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官家 第17节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王曾数次上奏劝告赵恒,祀封之事劳民伤财,应当及早停罢。
虽然王曾此刻没有直接提起,但是,他所谓的不妥之事,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便是这个。
这件事只要被想起来,那么二人相比起来,自然是忠奸立判。
再进一步,如果将这件事和现下的状况类比,恰好也佐证了王曾并不是在袒护寇准。
毕竟,当初他能够为了国家社稷,冒著得罪先皇的风险,谏言废除祀封。
如今,自然也会为了朝廷威严,冒著被误判为寇准党羽的风险而秉公直言。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瞬间便扭转了局势。
不仅让在场众人对丁谓的观感变差,而且,还巧妙地摆脱了自己寇准党羽的嫌疑。
短短的时间,便能做出如此周全的应对,这般思虑,更是让赵祯心中对王曾多了几分赞许。
目光侧移,不出意外的是,王曾的这番话一出,刘娥的神色亦是微微一动,总算是没有再继续保持沉默,而是开口道。
“王参政的忠心,吾和官家自然是清楚的,先皇在时,便曾数次对吾言道,卿乃国之重臣。”
“何况,当初寇准贵为中书宰执,朝中官员,多少都曾和他有过往来,若因此降罪,倒叫朝堂上下议论吾与官家行株连之事了,王参政请起吧……”
“谢太后,谢官家!”
王曾心中轻轻松了口气,这才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见此状况,一旁的丁谓神色则是沉了下来,变得有些惊疑不定。
太后的这番话一出,王曾算是逃过一劫。
这对于丁谓来说,自然是心中失望的,毕竟,如今的中书之中,敢和他呛声的,也就是王曾一人了。
但是,这份失望也有限。
一则,平日里王曾还算识趣,除了极少数的大事上十分坚持之外。
大多数情况下,虽然也会和丁谓意见相悖,但并不会触及到他的核心利益。
二则,王曾毕竟是参知政事,有副相之位,这般重臣想要贬黜,也并不容易。
今日只要能够在太后心里埋下些许猜忌的种子,对于丁谓来说就够了。
所以,真正让他脸色突变的,是太后这番话中,隐隐透露的另一丝迹象……似乎,她老人家也觉得这份制书的处罚过重了?
不管如何,太后既然发话了,那么,再继续纠缠王曾就有些不智了。
稍一沉吟,丁谓便回归正题,道。
“既然太后和官家皆有此意,此制重议倒也无妨,只是不知此制具体何处不当,还请官家明示。”
针对王曾不成,丁谓便把矛头重新对准了赵祯。
见此状况,赵祯也打起了精神。
和众人猜测的都不一样的是,他和刘娥今天叫这些大臣过来,虽然各有目的。
但是,他的目的之一,也的确就是寇准这件案子本身!
因此,面对丁谓略显咄咄逼人的口气,他眼中反而浮起一丝笑意,道。
“朕方才便说了,寇准被贬之时,朕尚年幼,对具体情形并不清楚,当然,此制能够送到宫中用印,想来是诸位宰执再三斟酌之后的。”
“不过……”
说这话时,赵祯的口气平和舒缓,一副好商好量的样子,以至于在场的一众大臣都觉得,官家肯定还是想著要帮寇准说情。
虽然不清楚官家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他们心中也纷纷开始思忖该如何应对。
然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再一次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只听得帘中声音说至此处,突然话锋一转,道。
“这份制书当中,朕见有两处描述。”
“其一言寇准‘性惟复戾,志贮奸倾,潜交逆寺,阴济凶谋’,其二言‘丑徒干纪之际,属先皇违豫之初,罹此震惊,遂成沉剧’。”
“朕想问诸位,其意是否为,周怀政谋逆之事,寇准乃是幕后主谋,后事败露,正值先皇龙体不安,惊怒之下以致沉疴难起,最终撒手人寰?”
啊这……
话音落下,帘外的几个大臣,包括丁谓在内,都不由面面相觑。
这小官家,也未免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刚刚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官家会替寇准说话,想办法脱罪。
可谁曾想,对方的话里没有半分为寇准推脱之意,反倒是把寇准的罪名往重了说。
虽然制书中的这两句话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被官家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怎么听著这么别扭呢?
