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记 第46节
凄厉的号角声在叛军营地上空盘旋,就好像在大声催促。
“你带领已经准备好的人在前面顶住!还有,派人去向老营求援!”叛军首领一边接过亲兵送过来的鞋子,一遍大声下令,虽然有些意外,但他并不慌张,野蛮人的生活充满了危险和战斗,一个水源、一片猎场、一片肥沃的谷地、一条商路、甚至几个女人、几十匹绸缎,在贫瘠的山林里,任何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会成为引发战争的诱因。他很清楚,军队就像羊群,只要头羊别乱跑,羊群就会很快安静下来。他甚至故意放慢穿戴盔甲的速度,好让手下们看到,他们的首领丝毫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敌人。
催促的号角声变得愈发急促了,野蛮人们纷纷拿起长矛,按照他们的氏族组成一个个小方阵,由于时间仓促,许多小方阵会互相阻挡冲撞,这引起了一阵阵咒骂声。但在氏族首领们的呵斥下,争吵和咒骂没有演变成斗殴。叛军首领终于穿好了盔甲,他拿起自己的武器——一柄双手斧,向前走去。
在叛军的阵前,魏聪的军队犹如一朵缓缓绽开的红白两色山茶花,钢铁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着锋利的光。聂生骄傲的高举着那面“讨逆校尉魏”的大旗,紧挨着魏聪。
第79章 胜利
弩手们在最前面,在他们身后,士兵们冷静的搭箭上弦,箭杆在腰间晃动。在他们身后,是一排排长矛,中间夹杂几根狼筅,显得有些刺眼。
“开始吧!”魏聪向一旁的黄平点了点头,他承担了传令官的角色,随着号角声响起,弓弩手们开始向面前的敌人射击。箭矢划破空气的嘶嘶声被号角声淹没,魏聪看到箭矢落在野蛮人的头顶上,他们当中很少人有盔甲,只有少数人有盾牌,刹那间中箭者不计其数,不少人中箭倒地,呐喊转为哀嚎。这时第二阵箭矢已经落下,射手们从箭囊中抽出第三支箭,搭上弓弦。
在弓弩手的齐射下,野蛮人的队形不可避免的产生混乱,有的人甚至向后退却,叛军中也有人张弓还击的,但无论是数量还是弓箭的质量都无法与魏聪军相比,更重要的是,魏聪的士兵们几乎人人都有一副麻甲,在这个距离,很少有弓箭能贯穿他们的头盔和甲衣。
“贼人动摇了!”赵延年低声道。
“嗯!”魏聪点了点头:“击鼓,前进!”
随着有节奏的鼓点声,大旗开始向前倾斜,这是发起进攻的讯号。士兵们纷纷收起弓,放平长矛,开始依照训练时的习惯,按照鼓点的节奏向前迈步。
“上呀,上呀!”凭借丰富的经验,叛军首领知道现在就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了,他举起战斧,在头顶上舞动了两下,就大吼一声第一个冲了上去。他的亲兵们高声呐喊着紧跟着冲了上去,野蛮人们纷纷跟进,只留下一片扬起的烟尘。
汉军前进的速度并不快,只比操典中的“齐步走”略快一点。像他们平时操练的那样,最前面的是盾牌手,然后是狼筅,长矛手在稍后一点,再后面的就是拿着铁叉的弩手,严阵以待。叛军首领身先士卒,首先接战。面对一根根长矛和狼筅,首领的亲兵们似乎根本没有看到长矛,硬冲了过去,半数人被长矛刺中,然后死死抓住矛杆,那首领乘机冲入阵中,挥动战斧,左劈右砍,顿时有四五人倒地。
后面的叛军乘着官军的阵线还没有重新合拢,也跟着涌了进去。居后指挥的第五登被气的半死,他大声咒骂,呵斥着士兵们,用短杖拍打他们的脊背,威胁他们,让他们坚守不动,不要乱了阵型;让后队的弩手登高,居高临下瞄准蛮子射击。在他的努力下,缺口停止扩大,叛军首领身边的亲兵愈来愈少,他不得不暂时向后退却,以避免被包围。
在战场的另外一侧,官军很轻松的压倒了敌人,绝大多数叛军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奇怪的阵型,他们大多数人依照习惯在相距七八步远的时候投掷短斧和标枪,然后冲上去厮杀。但他们的投掷物大部分都被长牌和狼筅上茂密的竹枝挡开了,当他们靠近的时候,习惯性的用刀斧去劈砍狼筅,这时往往就会被后面突然刺出的长枪杀死。慌乱之间的叛军向后退却,试图重新整队。但鸳鸯队比普通的长矛方阵要灵活的多,他们追了上去,很轻松的从背后将敌人杀死了,这就引起了更大规模的退却,就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越来越多的人转身逃走,将剩下的人也淹没了。
“追上去,拿下敌人的营寨!”大旗下,聂生激动的挥舞着胳膊:“我们赢了,义父,我们赢了!”
