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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长剑 第840节

  郭敬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罢了,随他去吧。这世道,唉。”

  叹完,吩咐部曲把粮食、日用品卸下来,分给郭氏族人。

  郭时帮着一起干。

  宅子也分好了,却不知原来是哪家的。郭时一家家都去到了,将瓦罐、碗筷、农具等物事放下。

  到了下午,他又和叔父郭敬一起去了北边原盂县旧地,这里还有几家郭氏族人。

  他们与另外数百家百姓混居。这些都是本地人,刚从山中躲避战乱回来。

  除了这些人之外,郭时还看到了不少被绑着手的胡人。

  奇怪的是,押送、看守他们的也是胡人。

  有个少年哭哭啼啼,一边哭,一边用匈奴语大骂。

  郭时会说羯语,匈奴语只会一点,却没听懂。

  蓦地,一胡兵满脸怒容地走了过来,一把揪住少年,将他狠狠撞在马车车轮上,然后抽出刀,横着放在少年头顶,比划了一下车轮。

  片刻之后,他气急败坏地抽了少年一个耳光,走开了。

  少年被这么一弄,好像被吓住了。他只要再长高一点点,就和车轮一般高了,届时那人杀了他,也不算违背古老的传统。

  汗流浃背了吧?

  少年捂着脸,蹲在地上哀声哭泣着。

  “方才我找人打听了,是岢岚、太原、西河三郡造反的部落。”郭敬走了过来,瞟了一眼那个匈奴少年,说道:“梁王率银枪、义从等军坐镇后方,列了十余部落之名,言罪在不赦,许其余部落进兵,瓜分其人丁、牛羊、牧场。不知已被剿灭几个了,听闻不少。诸部得了好处,又联名孝敬了一部分人丁、牛羊给梁王,便被押送到了太原为奴。接下来怎么处置他们,那就不知道了,多半为官家耕田放牧吧。”

  郭时心中一惊。

  他一月之前往平阳送了份公函,然后拜访旧友,接着又来晋阳看望族人,却不知蒲子那边怎样了。

  应该没甚大事,那边的部落虽然不算真心降顺梁王,但比较安分,没有公然造反。

  并州的局势是真的复杂,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稍不留神就身死族灭。

  给盂县旧地的郭氏族人分发完吃食、农具、家什后,某位耆老非常热情,非要留他们一起吃饭。

  郭敬、郭时互相看了下,人家都这么困难了,怎么好意思留下来?

  无奈耆老多番挽留,郭敬叹了口气,唤来一部曲,让他把来时路上受了伤,腿有点跛的一匹老挽马杀了,大家一起吃顿好的。

  郭时闲极无聊,就去附近转了转。

  北边数里外有座土城,就位于石岭山南麓,那是石岭龙骧府的驻地。

  城外有人影走动的样子,远远看不真切,不过他知道那些府兵是从哪来的——忠武军挑了三百、许昌及兖州世兵各挑了三百,剩下三百人来自守晋阳的刘灵部青州兵。

  花费极大代价从河南运来的粮食,主要就消耗在这些人身上了。

  石岭龙骧府一千二百府兵,大概率需要轮番值守石岭关。

  三交龙骧府位于晋阳北郊,这是拱卫并州核心的。

  也就这两个龙骧府了,现在梁王是真的穷。

  不过,局面在一点点变好。

  就像久旱之后,那皴裂的大地流进了汩汩清泉,慢慢得到滋润。

  假以时日,太原会变好的,并州也会变好的。

  梁王现在都不敢在新兴五县安置百姓,任其荒芜长草,但太原拾掇好后,便可长驱北上,收取新兴、雁门二郡,届时有雁门关遮护,这两地就可放心大胆的安置百姓屯垦了。

  设府兵确实是安定一地的好办法。

  郭时一边转,一边看。

  天色渐晚,薄雾升起,阳曲县的郊野是那样的宁静、安逸。

  可是谁能想到,仅仅两个月前,这里还是鲜卑人牧马放羊的地方呢?

  乡间的田垄、灌渠、陂池、桑林、果园随处可见,拿来放牧真的可惜了。

  在阳曲住了一晚后,郭敬、郭时叔侄一同南返。

  “叔父,听闻太尉举荐你任官?”回去的路上,郭时问道。

  “太尉真是糊——”郭敬苦笑了下,道:“上次让我入洛阳中军,我婉拒了。这次又让我去楼烦,怕是推却不了了。”

  “太尉举荐何职?”郭时好奇地问道。

  “楼烦县尉。”郭敬说完,又简单解释了一下。

  并州人烟稀少,有的县合并了,但却新设了一个几乎渺无人烟的县,即楼烦县,治于楼烦故城,隶岢岚郡。

  如果说县丞是县令理论上的副手的话,那么县尉就是县令实际上的副手,各种事务的执行都靠县尉来推动,县令只做决策。

  另外,楼烦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附近又有优良的丘陵牧场,可能会在此设立牧监,畜养马匹,以备将来征战。

  所以,楼烦明明没什么人,但该县主官却不是“长”,而是“令”,级别比秀容还高。

  “这个楼烦县尉,多半免不了厮杀征战。”郭敬叹道:“我本来只想躬耕于乡里,奈何太尉非要举荐我,如之奈何。”

  “叔父会带人去楼烦县吗?”郭时问道。

  “你倒聪明。”郭敬看了他一眼,笑道:“会带二百户人前去,我也就负担得起这么多。太尉说琅琊王氏出钱,替我在河北招募五百户庄客,送来楼烦,都交给我打理。”

