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30节
随着魏胜的一声虎吼,魏字大旗前指,阵前的数十米面红色令旗也一同前指,鼓声大作,杀气肆意。
“踩死他们!”
“杀!”
宋军中军六百余人居高临下,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猛扑而下。
站在金军阵列最前方的高冲脑袋懵了一下,惶恐与兴奋交杂在一起,却在恍然间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想法。
这些宋军……似乎不止不害怕近战,甚至在渴望近战。
不止高冲惊疑不定,最前方金军的步伐几乎是齐齐一缓,手中长枪也是微微颤动,士气竟然为之所夺。
可战阵之急,那容得人细想。
二三十步的距离转瞬即逝,魏胜紧盯着高冲,快步疾冲,铁锥枪猛然刺出。
谁让高冲盔甲最为齐整?!
高冲也发了狠,不退反进,仗着身着重甲同样不遮不拦的挺枪便刺。
然而慢了就是慢了,高冲的双臂刚刚用力,只觉得胸腹间一凉,全身的力气也随之流去。
高冲不可置信的低头,他的盔甲依旧完整,只不过铁锥枪又长又尖的枪尖从扎甲甲片的缝隙穿过,刺入了他的胸膛。
魏胜脚步不停,将高冲如同甩垃圾一般甩到一边后,又抡起铁锥枪砸翻数人,随即冲入金军阵中,将不便混战的长枪扔到一旁,从后背拔出长刀,四方挥舞,乱砍乱杀,如同一团滚动的刀光般,继续向金军阵中深入。
魏胜的亲卫同样扔下长枪,手持朴刀,护卫在魏胜身侧,如同绞肉机般将周遭的轻甲金军绞杀殆尽。
身披重甲,手持长刀的职业武士在正面战场面对轻甲与无甲士兵,就像是拳击冠军殴打幼儿园学生般轻松写意。
而以整条战线来看,除了被魏胜突入的中央位置,金军前排穿着铁裲裆的精锐在接战瞬间就死伤惨重。
长枪手的突击是有进无退的,一旦停止,就会成为被围杀的靶子。
金军在措不及防间,竟然被刺倒近百人。
高安仁和乌野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两人几乎同时有了让甲骑下马步战,以维持阵线的心思。但又觉得在这种战场上,骑兵的机动性却是不可或缺的。
这让金军的两名主将同时陷入了犹疑。
可就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东方芦苇荡中,伴随一阵号角声,马蹄轰然作响。
高安仁浑身一哆嗦,若不是乌野在一旁用肩膀顶了一下,说不定他就摔下马了。
他猛然回头,向东方望去,当先入眼的是一面血红色的大旗,旗上的肋生双翅的老虎栩栩如生。
高安仁张大嘴巴,浑身冰凉,他此时的感觉,就如同被老虎盯上的兔子一般,竟是连动都动不了了。
第52章 愿为长风绕战旗(一)
半刻钟之前。
此时的芦苇荡之中,靠近西侧芦苇已经被砍伐一空,形成了一块二百步见方的空地,只不过外围还有几十步宽的芦苇草遮挡,令外人探查不到内中罢了。
百名宋军甲骑已经披挂整齐,抓着马缰盘膝坐在砍伐下来的苇草上,静静等待着军令。
在芦苇荡的边沿,刘淮摸着铁锥枪的枪头,难得有些走神。
铁锥枪的枪头是四棱锥形,一般长约一尺。而整根长枪长为一丈零八尺,通体重约两斤,天生就是为了破甲而生。
刘淮手中的铁锥枪大约五斤,枪头更是长约两尺,属于超重的兵刃了。
这是前身自持膂力极大,而专门打造的,别说一捅一个血窟窿,就算抡圆了砸也能砸死人。
当然,这还不是形制最重的铁锥枪。
相传赢官人岳云上阵的时候,手持两杆铁锥枪,左手八斤,右手十斤,率领背嵬军冲锋的时候挥舞起来,跟一台压路机一般在军阵中横推过去,敢有当者立即毙命。
刘淮虽然自忖有一身怪力,可在战场上碰到岳云,绝对撑不过三个回合。
将铁锥枪的枪尖擦得雪亮后,刘淮的目光从即将相撞的宋金步卒军阵中拔出来。
先是用豆饼安抚了一下与自己一同卧在烂泥里的大黑马,又回头望向已经披挂整齐,同样盘膝坐在泥地里的部下。
芦苇荡中,本是又潮又热,此时日头偏中,晒得此地犹如蒸笼一般。在加上蚊虫牛虻的骚扰,无论人马都是苦不堪言。
但所有人还是不发一言的在芦苇荡中等候,甚至连拍打蚊蝇都不敢发出大声,只是静静等待军令。
骑兵之所以常为奇兵,重点就在一个奇字上。
奇兵是万万不可被人发现的。
所谓以正合以奇胜,奇兵是胜负手的关键,一旦取胜,功劳自然也最大!
