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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457节

  最大的爱好是睡觉,睡醒了看书,自号体重“八百斤”!

  这个数字当然有夸大之处,但见过司马保的人都说他真的很胖……

  性格上面优柔寡断,亦无甚谋略。两个手下吵架,他连劝都不会的,狠下心来处置更不可能,他就没这个心气和胆子。

  缺乏统御能力,这个真的很要命。

  肥宅、无谋、优柔寡断,又处在秦州这么一个情势复杂的地区,邵勋仿佛已看到司马保的结局。

  而且他有痿疾,不能御妇人,那就无法诞生后代,你让家臣家将们怎么效忠?没奔头啊!

  “关中局势如何?”邵勋问道。

  “很乱。”韦辅回道:“贾疋为刺史,与都督梁综不睦。麹氏兄弟亦与贾疋争斗,不敌后领兵回新平。彭荡仲之子彭天护声言报父仇,欲杀疋,乱作一团。”

  邵勋微微颔首。

  其实这就是朝廷威望缺失带来的后果。

  当初围攻刘曜,关中境内起码有四股互不统属的“晋军”,打跑匈奴后,谁也不服谁。

  朝廷任命了刺史和都督,也没有调和他们之间的矛盾。

  彭荡仲是安定郡境内的卢水胡首领,曾与贾疋结拜为兄弟。贾疋多次向彭荡仲借兵,讨平不从。

  刘曜、刘粲攻占长安后,彭荡仲接受了刘汉的任命,为梁州刺史。

  贾疋对此很不满,于是不顾兄弟情义,袭杀了彭荡仲,现在人家儿子要来报仇了。

  最坑的是,彭天护偷偷遣人至长安活动,贾疋手底下的羌氐胡兵纷纷走散——贾疋收复长安的军队,九成以上是诸部胡兵。

  关中局势非常微妙,以至于邵勋都担心他的人能不能顺利返回了,别他妈被人黑吃黑了,这个可能性相当不小。

  “明公有意关中么?”韦辅悄悄问道。

  “有意是有意,奈何力所不及。”邵勋说道:“刘粲牧马于河内,死死盯着河阳三城。明年,我担心匈奴会倾国而来,届时大战连场,哪有那个本事插手关中。”

  韦辅点头称是。

  “能让我买些马、招些兵,认识些士人、豪强、酋帅就不错了。”邵勋说道:“最重要的还是买马。”

  “是。”韦辅应道。

  帐外口令声四起,亲兵巡逻的甲叶铿锵声不绝于耳。

  邵勋站起身,在帐中走了一圈,低声问道:“太妃可还习惯南阳?”

  “太妃至南阳后,一切顺遂。”韦辅说道:“关中又有些离散许久的王府旧人前来投效,声势渐壮。梁都督也没有找麻烦,算是安稳了。”

  “王女如何?”

  “前些时日病了,最近方才痊愈。”

  “嗯?”邵勋眉头一皱,有些烦躁不安,顿了顿后,说道:“太妃带着王女,旁人见了,怕是要说闲话。不如送回许昌,我找人来养。”

  “太妃怕是不会同意。”韦辅说道。

  司马保在秦州,司马黎留在广成泽,如果王女也不在身边,太妃如何支撑得下去?

  邵勋也知道这事不靠谱,于是不再提了,说道:“你早些回去吧。北宫纯等人归心似箭,马上就要走,没几天了。另外,吴前年且六十了,路上多照应着点。”

  “遵命。”韦辅答道。

  “再过些时日,我也要回去了。”邵勋说完,挥了挥手。

  韦辅行礼告退。

  邵勋出了大帐,登上高台,俯瞰河内大地。

  刘粲、刘曜二人领兵南下后,见得这边营垒齐备,便没有硬来。

  初冬时节了,匈奴人大概也没法调集大量步军前来围攻,河阳三城暂时是安全的。

  既如此,他也不想在这边久留了。

  防务委任给王雀儿,他自回洛阳。

  他要见一见天子,坐下好好谈一谈。

第428章 天渊池

  十一月初的时候,河内已经相当平静了。

  中山王刘曜率部离开,不知何往。

  河内王刘粲继续留守,但兵力已经大为减少。这段时间内,他唯一的功绩就是击溃了意图南归晋国的坞堡帅郭默——怎么说呢,也算交代得过去了吧。

  邵勋让郭默率部曲在北城附近扎营,百姓则撤回南岸安置。

  十一月初五,新募的银枪军士卒三千多人及学生兵抵达北城。

  其中部分人手补充缺额,完善各幢编制,剩下的编为四幢新兵(21-24幢),整编完成之后,开往中潬城训练,作为预备队。

  吸纳各家部曲私兵数百骑后,义从军人数有所恢复,现在超过了三千二百。

  经过一番调整后,留守北岸的兵力约为一万五千人左右,其中银枪军六千、义从军一千二百,剩下的则是由许昌世兵及屯田军组成的辅兵。

  中潬城有两千四百银枪新兵。

  南城则有黑矟军一千五百余人,外加大量可供征发的河阳丁壮。

  十一月初六,邵勋率银枪、义从两军及亲兵近六千人南归,走下游浮桥过河。

  临行之前,他与王雀儿一起在长堤上漫步。

  “这个月洧仓会调拨十万斛粟过来,朝廷也会给修城役徒运粮,尽数存于北岸。”邵勋说道:“如此,存粮可支撑到二月底。”

  “南桥大概能在封冻前完工,勿忧也。完工后,下游的那座浮桥就拆了吧。”

  “贼人若来,只要不袭扰工匠役徒,耽误筑城,就不要管他们,继续固守即可。我估摸着,这个大冬天他们也动不了多少人,真正的厮杀要明年开春后了。”

  “持重为主,不要浪战,切记,切记。”

  邵勋一口气说了很多,王雀儿恭声应是。

  很快他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道:“若匈奴自冰面来攻,要不要派人凿冰面?”

