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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596节

  王衍轻拈胡须,看着众臣。

  被他扫视到的人,或欣喜,或谄媚,或不安,或恐惧……

  还得再多试探几番,那样各自的态度就都清楚了。

  王衍轻笑一声,出殿而去。

  ******

  午后,一辆囚车抵达洛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梁伏疵半蹲于内,胡茬之上全是冰晶。

  行至东阳门内御街之后,听得耳畔全是嘈杂之声,梁伏疵猛然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到洛阳了!

  他有些悲愤。

  全家财产被夺,男丁被杀,妻女则被分赐给了所谓的有功将士……

  两军交兵,各为其主,败就败了,有这个下场本没什么好说的。可一想到临死前还要为邵贼增添一波声望,他就觉得很憋屈。

  邵贼!奸贼!狗贼!

  “邵贼要篡位啦!”梁伏疵刚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啊啊”几声,嘴里塞着抹布,什么都说不出来。

  押送的兵丁拿刀鞘打了他一下,斥道:“老实点!再叫唤把你舌头拔了。”

  梁伏疵怒视他一眼,消停了点。

  兵丁冷笑一声。

  这個伪官,明知道自己要死,躲不了那一刀,结果居然怕被拔舌头,哈哈!

  “安平大胜,俘伪冀州刺史梁伏疵以下将官三十一员……”前头还有嗓门大的骑士在大声呼喊。

  御街上的官民一听,纷纷涌了过来,议论纷纷。

  “这么多年,这么多人来来回回,就陈公能打胜仗。”

  “俘了一个又一个贼官槛送洛京,厉害啊。”

  “这些年斩了几个人了?王桑?张越?王彰?还有这个梁伏疵?”

  “我也数不清了,反正很多。”

  “若能把王弥捉了斩首就更好了。”

  “王弥的头颅,也只是暂寄其项上罢了,陈公随时可取。”

  “陈公如此功绩,不该当大将军吗?”

  “大将军?那不是成都王当过的吗?陈公并非宗室,如何能当?”

  “成都王?呵呵。成都王妃何在?”

  吵吵嚷嚷的声音充塞整条大街,说话之间,人人面有喜色,个个与有荣焉。

  刚刚乘车出门的梁芬听了,久久不语,最后只有一声叹息。

  声望是怎么来的?就是这般一次次建立起来的啊。

  从第一次俘获敌方重要人物起,陈公就没有私下将其诛杀,而是遣人押往洛阳,交由朝廷斩首。

  槛送入京之时,一般而言是走御街,这里居住的是士人、富商、官员、宗室及其奴仆。

  斩刑之地位于东市,人来人往,观刑的多是下层百姓。

  一进一出,竟是让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久而久之,人们习惯了陈公的不断胜利,对陈公的景仰之情也日渐增多。

  声望想不起来都难啊!

  伱听听,外面都有人希望陈公当“大将军”了,朝内还在为“车骑将军”争执许久。

  梁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皇帝是他的女婿,他本应该愤怒的。但看到国势一天比一天好的时候,他又由衷地感到高兴。

  这种撕裂感让他万分迷惑、难受,进而无所适从。

  或许,秉持这种心态的人并不止他一个吧。

  叹息完后,他放下了车帘。

  马车隆隆而行,一路向东,抵达了九曲渎边的一座庄园内。

第554章 私人聚会

  正所谓“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饮宴是此时士人社交的主要手段之一。

  别说饮酒浪费粮食,士人们可不管。

  昔年曹操发禁酒令,孔融还来个《难曹公表制禁酒书》表示反对。

  诗酒唱和本就是生活中一大乐趣,阿瞒你别扫兴啊。

  梁芬抵达的时候,众人已经醉至七八分。

  被仆役引进院子后,他发现傅畅傅世道正在呕吐。

  见得梁芬后,他脸一白,匆匆擦了擦嘴,洗了把脸,苦笑道:“诸君实在热情,不免多饮了几杯。”

  梁芬也不进去,就在廊下与傅畅攀谈了起来。

  “带回来多少人?”梁芬问道。

  “没多少。”傅畅叹了口气,道:“三四千帐罢了。”

  “帐?”

