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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12节

  如果没有海州作为中转,那李宝远洋千里,就算物资补给带得充足,没准直接偏航到高丽去了。

  刘淮的问话一出,魏胜没有什么反应,而李公佐则是眼皮猛跳。

  他才仅仅说了要攻占东海港口而已,这刘大郎就能瞬间将前后因果理顺,别的不说,战略洞察能力简直是超一流的。

  刘淮要是知道李公佐所想,肯定心中发笑。

  他一个武行哪有什么战略素养,纯粹是读史读出来的。

  刘淮以前就好奇,怎么时间就赶得这么巧,魏胜前脚收复了海州,李宝后脚就前去增援,然后立马打出的唐岛大捷。

  原来两人早有联系。

  见魏胜依旧沉默不语,李公佐只能回应刘淮:“正是,金贼水军水上功夫不怎么样,然而在陆上……”

  说到这里,李公佐不禁摇了摇头:“我就这么说吧,金贼水军共有七万人,如同金贼正军一般敢战的,最起码有两万人。这么多人,无论出现在长江,还是直扑临安,都能捅出个天大的窟窿。”

  刘淮心中暗暗点头。

  去年张旺徐元的海州起义时,金将徐文只率领九百人就将义军斩尽杀绝,由此可见金国水军绝对不是花架子。

  两万金国正规野战军在军事上的作用,放在正面战场跟鸡肋差不多,然而一旦绕到防线之后,政治上的意义就大了去了。

  别的不说,金国水军如果逼近临安,赵构肯定会再次弃国而逃的。

  然而刘淮还是有一事不明:“若是金贼水军在水面实力如此之弱,为何不打一场堂堂之阵?”

  “我父所指挥的水军人数太少了,只有水军三千人,大小舰船一百二十艘。海上宽阔,不必寻常江河,哪怕我父能打杀一半,只要有一半顺流而下,就是大患。”李公佐耐心解释道:“如今,金贼的水军猬集在唐岛,正好是一网打尽的机会。”

  刘淮望向上首的魏胜,见义父依旧沉默不语,只能继续询问:“最迟什么时候动手?”

  “要在九月左近,早一些则海上风浪巨大,舟船难行。晚一些则起北风,金军船队就会出港顺风而下,直取建康、临安。”

  刘淮心想,什么直取建康、临安,金国水军若是沿着海岸南下,首先就得先保证海州的平稳。

  魏胜若是不帮李宝,哪怕拿下海州,也会遭到金国水军雷霆万钧的打击。

  想到这里,刘淮张嘴欲应,魏胜却是再次询问:“你父可有书信与我?”

  李公佐恭敬拱手:“并无……”

  “那他能出多少兵马以助我夺取海州?”

  “小侄带来了两艘水轮船,其上二百壮士皆可披甲作战。”

  虽然南宋对武将的监管没有那么严了,可不经调令就派出二百甲士,却依旧是天大的忌讳,捅出来有可能会捅破天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宝也算是尽全力了。

  “二百甲士,却也是不少了。”魏胜笑了一声,却是立即勃然:“天杀的泼李三!做得一手好买卖,偏偏把自家儿子扔出来,好让老夫也无话可说。”

  李公佐皮笑肉不笑的裂开嘴,右手同时摸向别在腰间的解腕尖刀:“魏公,对子骂父,是为无礼。我父专门叮嘱我稍稍容忍,然则我已经容忍了两句,若是再有第三句,就不必再忍了吧。”

  刘淮微微坐直身体,语气转冷:“你可以试试把刀拔出来。”

  “好了。”魏胜反而变得不在意,挥了挥手对下首的两名小辈说道:“我与李三郎相熟多年,哪怕当面唤他,他也不会恼。只是李家小郎……”

  “小侄在。”

  “老夫此次北上就算事事顺遂,也是九死一生。所以我还是想问一句,你怕死吗?”

  李公佐振衣而起,朝天一拱手:“我父常说,他本是乘氏一农人,今为一路兵马总管,所赖者,乃是官家洪恩。所以虽百死不及报国恩之万一。我李公佐虽然年少,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却还是有志气在身,我必以性命保我父安生,岂敢言惧?!”

  魏胜颔首:“倒是有李三郎的一丝豪气了。那老夫再问一句,再过两日,我若攻打涟水县城时,你敢率众先登吗?”