“嗯!”魏聪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沉声道:“眼下还胜负未定,休得喧哗!”
“是!是!”聂生敬佩的看着魏聪,心中暗自将其与自己的生父聂整做着比较,魏聪虽然没有聂整那般豪勇,但聂整也没有魏聪这等统军破敌的本事。如果一定要比的话,一人敌的本事还是比不过万人敌。他平静了少许,年轻人特有的热血又渐渐沸腾起来。
“义父,让我去取下贼酋的首级吧!”聂生指着已经被三面包围,还在拼死抵抗的叛军首领,他站在一个小丘上,头盔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披头散发,手持双手斧,身边还有二三十个随从亲兵,一边怒吼,一边拼死奋战,就好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雄狮。
“你——?”魏聪看了一眼聂生,又看了一眼远处拼死奋战叛军首领,决定还是给这孩子一个安全点的任务:“罢了,你是我的义子,就不要去和将士们抢夺这种到手军功了。这样吧,你带上那个鲁平,打上我的旗帜,前去集镇那边,告诉他们朝廷的援兵已经到了,接应我们进去!”
“喏!”聂生兴奋的应了一声,他举起大旗,用力踢了一下自己的马腹,喝道:“你们跟我来!”然后就策马向集镇方向跑去。
“跑那么快,后面的人怎么追得上!”看着少年的背影,魏聪摇了摇头,抱怨道。
“年轻人嘛,性子总是急些!”黄平笑道:“我倒是觉得还好!”
“是吗?”魏聪白了他一眼:“你忘记他亲爹怎么死的呢?”
“这——”黄平顿时语塞,片刻后才苦笑道:“校尉说的是,不过年纪大些应该就会好了!”
魏聪没有说话,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战场上,己方的左曲已经彻底压倒了对面的敌人,阳光在他们的枪尖闪耀,绛色的衣甲仿佛火焰燃烧。叛军的右翼彻底溃散,有如被铁锤敲打的玻璃。在赵延年的指挥下,成排的长矛手向右转向,绕到敌人左翼的身后,从背后攻击他们,将溃兵赶进沼泽地里,精疲力竭的战败者丢下武器,瘫软在地祈求饶命。虽然在叛军首领的激励下,还有少数人在小丘上拼死抵抗,但那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无碍大局。
“去告诉赵延年,抓紧时间,不要放走了贼首!”魏聪打了个哈欠,他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接下来的事情了。
“喏!”传令兵兴奋的应了一声,转身向左曲跑去。
“还有你!”魏聪对黄平道:“就依照原先的约定,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的那些朋友了!记住,我这里不赊账!”
“这个请您放心!”黄平赶忙挺直胸脯,眼睛满是兴奋的光。
魏聪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向阻击援兵的埋伏的方向跑去,他的旗下精兵赶忙跟上。黄平面朝着魏聪离开的方向,半躬着身子,直到上司走远了他方才重新站直了,向山坡下走去。他刚刚走下山坡,就被十几个身着短袍,头戴小冠的汉子围住了,他们异口同声的问道:“阿平,怎么样?校尉他老人家答应了吗?”
黄平却不说话,只是矜持的抬着头,右手扶着腰间的剑柄,左手捋着颔下的胡须。众人都是和他相熟的,哪里还不知道他这是在摆谱,待价而沽。当中年龄最长的那个咳嗽了一声:“公达,大家都是老朋友了,只要这件事办成了,自然不会忘记你的好处。你给句切实话,我们这里每个人都与你两千钱,如何?”
“对!”
“公达你快给句准话,成还是不成!”
“是呀,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就别托着了,给句实话吧!”
