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苏氏,苏允最贤 第101节
便在苏允恶补科举知识的时候,宫内派人来通知他七月二十参加宫内的小经筵。
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苏辙与章惇都极为高兴,然后让苏允不要补习了,他们两个人轮番给苏允讲经筵上的注意事项,甚至还依照经筵的方式举办了几场演讲。
至于科举嘛,那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下次再考就是了。
毕竟《孟子集注》能够上小经筵,代表着官家对《孟子集注》的认可,上了小经筵后,《孟子集注》便算是半个显学了,而苏允经义大家的身份,也算是有了官方备注了。
这才是正经事。
苏辙与章惇虽然没有没有在经筵上讲过经,但要么有旁听过,要么曾经整理过资料,所以并不陌生,所以亦是可以指导苏允的。
就在苏允接受指导的时候,小经筵的消息亦是传扬开来。
七月十四日。
早朝之后,参知政事张璪至崇政殿求见赵顼。
赵顼请张璪进来,才刚立定,张璪便问道:“陛下,听说你要请一布衣来经筵给您讲经?”
经筵这个制度从西汉时候便出现,但并没有形成制度,真正形成制度,乃是从好学的宋真宗开始。
真宗也就是那个写劝学诗的帝王,一首劝学诗,让宋人的读书考科举情怀高涨。
真宗为了好好读书,还专门设置了侍读官的选拔标准和名位待遇,他们都享有翰林学士的同等待遇。
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经筵这种方式,渐渐形成了制度流传下来。
而到了仁宗时候,因为仁宗年仅一十三岁就即位了,怎么对这位小皇帝进行教育,成为手握实权的章献刘太后和满朝士大夫都十分关心的问题。
仁宗即位当年,刘太后就下诏:“皇帝听断之暇,宜召名儒讲习经书,以辅圣学。”
于是,从当年开始,翰林侍读学士孙奭、龙图阁学士冯元就开始给仁宗讲《论语》,李维和晏殊每天陪着他读书。
而这就是小经筵制度的确立。
制度既然确立,那让谁来讲经,这亦是有规章制度的,虽说一再放宽条件,但从无布衣能上经筵的,这也是为什么张璪敢当面质问赵顼的原因。
(即便是后来哲宗初立,程颐去崇政殿说书,当时号称布衣,但实际上他身上亦有寄禄官阶。)
因为这事情,是赵顼做得不对。
赵顼点点头道:“朕前些时日卧床,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开经筵了,如今身体稍微好些,也不能太长时间不读书,便想召个小经筵读读书。”
张璪道:“陛下想要读书可以理解,然朝中有经筵之臣一十四人,而侍读十人,官家属意谁,请其来讲便是,何必破坏规矩,去请一个布衣来讲呢,朝廷从没有这样的定例,还请陛下三思。”
赵顼抬眼看了一下张璪,道:“张侍郎,朕请苏允自然是有原因的,朕前几日,听说太学发生斗殴事件,调查了一下,发现是因为一本叫《孟子集注》的书引起的,所以才萌生了想要听一听这集注的想法,呵呵,张卿,我听说你家儿子也参与了?”
张璪闻言神色微微一变,赶紧道:“臣不知那逆子在太学不思读书,竟然胆敢去参与斗殴,臣回家定当以家父伺候他。”
赵顼点头道:“是该教育教育,朕就不追究此事了。”
张璪拱手道:“不过此事……”
赵顼看了一下张璪,道:“此事虽然不太合规矩,但野有贤人,朕访而求之,亦是一大美事,亦可鼓励天下读书人,此事并无不妥。”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璪自然无话可说,无奈退下。
赵顼看张璪退下,轻轻哼了一声,张璪此举,已经令他有些不满了。
他自然知道张璪为什么对此事反应这么大,自然不是什么坏规矩合规矩。
否则这会儿就不应该为了他的儿子而退让,而是应该据理力争,宁愿儿子被处罚,也要坚持他的道理。
张璪之所以亲自来劝阻,是因为张璪与苏轼之间的矛盾罢了。
张璪原是苏轼的进士同年,两人入仕后又在凤翔同事两年,交游颇密。
张璪返回汴京时,东坡还作《稼说》一文以送之。
可是乌台诗案事起,张璪以知谏院的身份参与推治,竟蓄意致东坡于死地。
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礼曾奉劝神宗宽恕东坡,张璪竟然火冒三丈,当面责骂王安礼,其唯恐东坡得以免死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这会儿苏允若是进了小经筵,就是被承认的经义大家,眉山苏氏复起之势便再起了。
让张璪等人十分不安的是,不仅苏允回来了,苏辙亦是回来了,那接下来苏轼是不是也好回来,好嘛,还有司马光、文彦博等人,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这是一个极为严重的政治倾向!
不过……
赵顼轻轻笑了笑。
这亦是他有意为之。
推动苏允成为赵佣的老师,给赵佣寻一能人为师长,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原因,则是近来王珪等人在改制上渐有懈怠之意,他借此敲打罢了。
改制的阻力还是有些大的。
一来是要裁撤了不少的部门跟闲官,这一点让大多数官员都十分排斥。
二来对于王珪等宰执来说,原本政事堂身兼多职,权力是很大的,皇帝都不能轻易插手。
但若是回归三省六部制度,那么三省之间相互扯皮,到时候谁说话算话?
