再经河阳北桥抵达遮马堤。

  住宿条件还不错,听闻朝(邵)廷(贼)打算在这里建一个大型驿站,分南北两个部分,供往来信使、军将、官员歇脚、吃饭、换马,这个应该就是了

  如果有行人、商徒想住驿站的话也可以,交钱就是了。

  有围墙、有驿卒、有饭食,不比宿在野地里强?

  吃罢晚饭后,韦辅四处闲逛,看着堆在墙角的砖瓦,拿起一块看了看。

  这是一块绳纹板瓦,质地优良,上有“南甄官瓦”的戳印。

  好家伙,居然是官窑出品的砖瓦。

  甄官署是一個衙门,简单来说,最大的业务是经营官窑,烧制砖瓦。

  另外,还会制作石板、石刻,以及陶土器具。

  丧葬业务也有,比如豪华大墓前的碑铭、镇墓石兽等等,没有甄官署不干的。

  该衙门位于洛阳东南,故有“南甄官瓦”字样。

  转了一圈后,发现外头太嘈杂,到处是锯木声、车马声,于是便回了院中,正巧遇到另一位住客。

  二人打过招呼,才发现都是官人,一为南阳国大农(韦辅),一为前襄城公主家臣、现河阳令(程元谭),于是坐下闲谈。

  坐下之时,两人都下意识紧了紧袖中的书信,害怕被人看见。

  韦辅手中的是南阳太妃刘氏写给邵勋的信。

  程元谭手中的则是襄城公主司马脩袆写给邵勋的信。

  韦、程都是精细人,自然不会让对方发现这个小秘密。

  “听闻匈奴骑军大举南下,牧马河内,却不知如何了。”程元谭首先挑起话题。

  “老夫所知还不如程公呢。”韦辅苦笑道:“只在路上听闻,船只日夜不停转输粮草军资至北岸,回程时带了不少军士回来。”

  “陈公竟然嫌北岸兵多?”程元谭惊讶道:“那为何还征召各家部曲?”

  “哦?程公所携之部曲……”韦辅问道。

  “然也。”程元谭点了点头,道:“一共四十七骑,乃公主家兵,尽皆付于陈公,以实其军力。”

  “还有别家部曲么?”

  “其他的却不太清楚,只知王国舅之妾荆氏遣其兄荆成率三十骑投军。”程元谭说道:“唔,长平殷氏之殷熙率自家部曲百骑投军。只是耳闻,做不得准,或有讹误。”

  韦辅暗思,其他人便罢了,长平殷氏却做不得假。

  这是颍川本地士族,族中又有女子在陈公府上为媵妾,投军一点都不奇怪。

  自年初那场昏礼之后,颍川士族已经不再瞻前顾后,开始下血本了。

  “淮颍突骑之乡,果是不凡。”韦辅感慨道:“今日道中还见得数十骑北行,一问乃是汝南突骑之后,骑得驴骡北上投军。”

  淮颍突骑后裔主要分布在颍川、汝南、南阳一带。

  尤其是汝南,地多名山大川,盛产驴骡,有点骑战基础的人不少——就算真忘了祖上的手艺,多多少少练过骑马,也缩短了训练时间。

  “陈公打赢了遮马堤之战,骑军损失应当不小。”程元谭又道:“征世家之私兵骑士,也是无奈之举。颍川、汝南被这么一通搜刮,乡间纵马驰猎的少年却少了许多。”

  韦辅轻轻点头。

  事实上,他此番北上的任务之一,就是见到陈公,尊奉他的号令。至于是什么任务,大体上也清楚,其一是买马,其二是募兵。

  长安已经光复,走武关可至蓝田。

  以南阳王府的名义、京兆韦氏的身份,再加上千余兵丁护卫,交涉一番之后,应不至于被留难。毕竟陈公可是大晋朝的忠臣啊,关中的刺史、都督们没必要为难他。

  买马募兵之外,其他任务也是有的,比如联络秦州的南阳王保。

  此事可与买马募兵一起办了,方便得很。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一点危险没有。

  关中新复,乱糟糟的。刺史、都督们对地方上的控制力强吗?一点都不强。

  被他们唤来的羌氐诸胡四处抢劫杀戮的可不少,关中百姓也很烦他们,甚至大打出手,认为他们比匈奴好不到哪去。

  这些事,流民们讲了很多,韦辅早就有所耳闻。

  一千兵能有效护住他们吗?尤其是带着财货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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