黄平估算了下,这里有十五六人,一人两千钱加起来也有三万钱了,算是很大一笔财喜乐。他打了个哈哈:“老哥说的什么话,我刚刚是在想着应该如何与诸位说,毕竟魏郎君现在已经是讨逆校尉,他说的话就是军令,一个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岂是为了钱财?”
“魏校尉的军令我等自然不敢违逆!”那年长汉子道:“不过你也得给我们透点风吧?”
“好,好!”黄平伸出右手张开五指:“这个数交上去,军市的事情就都是诸位的了!”
“五十万钱?”那年长汉子的脸顿时黑了:“公达,你不是开玩笑吧?开个军市就要五十万钱?这生意叫我们怎么做?”
“是呀!就算魏校尉有军令,也不能让我们做赔本买卖呀!”
“军市是赚头大,可魏校尉手下也就千把人,要把这赚五十万钱回去,这买卖没法做呀!”
众人纷纷抱怨,这些人都是南郡江夏当地的中小商贾,是当初黄平浪荡无业时,结交的朋友。此番魏聪出兵,他们就想跟着做随军商人,便搭上了黄平这条线,跟在魏聪军队的后面。古时军队行军打仗,通常都会有随军商人跟随,在战事的间隙,商人们向士兵们出售所需的各种物资,并收购士兵们抢掠的战利品、奴隶,甚至还会提供士兵汇款、代寄的服务。他们进行交易的地方被称为“军市”,将领可以在军市中征收赋税,补充军费。魏聪方才就是打算把租税折算一次性打包为五十万钱,省的征收麻烦。
黄平听到众人的抱怨,他也不着恼,只是笑嘻嘻的听着,也不说话,待到众人说的倦了,他才笑道:“列位,你们是觉得这五十万钱多了,亏本买卖没法做对不?这么说吧,校尉金口一开,钱是少不了得了,不过亏本还是不亏本,我还是可以和你们说道说道的!葛老哥,我问你,现在江陵城的奴婢多少价?”
“这要看是什么人了!”那年长汉子答道:“普通奴婢也就万钱,如果是青壮或者年轻漂亮的女奴,差不多要两三万钱吧!”
“嗯!”黄平笑道:“刚刚你们也都看到了,蛮子少说也有五六百人,生俘的算两百吧,都是青壮汉子,军市里撑死也就三四千钱一个人,你运回去调教两三个月卖掉,怎么不也赚个上百万钱?”
那年长汉子被黄平说的心中一动,嘴上却道:“事情哪有公达你说的那么简单,这些蛮子不少人身上都有伤的,要养好了的再卖,性情粗暴的很,两三个月哪里调教的好?这段时间里吃的用的都要钱;而且一下子运了那么多人去,市面上的价格肯定会跌下来,要是砸在手里,哭都没地方哭去!”
“就算吃的用的要用钱,比起卖出去的价来又算什么?再说在你那儿也不会白吃饭的,你家里有采石场、还有砖窑,哪里不缺人手?至于市价,就算江陵那边价跌了,你大可用船运到江夏鄂县去,那边有铜矿,有铁矿多少人手都要!”
那年长汉子被黄平这番连珠炮般的话语说的哑口无言,半响之后方才叹道:“好,好,我这里是无所谓,那其他人呢?毕竟不是咱们每个人都有赚头吧?”
“笑话!”黄平笑道:“你们都没看到吗?这伙贼人的营地都被校尉占了,他们可是抢掠了多少郡县的,都进了当兵的口袋,这些玩意都是要折算成钱的,这还没赚头?而且将士们打了胜仗,杀了人,总要乐呵乐呵吧?男人要乐呵要啥,酒、女人,老云,别告诉我你船上没这个。将士们上阵厮杀,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他们的钱是最好挣的,这可是钱河在你们面前淌,捡不捡得到就是你们的本事了!”
黄平这番话说的众人心里都热乎起来了,正如黄平说的,当兵的钱是天底下最好挣的。只要魏聪能不断打胜仗,滚滚的财富最多在士兵们的腰包里打个转,最终都会落到他们口袋里去。想到这里,那五十万钱的价码就没那么高了。
“公达,我们不是没见识吗!”那姓葛汉子陪笑道:“大伙儿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就多包涵包涵,给魏校尉的我们回去凑一下,天黑之前就送过去!”
“嗯!”黄平点了点头:“校尉已经说了概不拖欠;还有,这河边的集镇地势紧要,将来朝廷大军深入,这里肯定是转运粮饷的邸阁,你们几个要是对这方面有兴趣的话,就预先准备一下,我是看在大伙儿多年的情分上才提一句的,过时不候呀!”