  李公佐还没有回答,刘淮就接口说道:“你若是不敢,就把你那二百水军交出来,由我带着他们先登。”

  李公佐冷哼一声:“若是我敢呢?”

  “那更简单了。”刘淮靠在椅背上,满不在意的说道:“若金贼出城迎战,那咱们二人为全军之锋刃。若金贼固守城池,那咱们二人就要扶梯先登!”

  魏胜再次颔首:“正该如此。”

  “小侄今日算是知道为何我父将魏公视为至交,乃至于引为作大事的唯一同志。”李公佐愣了一下,却还是迅速出言,也不知是应承还是讽刺:“也许是因为你们二人都可以在关键时刻将一切都豁出去吧。”

第19章 狂风从来暗处起(上)

  就在刘淮与李公佐惺惺相惜的时候。

  涟水县城中,行军谋克王显眼睁睁的看着自家顶头上司张玉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张玉这倒霉鬼先是被一刀砸断了背脊,随后又从马上摔下,摔断了脖子,能口吐白沫挣扎一天,已经算是生命力旺盛了。

  然而他这一死不打紧,王显却是彻底麻了爪子。

  且说,金国在开国时有一项唤作‘拔队斩’的军法。简单来说,就是如果金军军官在阵上战死,那么无论他的直属下级有没有奋力作战,在战后都会被一并处死。

  正因为有这项军法的存在,所以当金军将领亲自率领亲卫发动冲锋的时候,全军都会不计生死,争先恐后的陷阵冲杀。

  在靖康年间,金国南侵,隔黄河与宋军对峙。金国二太子完颜斡离不竟以一路主帅之身,在冬日卸甲,亲自打头阵浮马渡河,金军无不振奋,争先渡河。

  对岸的宋军见此,竟然被吓得不战而走!

  当然,金国开国已经数十年了,要说一直能在军中保证这么严苛的军法也是扯淡。可关键是完颜亮篡位后,为了确立自己的地位,再次开始了一系列的征伐,在这个过程中,金军就又把这项传统捡了起来。

  王显作为行军谋克,平日里还是很尊重这项军法的,认为其非常合理。然而当这项军法落到自己脑袋上时,他还是觉得发自灵魂的战栗。

  谁也不能说张玉不是战死的,可王显还是觉得自己太冤了。

  他当时明明还在整军,谁知道张玉就这么冲上去,被几个偷营的小贼弄死了?

  当然,更冤的可能是随蒙恬镇国回汴京的那七个原本属于张玉的行军谋克,没准莫名其妙的就会被行军万户被砍了脑袋。

  如此想着,王显长叹一口气,推开房门,从张玉房中走出,来到庭院之中。

  “老王,咋办?”

  门口的另一名唤作高元庆的行军谋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问道。

  王显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高元庆虽然也是髡发,却不是女真人,而是渤海人……或者说是高丽人,平日里仗着祖上跟完颜阿骨打入过关,经常性鼻子朝天,对王显一个中原汉儿能与自己平起平坐感到一个不服,两个不忿。

  然而事到如今,两人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厌烦对方,都得吴越同舟,想办法保住自己小命。

  “咋办?”王显指了指被绑缚在院中的两名赤膊壮汉:“先把他们两个都放了!”

  这两名壮汉都是蒲里衍(五十夫长),他们的顶头上司正是被刘淮斩了的仆散撒八。

  按照拔队斩的军法,仆散撒八战死,这两人就要被处斩。

  可现在谁还有心情管这俩蒲里衍死不死啊?!

  高元庆挥手让亲卫上前,将两人绳索解开:“俺就说了,张猛安也伤着了,没工夫搭理你们……纯粹是给瞎子抛媚眼!”

  两名蒲里衍讪讪的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上半身,刚想叉手行礼,王显就再次下令:“有军情,蒲里衍以下者,全都出去!”

  等大院中的金军士卒都鱼贯而出后,王显对着高元庆与那两名蒲里衍低声说道:“我就直说了吧,按照军法,咱们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得被处斩。所以,如果不想死,就赶紧给老子想出个办法来!”

