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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634节

  “此乃东吴大泉钱,一当五千。”典计说道:“可不就是五贯?”

  陈金根闻言笑了。

  他当然知道虚值钱。

  在一开始的时候,一枚铜钱就是一文钱。但随着战争频繁,朝廷开支日渐浩大,虚值钱就越来越多了,即铜钱重量增加很少,但面值大大增加。

  王莽时期就铸造了“大泉五十”,一枚铜钱当五十钱用。

  蜀汉、曹魏都造过“直百五铢”的铜钱,后来又出现“当五百钱”的虚值钱。

  东吴的“一当五千”他还是第一次见。哦,手里还有许多“大泉五百”、“大泉一千”、“大泉二千”,基本都铸造于东吴赤乌年间。

  当然,这些虚值钱面值离谱,在实际流通中是不太被认可的,经常会打折使用,有时甚至是打“骨折”。

  毕竟,汉五铢钱重五铢,是为一钱。“大泉五百”不过重十二铢、“大泉一千”重十六铢,你也好意思当五百钱、一千钱用?老百姓不认可!

  不过,朝廷是有很强烈的强迫民间认可虚值钱币值的冲动的。很多时候动辄赐钱十万、百万,具体给的是什么钱可就难说了……

  “莫要诓我!”陈金根一把拽过典计,将“大泉五千”塞到他手里,指着门外,大声道:“你若能拿这五贯钱去买个胡饼,我…我…我今天就不打你!”

  典计自然不敢去试,只能连连讨饶。

  司马衍叹了口气,挥手喊来一名仆役,低声吩咐几句。

  不一会儿,仆役们抬来了许多器物。

  司马衍上前,说道:“将军可据此估直,应能凑够三千贯了。”

  此时风俗,“贵人富室,必蓄其器”,富贵人家在家具布置、器物用度方面非常舍得下本钱。

  比如这会抬出来的七宝床、象牙席便是东吴特产,纯银叁镂带漆画书案、金镜、金缕合、银缕合(食器)、金澡盘乃至小型铜兽……

  陈金根挥了挥手,让军士将这些器物取走,然后看着司马衍,道:“另有绢五千匹,若实在无绢,布亦可。禁军将士正在攻打新安,舍生忘死,新都王就不要吝啬了。”

  司马衍脸色一白,这个时候上哪弄五千匹布?

  于是问道:“钱帛却无了,今只剩器物。可否?”

  陈金根不语,算是默认了。

  不过他很快又说道:“听闻吴王府内僮仆如云、庄客如雨,天子有诏,令征发仆婢舂米,庄客转输粮草,至少需得三百户。”

  司马衍愣在了那里。

  他突然想到了父亲方才的话,有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两次就有第三次。

  这是第二次上门,胃口可比第一次大多了。

  当年司马颙、司马颖围攻洛阳,战事最激烈之时,长沙王司马乂便征发豪门仆婢舂米——这些人再也没回来过。

  本以为邵勋出身低贱,不敢学司马乂征发奴仆,但他显然失算了。

  父亲说得对,下一次上门会开出什么条件,可就很难说了。

  这个时候,他心中又生出一股明悟:邵勋不但征发奴仆,连他们本就不多的庄客也需要,这是要彻底断了他们的财路啊。

  丹阳等地的租赋,可不一定能及时转运过来,还指着庄客种田养他们呢。

  邵勋这么一搞,洛阳确实很难待下去了。

  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逼着他们走?

  他又看了眼陈金根。

  陈金根站在那里,许是见到吴王一家态度好,便多说了句:“是非之地,逗留作甚?”

  说罢,转身离去了。

  ******

  吴王一家还在纠结,竟陵王司马楙却已收拾东西离开了。

  前后十余辆车,满载粮食及各色用度。

  一家老小,外加门客仆役,总共不到百人而已。

  司马楙当了多年徐州都督,本来挺有钱的。但在诸王混战之中,挡了司马越的路,被他弄得很惨。

  积累最丰厚的徐州府邸财货竟被司马越夺取。

  后来到了洛阳,财货又失掉大半。

  现在这十余辆车上所载之物,已是被邵勋“敲诈”之后仅剩的一点钱粮了。

  堂堂宗王,曾经也是一地方伯,临老了却混成这副模样,委实不知该怎么说。

  车队很快出了建春门,司马楙最后看了眼洛阳,叹气离去。

  早上已经与天子告别过了,君臣对坐而泣,哀不自胜。

  难道这就是王朝末日景象?