“好,好!有劳公达了!”
众人送走了黄平,又重新聚集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那姓葛的咳嗽了一声:“按功达这么说,这买卖着实做得,不过先得把这五十万钱筹齐了。这样吧!我出十万钱!”
第80章 生意
“十万钱?”
“这么多?”
听到那姓葛的如此痛快认了五分之一的份额,其他人顿时愣住了。按说他这贩卖人口的买卖的确是军市中有名的赚钱买卖,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出这么多,该不会他是觊觎黄平后来说的集镇的事情,想抢个先手吧?
“葛老哥果然大气,云某比不过,就出个八万钱吧!”那做皮肉买卖的云姓商人笑道,然后他抬起头环视众人,目光中颇有得意之意。
“娘的,这老鸨鼻子还真灵,闻到肉味就上了!”旁边收旧货的暗骂道,口中却笑道:“云老哥这是何必呢?大伙儿都知道您这买卖不易做,好不容易攒点家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如何受得了?这样吧,您就出个三万就够了,缺的五万,让小弟补上!我出八万钱!”
“你——”云姓商人如何听不出对方是在讥讽自己,顿时大怒:“姓王的,你一个收旧货的,还敢瞧不起我?”
“我哪里敢瞧不起云老哥你!”那旧货商人笑道:“毕竟您这行的祖宗可是管夷吾,一国贤相,厉害着呢!”
听到那旧货商人的话,众人大笑起来。原来春秋时齐桓公贤相管夷吾曾经开设国营妓院,并征收花粉税,用于国用,这也是后世教坊花粉钱的开始,是以娼妓业也就把管仲当成自家的祖师爷。
“王策,我和你拼了!”那云姓商人被气的双目通红,攘起衣袖就要与对方厮打,却被葛姓商人拉住了。
“大家此番来都是求财的,不是求气的,更不要说都是同乡,来到他乡,抱团还来不及呢,为了几句-口舌之争,何必动手厮打?以后赚钱的机会还多着呢!”葛姓商人看了旧货商人一眼:“王策,你方才出言不当,快向云老哥赔个不是!”
那姓葛的奴隶商人在众人中威望最高,旧货商人不敢违逆,只得向云姓商人赔了不是,姓葛的商人咳嗽了一声:“这样吧,我刚刚说十万钱是怕咱们当中有人钱不凑手,误了校尉的大事。既然大伙儿手头都还宽裕,那我也就少出点,五万钱,剩下的大家平摊,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这虽然不算特别满意,倒也能接受,正当此时,远处又传来一阵喊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又吸引过去了。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快打完了吗?”
“快上高处看看,该不会是又有贼人来了吧?”
“对,祖宗保佑,还好这钱还没给,不然就人财两空了!”
商人们惊恐的爬上高处,向旁边的土丘爬了上去,他们惊讶的发现目光所及之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了,方才还在拼死抵抗的叛军首领及其亲兵已经完蛋了,他的首级被一个骑兵用长矛挑着,在胜利者面前炫耀;官军正在将一个个精疲力竭的战俘从树丛和沼泽地里揪出来,用绳索串起来,驱赶到一起,完全看不出战局有反复的迹象。这时才有人发现喊杀声的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公达,公达?”为首的葛姓商人看到黄平正和几个兵士说些什么,赶忙跑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哪里又打起来了?”
“应该是遇上贼人的援兵了!”黄平笑道:“校尉为了防备贼人可能的援兵,预先在西面道路两旁用弓弩手设下埋伏,他刚刚看到这边胜局已定,就赶过去了!”
“贼人还有援兵?”葛姓商人吓了一跳。
“是呀!你没看到那边的山吗?”黄平向西边指了指:“巴丘城就在山上,湖边这个只是个集镇,贼人的大部是在围攻巴丘城,校尉先打集镇这边,另一股贼人发现了,当然会派兵来援!”
“那,那是胜是败?”葛姓商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要是打输了怎么办?”
“你没听我刚刚说的吗?校尉有设下埋伏!埋伏?”黄平得意的笑了起来:“你也打过猎吧?野猪、豹子、熊、老虎、犀牛,再厉害的猛兽,只要落入猎人的埋伏之中,都只有死路一条。既然校尉已经设下了埋伏,贼人的援兵不来也好,只要来了,那就只会输!”