不过,也只是片刻,丁谓便反应了过来。
……官家这是正话反说呢!
制书当中虽然是这个意思,但是,毕竟没有明说。
所谓‘阴济凶谋’,其实颇有几分含糊。
往大了说,可以理解为寇准和周怀政一样,都是谋逆事件中的主谋。
往小了说,又可以理解为,寇准提前知道周怀政有谋逆之意,却并未阻止。
眼下小官家故意说前者,而且,还把先皇病重乃至驾崩的祸首都归到寇准身上,明显就是打算把事情闹大。
或许,这位小官家觉得,只要闹大了,他丁谓就不敢如此放肆,只能被迫让步了。
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丁谓心中轻哼了一声。
官家啊,还是太年轻!
当下,丁谓不急不慢的开口道。
“官家英明,正是如此!”
“寇准此人,性情狂悖,阴结周怀政图大逆之事,可怜先皇对其信重之至,倚为社稷柱石,骤然得知其奸恶之心,惊怒之下,遂有沉疴。”
“正因如此,朝廷才会对其屡加贬斥,臣知官家素来仁善,但如此悖逆之徒,您万不可以仁柔待之,否则先皇在天之灵,恐难安矣!”
第19章 拆屋顶法则
丁谓的这番话,可谓将寇准描述成了大奸大恶之徒。
也就是隔著帘子,要不然的话,赵祯一定能够看到,此刻丁谓那副得意的样子。
官家不是要把事情闹大吗?
那就闹大好了!
反正寇准一党早已被罢黜,京城当中留下的,要么是他的政敌,要么是和他没什么大牵连的人。
如今寇准区区一个雷州司马,谁还敢替他说话?
丁谓本来就恨不得寇准去死。
就即便是现在制书中的描述,他都觉得不解气,怎么可能会害怕赵祯把寇准的罪名再加重几分……
说完话之后,丁谓甚至毫不掩饰的扫视了一周,目光中虽无威胁,但却隐隐带著警告之意。
不出意料的是,这一次在场的所有人,即便是王曾,稍一犹豫之后,也并没有开口反驳他。
于是,殿中安静了片刻。
似乎帘中也没有想到,丁谓竟然如此毫不掩饰对于寇准的打压,这让丁谓的心中感到越发的得意。
不过可惜的是,如果没有这道帘子,那么,丁谓或许就能看见,赵祯眼中此刻泛起的冷色和嘲弄。
丁谓啊……他专横太久了!
人身居高位的时间长了,往往就容易觉得一切都尽在掌控当中,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就在丁谓觉得赵祯已经无计可施的时候,帘中忽然出现一道声音,顿时让他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
“谋逆大罪,何不诛之?”
静!
针落可闻的静!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刘娥在内,都被赵祯的这句话给惊著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小官家心思如此之狠。
要知道,丁谓拟定的这份制书,虽然字里横间都能看出,早已经恨极了寇准。
可,落到最后的处置,也只是将其贬黜到穷山恶水,做最底层的九品司户参军而已。
可官家这一开口,竟然就是要将其诛杀?
当下,底下几个宰执大臣纷纷按捺不住,王曾最先开口道。
“官家,不可啊!”
“自太祖立国以来,未尝有杀大臣,言官之例,此祖宗家法矣,寇准虽有大罪,可毕竟曾为宰相,将其贬黜已足示众,岂用诛之?”
寇准一案,早已经尘埃落定。
如果不是丁谓咄咄逼人,这件事情本应该早就过去了。
正因如此,即便是王曾也不太愿意因此事彻底跟丁谓交恶。
但是,贬黜和诛杀是两回事!
大宋的文臣地位很高。
尤其是宰执大臣,所谓礼绝百僚,群臣避道,在政治上也有很多的特权。
其中之一便是,身为宰执,不论犯了多大的罪,都不会因罪被杀。
这不仅仅关系到寇准一人,更关系到整个大宋文官的利益。
所以,无论如何,在场的这些大臣,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不错,陛下新登大位,便急欲诛杀大臣,恐令朝野不安,有损陛下圣德,还望太后,官家三思!”
果不其然,王曾之后,冯拯也没有犹豫,直接了当的上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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