  司马楙不敢这么想,但又忍不住这么想。

  其实,邵勋征发奴仆、索要财货,并不算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毕竟在他之前,很多人这么做过。

  但问题在于,他不是司马氏宗王。

  司马乂、司马越乃至更前面的司马冏、司马伦可以这么做,甚至杀害同宗兄弟,其余诸王不会走,因为他们知道这还是司马氏的江山。

  但邵勋是外姓人,他这么做兆头可就很不好了。

  此人必是操莽之流,又抑或是董卓?

  在司马楙看来,邵勋更像是董卓、曹操的结合体。

  他有志扫平群雄,这一点与曹操很像。

  他又霸占宗室乃至皇室女子,这一点则是活脱脱的董卓。

  董卓当政那会,地方上还有许多刘氏方伯。

  邵勋入洛阳之前,地方上的司马氏方伯却在自相残杀,大部分被自己人干掉了——作为前徐州都督,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惜啊,可惜!

  到了这会,司马楙胸中悔意无限。

  若司马家不内斗,其他人哪有机会?便是邵勋这种野心勃勃之辈,也得老老实实给东海王效力。甚至于,还在东海老家种地。

  可惜!

  司马楙又叹了口气,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迟了。

  他们这些宗王走后,天子在洛阳愈发势单力孤,连个熟悉亲近的人都没有了。

  毫无疑问,邵勋在一点点改变洛阳,试图将其变成自己掌控的地盘。

  他没有动士族,因为士族是他势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他动了司马氏宗亲,因为司马氏是他野心的阻碍。

  这是一次“温柔”的清洗,却十分坚决。

  现在或许不会动天子,但当他自觉功劳、威望足够后,会做什么事就难说了——当年董卓可是废杀少帝了的。

  当然,也有一些宗室出于种种原因,选择留在洛阳,继续观望。

  司马楙不想评价他们的选择。他也想借此看看,邵勋到底有没有那个胸襟,容司马氏族人活下去。

  “洛阳名邑,不复归司马氏所有矣。”司马楙骑着一匹枣红马,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金乌西垂,残阳如血。

  恰如那大晋朝的江山,或许用不了多少年,就将迎来日月交替之时了吧。

第590章 还有人来

  七月初一,对世家子弟而言是“行田”的日子。

  所谓“行田”,通俗点讲就是视察田庄。

  行田可以了解庄园的经营状况,以及周边的自然条件、地理状况,以便进一步拓展产业。

  这个习惯从后汉时就有了,到了这会,更增添了游览景色、文人聚会等活动,即把一个单纯的经济行为变成了综合性活动。

  这一日,以王衍之弟王澄、司隶校尉庾琛之子庾怿、尚书左丞卢晏为首的十余士人,带着数百随从,登上了芒山。

  正在山上樵采的军士远远见了,当场掣出弓刀,待看清楚之后方才松弛了下来。

  以为来了山贼呢!

  王澄等人也看见了这些兵,但并没有在意,自顾自找了处草木葳蕤之所,铺上地毯、蒲团,众人席地而坐。

  片刻之后,音乐声响起,茶鼎也咕嘟咕嘟冒起了水汽,气氛起来了。

  王澄摇着把蒲扇,与众人调笑了几句。

  “平子去了江陵、江夏,又跑了趟徐州,可真是见多识广啊。”今日在场的还有出身太原温氏的温峤。

  本来在刘琨身边参谋赞画,因连战连败,刘琨感到很悲观,便把他潜送至河北。

  温峤当过王衍的幕僚,又跟庾亮相善,投洛阳而来是他最好的选择。

  王衍也非常欣赏他,于是将温峤辟为太尉幕府主簿,委以重任。

  温峤有才,但为人风流,放荡不羁,门第不高不低,但却很敢说话,有时候如同黔首一般拿脏话骂人,骂的对象往往还有不低的身份。

  这会见到王澄,言语间就有些讥讽的意味了。

  “泰真为刘并州掾属,赞画有年,战绩若何?”王澄有些不高兴,公子脾气上来,就想发怒,但立刻被身旁之人悄悄牵住衣袖,猛然反应了过来。

  温峤如此嚣张,不就因为他和庾亮臭味相投么?

  庾元规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妹妹嫁给了陈公么?

  我王家好几个女人都——呸!

  “战绩如何且不论,刘并州镇守孤城八年,可谓勇矣。矢志不渝,心念朝廷,可谓忠矣。”温峤斜睨了王澄一眼,说道。

  王澄怒气勃发,却无言以对,只能扭过头去。

  这温峤,亏他还在兄长幕中做事,嘴上却没个把门的。方才那句话,明面上夸刘琨,暗地里难道没有损兄长的意味?

  但兄长偏偏还很欣赏他,即便温峤屡次顶撞,依然不以为忤,大力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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