  “你是河阳三城两万大军的统帅,不要事事问别人,要敢于自己做决定。”邵勋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说道:“这是为将者必须要过的一关。第一次做重要决定时,或许会惶恐,会担心,会怀疑,但总要做出决定的。”

  “那就征发百姓敲凿靠近河渚、浮桥的冰面。”王雀儿说道。

  说这话时,还是下意识看向邵勋,期望得到他的肯定。

  “自己想。”邵勋哈哈一笑,然后又道:“先前攻营之战,我看你指挥若定,也没瞻前顾后啊,为何现在这般优柔寡断?”

  “当时战况激烈,心无旁骛,一着急,各道命令就发出去了。”王雀儿说道:“事后想想,数万人的生死都在我指掌间,惊出一身冷汗。”

  “你不假思索间发出的命令都是对的,可见你功底很扎实。”邵勋鼓励道:“我没有把河阳防务交给别人,而是交给你,就是因为你有这份本事。好好做,别多想。”

  “好。”王雀儿应道。

  “我走了,银枪军儿郎是我等根基,万勿轻掷。”邵勋又叮嘱了一句,随后便离开了。

  王雀儿从军差不多十年了,功底其实都有,对军旅事务非常熟悉。

  遮马堤之战,正面强攻全是他一个人指挥的,邵勋没插手,事后证明还可以。至少,他的战场嗅觉不错,排兵布阵中规中矩,没有明显的破绽。

  人总是要慢慢成长的。

  继续培养他的这份信心,再指挥一两次成功的战役,王雀儿就能慢慢消除最后一点不自信,破除心灵上的迷障,变得成熟起来。

  这個时候就可以单独放出去总领一个方向的战事了,而不是像这次有他这个老师在身后兜底。

  事事亲力亲为,他忙不过来的。

  ******

  十一月初八,洛阳城北广莫门外,气氛十分诡异。

  清晨的小雪之中,一支长龙般的队伍自芒山而下,很快接近了洛阳。

  太尉王衍、新任北军中候刘默、左卫将军裴廓、右卫将军李恽、骁骑将军王瑚等人出城之后,远远下马,神色焦急。

  担任前导的数百骑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径直冲向城门。

  守门将士纠结无比,感觉应该拦一下,但军官都沉默以对,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于是他们就像木偶一样站在道旁,目送义从骑兵入城。

  义从军之后,则是大队银枪军甲士。

  他们是来自右营的六幢兵。

  其中,十一、十二两幢去年就参加过战争了,先护送漕粮至洛阳,再戏耍鲜卑陆逐延,走大伾山归荥阳。

  十三到十六幢则是今年第一次参加战斗,一上来就是遮马堤之战这种高强度的战争。有左营老兵带着,表现不算拉胯,算是积累了一点战争经验。

  这些人身上穿着从匈奴人那里缴获的筩袖铠,手持长枪,第一时间控制了广莫门,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内推进。

  走了约二里后,带队的金正下令停步,抬头望了望路(广莫门内御道)右边低矮的围墙,一挥手,道:“把门打开。”

  军士一拥而上,押着守门之人,将大门打开。

  口令声很快响起,银枪儿郎们条件反射般列队。很快,在一名幢主的率领下,数百人进入大门,沿着湖畔草地疾走,一一搜检旁边的凉亭、房屋。

  甚至于,他们还上了系泊在岸边的船只,上得湖心岛上,仔细搜查殿室。

  湖泊名“天渊池”,乃魏文帝黄初五年(224)所凿。湖心有小岛,岛上建了九华台,亦名九华殿,其实不大,也就二十余间房屋罢了。

  广莫门内御道左侧、正对着天渊池的地方是洛阳武库,金正亦派人搜检一番,并占领了武库内的制高点,防止有人使用强弩刺杀。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派了两队人,向前走了百余步,沿御道安放拒马,设置街垒。

  好家伙,只能说好家伙!

  这番排场,堪比天子出行,路人看了目瞪口呆,纷纷打听是不是天子要自华林园出城巡视。

  是的,天渊池在华林园东北,理论上来说也是该皇家禁苑的一部分,但一般来说,因为有九华台的存在,以及天渊池偶尔会停泊外地进京的船只,很多人将其看作另一个皇家园囿。

  银枪军涌入此处,目的无他,因为邵勋要在此觐见天子——天子出宫城东侧之云龙门,即可进入天渊池地界。

  大队步骑继续自广莫门入内,将天渊池、洛阳武库占了个满满当当。

  洛阳士民得到消息后,纷纷涌向这边看热闹,片刻之间,广莫门内御道上便人头攒动,挤挤挨挨。

  “陈公在哪?”

  “太白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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