  “叔父,而今太原能拿得出白养二百户庄客钱粮的家族,可不多啊。”郭时说道:“有些大族外表光鲜,可一看里子还不如叔父殷实。在治产业一道上,他们差远了。”

  “我本农人,就好农事,真不想做这打打杀杀的事。”郭敬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又道:“不过有些事难以避免。此番鲜卑入寇之后,我也想明白了,这世道安心种地已不可能。家里几个小子,我都让他们练武了,免得将来有事,被人一锅端了。”

  “另者,梁王千方百计筹措粮草,以实并州,我看得也很振奋。”郭敬继续说道:“那就去楼烦安家吧,看看梁王能干出什么名堂,究竟能不能让并州安定下来。”

  郭时听了连连点头。

  他突然间想到一件事。在平阳时,有人传言中原豪族愿自筹粮草、农具、种子,遣子弟部曲至并州实边者,可优先任官。

  或许,这就是叔父能当楼烦县尉的大背景。

第789章 势力(上)

  “现在没人愿意去河北当官。”平阳原御史寺、今长史府内,裴邵对人叙说着他的见闻。

  他刚刚奉命去河北转了一圈。

  先至邺城拜会右军司卢志,然后是冀州诸郡,最远去了一趟常山,前两天刚回到平阳。

  提及河北之事,就是一脑门子官司,叹气连连。

  “如何?”五兵尚书左丞卫展一边看向裴邵,一边夹菜,突然发现盘里的羊肉已经吃完了。

  裴邵见了,哈哈大笑,道:“道舒,闻喜那边还没送羊过来,今日份已食毕,再多却没有了,现在买不到羊。”

  当然,这话夸张了。

  就凭他幕府左长史的身份,真买不到羊吗?装模作样罢了。

  而今粮食紧缺,生民艰难,梁王都号召减膳节省粮食了,他们又如何敢做得太过分?

  今日在座之人如果出去传扬一番,说裴长史招待贵客,唯粗饭粝餐,众人甘之如饴,岂不是增长名声?

  卫展当然明白里间的弯弯绕,闻言放下筷子,道:“大王不是在太原、岢岚击破了不少部落,获牛羊杂畜二十余万么?”

  其实,被镇压的那些曾有反迹的部落也很困难。但他们被大肆屠戮,瓜分人丁、牛羊、牧场后,其他部落的困难就缓解了。

  世道其实就这么残酷。让人吃饱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多搞点粮食,另一种是多弄死点人,分了他们的粮食。

  胡人最了解胡人,动起手来也不含糊。

  清理完“逆贼”后,岢岚、太原二郡的部落被斩杀、俘虏四万余人——很明显,这里面有扩大化的趋势,保不齐有人公报私仇,将一些部落逼反,只不过闹得不大,没人追究罢了。

  “道舒,太原是太原,平阳是平阳,怎可一概而论。”裴邵说道:“就是你现在去平阳西边的蒲子等县买牛羊,胡人也不卖了,都知道现在日子不好过。”

  “也是。”卫展附和道,拿起酒壶,发现里面酒也不多了,仆婢们也没端新酒上来,顿时暗笑裴邵做戏还真做全套。

  “再说回方才之事。”裴邵看了众人一眼,道:“昨日收到消息,常山地震,山崩多处,中山、赵、巨鹿等地亦有少许影响。特别是那灵寿县,老夫之前还去过,听闻地裂数十丈,有浑水涌出,极为骇人。”

  卫展一听,真是惊愕莫名。

  听闻河北整个七月份都在下大雨,虽然比不上去年,但也非常厉害了。

  五月麦收之后,六月正要播种黍豆之属,奈何雨势连绵,百姓都绝望了,于是干脆扣下种子当做吃食,再把仅有的一点存粮运到高处,苦捱时日。

  更有人受不了连续三年大雨的打击,在坞堡主的带领下,南下邺城、安阳、清河、平原等相对富裕之地乞食。

  另外,宇文鲜卑这个畜生玩意,几乎每年都要南下劫掠。

  有时候被诸镇将及幽州兵马击退,有时候劫掠成功。

  今年是成功了,数郡遭到祸害,损失不轻。

  试问这样一种情况下,如果有得选,谁愿意去河北当官?

  “大王已料理完岢岚之事,听闻要二度东下常山、中山二郡。”裴邵又道:“过些时日,你们都得忙起来。大王可能要迁徙一批灾民至并州,编户齐民,屯垦荒地。”

  卫展闻言苦笑。

  并州也没什么粮食啊,灾民来不来有什么区别?强要说的话,可能就是部分并州百姓在六月种了一批杂粮,九月初可以有收获。

  另外,如果迁徙了冀州灾民过来的话,那北边那些地方可就真没多少人了?

  尤其是常山,堪称白地。

  中山,与白地相差不多。

  高阳、博陵、范阳,惨遭重创。

  河间、章武等地,损失不轻。

  冀州这么一个人烟稠密、富庶无比的地方,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着实令人惋惜。

  “道期,河北的官位就不争一争吗?说没人愿意去,但我看都是矫情。”席间有人说道。

  裴邵放下酒樽,定睛一看,原来是汾阴薛涛。

  薛氏在过去一两年内,渐受重用,地位蹿升得比较厉害,连带着其族人也神气起来了。

  “众化有意河北职官?”裴邵问道。

  薛涛讪笑一下,拱手道:“道期或可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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