  “北地那边现在习惯以帐篷计口。”傅畅说道:“家中有牧子奴仆者,往往十几个奴隶挤一个帐篷。没有奴隶的,少的也就二三口人一帐。此番大概募集了不到两万口人,男女老幼皆有。”

  “少了点。”梁芬评价道。

  “不少了。”傅畅无奈道:“北地局势混乱。刘粲遣人招抚,当地坞堡主、部落酋帅多有降顺的,我现在也弄不清楚他们对我傅家的态度。”

  “没见长辈吗?”梁芬问道。

  “见了,他们让我快走,像赶瘟神一样。”傅畅苦笑道:“我说明来意,家中便介绍了七八个相熟的酋帅,他们与匈奴有仇,也不想和匈奴搅在一起,于是便跟我走了。路上遇到匈奴大队追击,又损失了一些人……”

  傅畅仔细说了一番关中之行,最后结论只有一個:关中完了。

  很多地方豪族投靠匈奴了。

  没投靠的,也不太愿意给他提供帮助,即便他拿出了北地傅氏的名头,以及陈公给的官印。

  到了最后,只有一些交情比较深的人提供了补给,且给了忠告,和家中长辈一样:快走。或许,他们已经投靠匈奴,或者即将投靠匈奴,又碍于以往的交情,左右为难,只能让他离开了。

  “关中不还有几路豪帅在抵抗么?”梁芬皱了皱眉,问道。

  “没多少了。”傅畅说道:“冯翊、京兆已经被匈奴牢牢控制,刘粲正在谋划对北地郡的战事,扶风、始平二郡,他也遣人招抚了,一些人已经接受了匈奴的官职。”

  所谓“招抚”,并不仅仅只有给官这一个办法。

  自古以来,人们想出了很多加强双方联系的招数,包括但不限于联姻、送质子、交投名状、给官位等等,以及非常重要的个人恩义——嘘寒问暖、意气相投、救命之恩、雪中送炭等等。

  当然,这些手段需要时间。

  石勒就缺乏这个时间,所以败得很惨。但若再给石勒几年时间,情况就不一样了。

  河北豪族并不一定非要当晋人不可,不是每个人都讲民族大义的。

  当利益联系足够密切,好处足够大的时候,当匈奴的官和当晋朝的官,又有什么区别呢?甚至于,有时候匈奴给得少,晋人给得多,这个豪强本身还是晋人,他都有可能跟匈奴一条道走到黑。

  人不是机器,不是什么都按利益来算账的。他们有感情,有喜怒哀乐,有不同的性格,自然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一切全看“镇抚”之人的手段了——所以人才团队很重要,一个交游广阔、人脉遍地且高水平的地方官员,往往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顷刻之间就能帮你稳定一个地方。

  “不意区区三年时光,关中就如沧海桑田一般。”梁芬感慨道。

  “梁公,其实你该出仕做官的。”傅畅劝道:“隐居在家,消息都不灵通了。”

  人走茶凉是官场铁律。

  梁芬现在无官一身轻,好像可以悠游林泉,不问世事了。但这样一来,世事也不问你了啊……

  梁芬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闲居之余,偶尔也会参加士人聚会,这是获得外间消息的重要渠道。

  没有人能真的做到完全隐居。

  庾衮这种著名处士,不也有子侄辈在当官么?谁能真的活在真空中啊……

  “此事休要再提。”梁芬摇了摇头,神情落寞。

  傅畅正要再劝,却见几位关西后辈士人走了过来,便止住了话。

  来者有安定席氏的、有陇西李氏的、有敦煌索氏的、有京兆韦氏的……

  梁芬一一点头示意,勉励几句——都是长期来往的乡党了,换句话形容就是“自己人”。

  寒暄完毕后,便随着众人入席饮宴。

  “危急之时,必有英主奋勇,廓清宇内,一扫妖氛。”出身安定的皇甫昌端着酒杯,大声说道:“陈公开府许昌,地括数州,乃国家巨镇,安民而保族,皆赖之焉。今声望日隆,威名愈著,将来必贵不可言,我等西州士人,得早作打算啊。”

  皇甫昌是宛县令。

  因正月里天子要举办大朝会,诸郡国皆须遣使入觐,奉上礼物。皇甫昌便带着祥瑞(一对白兔)进京,住在了洛阳——他本不需要亲自来的,但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提前过来,顺便会会老友。

  “河北怎样了?石勒还活着吗?”皇甫昌说完,有人问道。

  “刘曜已退兵,石勒还活着。”有人回道。

  “石勒还能战?”

  “邺城、襄国两败之后,军兵所残无几,料不难剪除。”

  “听闻刘聪谕陈公,愿东西二帝并立,可行乎?”

  “陈公不是回了么?逐鹿之秋,要除恶务尽。什么东西二帝,谁会那么傻答应啊?”

  “陈公的檄文我看了,气魄很大。”

  “怎么说的?陈公答应称帝了?”

  “陈公没答应,但又说了很多,懂的自然懂。现在还下不定决心的,可以趁早回家种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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