  听闻此言,高元庆面沉如水,不发一言。

  两名蒲里衍却是陡然一惊,抬头看向王显身后的大屋。

  “张猛安确实已经殒了,但是不要外传。”王显嘱咐道:“要多瞒一些时日,不止要瞒着宋狗,而且要瞒着都统。”

  两名蒲里衍的脸色更加白了。

  “反正仆散撒八也死了,干脆就说猛安受了轻伤,但是伤口溃烂,几日之后金创破裂,流血而死。”高元庆一砸拳头,恶狠狠的说道。

  仆散撒八是武兴军都统蒙恬镇国的亲卫出身,所有人都默认他肯定身负监军的责任。

  “至于张胡那些人……”高元庆想起张玉的亲卫头领,咬牙说道:“我亲自与他们说去,我就不信,主君战死,他们当亲卫的就能落得个好?!若从我便罢,若不从我……哼!”

  王显再次瞥了高元庆一眼,心中暗骂蠢货,随即强行平复破口大骂的冲动,冷然出声:“那猛安印信呢?也金创破裂变没了?

  你以为都统是个眼里能揉沙子的?他若是觉得蹊跷,不查个底朝天才怪,咱们全军二百大几十号人,你能保证一点风都不漏?

  若是查出事端来,哼……别忘了,拔队斩只是斩我们一人而已,虚报军情则是要满门抄斩的!”

  高元庆恨恨一跺脚:“那你说咋办?!”

  王显冷静说道:“首先,此事是肯定要如实上报给都统,咱们几人都要请罪,只不过要尽量留出咱们应变的时间。而你们都要仔细想想,自陛下御极以来,有没有躲过拔队斩的人,无论传言还是只言片语,都算数!”

  院中一时沉默,众人低头皱眉思索。

  良久之后,还是高元庆缓缓说道:“俺听过一件事,说是兵部尚书完颜元宜曾率神武军参与北征蒙兀,他的儿子完颜王祥彼时还是个行军谋克。

  在他的上司猛安战死后,完颜尚书先将此事昧下,让儿子戴罪立功,又用自家功劳在陛下面前恳求,才算是将此事揭过去。”

  说完之后,高元庆摊手:“其实说这个没用,咱们几人中,谁有一个做尚书的亲爹?”

  王显坐在台阶上,仰头望天,良久不语:“……我大略也听说过,现在想想,这件事本质上不是完颜尚书为他的儿子求情,而是一军都统为立功的部下求情,再由陛下亲自赦免。”

  高元庆嗤笑一声:“反正都一样,不是亲老子,谁能枉顾军法,拼着前途去向陛下求情?咱们都统会吗?”

  “如果……”王显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望向面前三人:“如果咱们也能立下让都统记在心里的功劳,是不是也能在陛下面前露回脸?!”

  “老王,你待如何去做?”

  王显的脸已经狰狞起来:“咱们把楚州城夺下了如何?”

第20章 狂风从来暗处起(下)

  “你疯了!”高元庆当即摇头:“咱们现在签军离散,仅仅捉回来五百余人,正军经过昨夜一场大乱,死伤了几人,此时也只有二百七十余人。这么点人手,你怎么夺楚州?对面的宋军再傻,坚守不出还不会吗?不到千人,怎么夺城?”

  “夺不下就毁了它!”王显站起来,睥睨四顾:“金宋马上就要起大战,这些你们都知道。可你们不知道的是,御史大夫徒单贞已经起复为左监军,他会率三个行军万户沿黄河进军,而楚州就是渡淮的第一战!

  涟水与楚州城的位置紧要,如果能将此地打通,则淮东除了宝应再无锁钥,两淮皆是大金的囊中之物!这功劳大不大?能抵一条命吗?!”

  高元庆见身旁的两名蒲里衍有些动心,只能继续泼冷水:“兵力太少了,不到三百人……”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去投宋吗?”王显当即勃然:“且不说咱们在大名府的家小,我就问一句,想要投宋,你就不想想张猛安曾经的本家张觉吗?!”

  高元庆立即失声。

  且说张觉是三十多年前的人物了,他原本是辽国的辽兴军节度副使,辽国灭亡之时先向金国投降,随后又被北宋诱降。

  金国大怒,大败张觉所部,并且恐吓北宋。宋朝慌乱之下,竟然斩杀张觉,向金国谢罪。

  在北宋君臣的一番神操作下,幽燕豪杰几乎立即对北宋离心离德,同为降将的郭药师甚至直接质问斩杀张觉的王安中:今日金人要张觉的头颅,你给了,若来日来要我的头颅呢?

  随后的靖康之变中,幽燕豪杰背离宋朝,纷纷投入金军帐下,充作马前卒。

  饶是过去多年,张玉依旧耿耿于怀,他不止一次对着属下抱怨,张觉若是不叛金,他也应该算是开国功臣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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