“对,对!”葛姓商人笑的有些勉强,对黄平的话他有些将信将疑,但不过两刻钟过后,信使就印证了黄平判断的准确。官军赢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贼人的援兵首领死于从道路两旁杂木林中射出的第一阵弩矢,和绝大多数失去指挥官的古代军队一样,贼寇立刻陷入了混乱之中,人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向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乱跑乱钻,很快就耗尽了体力。这时第五登下令吹起号角,从树丛中冲出来官军士兵将敌人截成数段。在短促的白刃战后,活着的人都放下武器,弯曲膝盖跪在地上,乞求饶命。
——————————————————————
“三百,至少有三百俘虏!”火堆旁,葛姓商人脸色胀的通红,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兴奋:“好长一串,都是青壮汉子,我仔细看过来,很多人身上除了被树枝的划伤啥都没有,就这么投降了,而且我听说设下埋伏的官军一共才两百人,却活捉了三百人,那魏校尉还真是有本事呀!”
“这叫兵法!兵法!懂吗?”云姓商人得意洋洋的说:“你们知道吗?魏校尉是河北邺城人,祖上便是文帝时名将魏尚,是世代家传的兵法!当初他能杀掉张伯路,对付这些蛮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文帝时的名将魏尚?我只知道魏校尉是河北邺城人,却不知道这个,你从哪里打听来的?”旁人将信将疑的问道。
“自然是有来历的!”云姓商人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要不然这兵法能从天上掉下来?这兵法和《尚书》、《春秋》、《易》一样,都是家传的学问,除非是自家孩子或者入室弟子,否则谁肯白白教你?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这话总该听过吧?”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这些商人都是见过世面的,魏校尉的兵法哪里来的不知道,但当时经书世代相传,通一经出仕为官,然后飞黄腾达,世代两千石的;开门讲学者就有成百上千的青年人背着学费,带着仆役上门求学,乃至聚集成集镇的事情他们可是见得太多了。在东汉知识是和家族紧密联系的,有知识的人可能会穷(大家族也有破落子弟),但绝无低贱之人。反过来就未必了,像这些商人家资多的有几百万钱,少的也有几十万钱,以当时的标准看都是富户了,但是社会地位很一般,家里想出个县吏都不容易,更不要说郎官,孝廉了。“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这句话还真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哎,我等出外风餐露宿,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赚钱,就算家中妾衣锦,马食谷,又有什么用?还及不上人家素士一人!”
“是呀,诵读圣人之言,便可致公卿,谢天子。岂是金银犬马能比的?”
“那是自然,老云刚刚不是说了吗?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通五经便可出任五经博士,后世子孙也能受用无穷。金子只会招来强盗,你见过哪个强盗去抢经书的?”
“这话没错。可惜我家那两个兔崽子拿起书就想睡觉,蠢的挂相,不然就算花再多钱我也送他们去黄公门下求学了!”
“废话,黄公若是看得上眼,这里谁有娃不想送去?欧阳尚书的嫡系传人呀!能当上黄公的弟子,那祖坟可是冒青烟了!”
“其实也是有办法的,自家孩子不成,就去自家宗族里看看,有哪家孩子天资聪颖,又家中贫困的。就拿些钱资助其求学,若是能有所成就,也是有好处!”
“这话不错!”有人猛拍了一下膝盖:“无非是少买个姬妾嘛!不求他别的,只要他发迹了照应一下自家孩子也就是了。”
“对,此番回去后,就去打听一下!”
正当这些商贾们为自己的家族未来而用心筹划的时候,魏聪却在为另外一件事情——他的船队现在还没有抵达集镇的码头,他这种小远征军的所有辎重可都在上面,如果那些没了,今天刚刚赢得了两次胜利完全是得不偿失。
“杨征那厮怎么搞的!”魏聪焦虑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无论是好是坏总得有个音讯呀!”
“郎君!已经派出去四五条小船寻找了,都是本地人,您不必焦虑!”赵延年低声道:“您眼下身为一军之将,身系三军之命,还请先用些食物,莫要急坏了身体!”
“罢了!”魏聪摆了摆手,回到几案旁坐下,赵延年见状,对外面招了招手,片刻后仆役送了一碗汤饼进来,魏聪吃了两口,问道:“士卒们怎么样?可有吃食?受伤的人可有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