还能有谁,便是皇帝呗。
所以,对于宰执来说,这改制便是奔着削弱他们的权力而来的,如此一来,动力自然没有那么大了,没有动力,便有些懈怠下来了。
原本赵顼倒是想着慢慢改便是,但是最近他身体急转直下,他心里便着急起来了。
因为连他都做不好此事,恐怕后代子孙恐怕没有谁再能够推进此事了。
所以,用旧党来刺激一下王珪张璪等人,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要变法没错,但若是惹恼了朕,朕干脆让旧党回来,改制不是新法,也并非非你们不可!
赵顼感觉有些疲倦,招来孙思恭,道:“探听一下,其余人的态度如何。”
孙思恭赶紧领命而去。
张璪气冲冲回了政事堂,王珪正在政事堂处理政事,见得张璪回来,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张璪道:“王相公,聊聊?”
王珪起身走向后堂,那里比较僻静,不怕有人听见,尤其要避开章惇蔡确。
都是新法一派,但派中有派亦是正常,王珪与张璪等人走得近些,章惇蔡确走得近些。
而且,章惇最近与旧派关系越来越近,已经是引起了王珪张璪的注意了。
第153章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今天9k哈)
进了内堂,二人落座。
张璪面带愠色道:“官家这回是铁了心要扶持这个苏允了,王相公,形势已经岌岌可危矣,你就不打算做点什么?”
王珪看了一眼张璪,道:“你都当面质疑官家了,官家将你打发回来了,换了我去,难道就有用吗?”
听得王珪这般说话,张璪顿时勃然大怒,道:“王相公,你可别忘了,旧党一旦回来,首先清算的就是你!你以为可以逃得了么?”
王珪呵呵一笑道:“老夫向来与人为善,那些事情,乃是李定、舒亶、何正臣等人所为,与老夫何干?”
张璪闻言不可思议的看了一下王珪,他只知道王珪被人诟病为三旨相公,但却不知道他竟是愚蠢至此!
他们这班人,包括他自己、李定、何正臣以及舒亶等,都是围绕在王珪身侧。
王珪是他们的领袖不假,但这个新党领袖,若是没有他们这些得力手下相助,他又如何跟旧党的司马光、吕公著等人斗,又如何跟蔡确、章惇斗?
现在他竟然说出这种话,简直是愚蠢到不可救药了!
张璪犹然有些不相信,若是王珪是这么愚蠢的人,他是怎么做到首相的,他又道:“王相,官家此举,大有可能要将旧党召回,若是司马光、吕公著回来,到时候咱们可得腾位置了,您明白么?”
王珪看了一眼张璪,幽幽道:“张参政,老夫提醒你一下,最近这段时间,以明哲保身为上,否则容易有取死之道啊。”
张璪悚然一惊,道:“王相,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王珪左右看了看,道:“官家生了一场大病,躺病床上的人,想法会比较多,如今朝堂之上,一眼望去,皆是新党……”
说到这里,王珪闭口不言。
张璪还有些愣,但随即骇然失色,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恐惧,低声道:“你的意思是,官家已经在考虑后事,生怕我们新党在他……之后,裹挟孤儿寡母,因此要令旧党归来,以和我们相制?”
王珪看了一下张璪,笑道:“你倒是不笨。”
张璪却又是勃然大怒起来,道:“王相!之前你为什么不提醒我!这不是让我在官家那里白白做了恶人么!”
王珪斜睨了一下张璪,道:“你仔细回想一下,我没有提醒你?”
张璪顿时心想起之前王珪劝慰自己莫要去找官家,但自己当时心中满是恐惧带来的愤怒,一点也听不进去王珪的话,早朝一结束,便跑去崇政殿找赵顼了,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张璪哆嗦着嘴唇道:“我现在自请外任,还来得及么?”
王珪怜悯的看了一下张璪,道:“官家不是肚量小的人,大约也没有什么问题的,你无须过于紧张。”
张璪看着王珪,心中的恐惧顿时化作怒火:你为什么不在之前便将里面的道道给说清楚,现在我危在旦夕,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唉,如之奈何矣!”
张璪失魂落魄的走出去。
王珪看着张璪的身影,嗤笑了一声。
这张璪口上说以自己马首是瞻,实则与何正臣、舒亶、李定等人狼狈为奸。
许多事情都是自行其是,哪有将自己放在眼里?
上次那个谁私下里说了,这张璪在舒亶等人面前拿三旨相公说事。
呵呵,若真是尊我为领袖,早上老夫劝你不要去找官家,怎么你又不听了?
哼哼,另外,老夫可不是什么新党,老夫分明是帝党,官家说什么,老夫就做什么,你们新党旧党的,又与我何干?
王珪从内堂踱步,到了政事堂,出来便看到了章惇与蔡确在聊着天,王珪轻轻咳了一声,章惇与蔡确齐齐抬头,随后起身与王珪拱手。
王珪笑呵呵道:“二位莫要多礼,你们在聊什么呀?”
蔡确笑道:“我们在谈小经筵的事情,官家说要请那《孟子集注》的作者苏允苏居正去讲这孟子集注,我们正在讨论要不要去呢?”
王珪笑道:“哦,这个苏居正啊,我倒是听说过,不过书没有看过,写得很好?”
蔡确笑道:“我亦是没有看过,不过子厚说写得极好。”
王珪看向章惇,章惇呵呵一笑道:“写得挺好,王相去旁听小经筵么?”
王珪想了想,笑道:“去吧去吧,官家都要听,想来也是觉得好,老夫也要去看看听听,看看咱们大宋朝又出现什么了不起的年轻人,若真是厉害,老夫也要助他一臂之力。”
章惇与蔡确相视了一眼,尽皆笑呵呵的,但章惇心下却是颇为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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