刘淮不由得想起前世作为马术指导参演的一部献礼电影,在电影的最后,近代骑兵也是这样,埋伏在高粱地里,在激战正酣时,从敌人背后猛然冲出,狠狠的捅了鬼子的屁股。
当时有许多人说,这个片段抄袭了西方一部名为《战马》的电影。
现在想来,这种说法纯粹扯淡。
一百次成功的骑兵突袭,九十九次得先把骑兵隐藏起来,藏在山水、营帐、树林甚至步兵之后,让敌人莫不清楚骑兵的位置与攻击方向。
这两部电影不过是将史实忠实的复刻了一遍而已,何来抄袭之说?
真正离谱的是其他电影,骑兵可以不遮不拦气势汹汹的正面冲击步兵方阵,而在现实中,这些骑兵都不会接触到方阵,就会被拒马、壕沟之类的东西弄死一大批!
刘淮在胡思乱想,却没有神游天外,而是时刻关注着一里之外的战局。
见宋金双方步卒相距已不足百步,刘淮吐出口中咀嚼的茶叶,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差不多了。”
盘膝坐在左手边的张小乙闻言直接振奋,就要起身。
可刘淮右手边的张白鱼却攥着马缰,艰难开口:“不成,再等等,等金贼马军动了,咱们再动!”
张小乙一怔,却是立即反应过来,瞪着血红的眼睛沉声狞笑:“这种时候你还耍小心思,张白鱼,你真当我不敢杀你吗?!”
金军骑兵还未动,此时出战,说不得便要与之对上。甲骑疾速奔驰下,一根树枝木棍也能变成杀人利器,更别说专门用来破甲的骨朵长矛了。稍不留神就是伤亡惨重的下场。
身处南方,骑兵难得,张白鱼是在不忍心抛洒这些家底子。
这些张小乙自然也理解。
毕竟保存自家实力无可厚非。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魏胜的帅旗都已经快入阵了,你还在这里叽叽歪歪,不听军令。真当军法是摆设吗?!
刘淮也是怒气勃发,却还是强压下来。
还是那句话,北伐是要讲究团结的。
北伐军就这么点人,其中山头林立,谁都有两把刷子,谁都不服谁,有叛逆的还能都杀光不成?
凑合过吧,还能离咋的?
难不成先不打金贼了,先在芦苇荡中五十骑对五十骑厮杀一回,分出个高下再说?
说句难听的,天父杀天兄也得在天京得手之后再干啊!
“张四郎,随你吧。”
刘淮叹息一声,随后举手握拳,身侧的张小乙猛然挥动了手中的飞虎大旗,属于他二人的五十甲骑纷纷上马。
而张白鱼的三角红旗却没有竖起来,所以属于他的五十骑依旧坐在原地,望着身边上马的袍泽,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开始惶恐的窃窃私语。
张白鱼哪怕没回头,也知道身后有数十道眼光射向自己背后,他如芒刺在背,连忙上前抓住刘淮的马缰:“再等一下,就等一下,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最起码要等金贼马军定下攻击方向再说。”
刘淮依旧用只能周围几人听到的声音低声质问:“若在阵中的是张荣张统制,你是否还会说等一下?”
见张白鱼脸色更加难看,刘淮夺过马缰,声音变高:“随后见机行事也好,一直缩在这里也罢,接下来的事情,就请张四郎自为之吧!”
说罢,刘淮更无一言,当先而行。
张小乙瞥了张白鱼一眼,只是冷笑一声,同样不发一言的闷头跟上。
其余五十甲骑鱼贯而出,剩下的人更加手足无措了。
有张荣的心腹从烂泥中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张白鱼身边,拱手问道:“四郎,这是怎么回事?咱们不去杀贼吗?”
张白鱼喘了几口粗气:“梁三哥,再等一等。看看情况,咱们着机参战。”
梁三闻言几乎是目瞪口呆。
机会?
要什么机会?
今日就两个结果,要么胜,要么败。
胜了你是消极畏战,败了你就是罪魁祸首。这种地形,万一败了,这五十骑能往哪跑?!
胜了没好处,败了更糟,此时正是搏命之时,哪里还能犹疑?
梁三恍然若失,却也不敢反抗少郎君的命令,只能牵着马缰,抬脚顺着马队扬起的烟尘望去。
刘淮心中同样失望,但随着战马提速,渐渐奔驰起来,他也将失望的心情抛在脑后,振奋之情油然而生。
“跟紧我的大旗!随我马上取功名!”
刘淮大呼。
身后的五十骑也同时振奋,大呼出声。
“杀贼!”
“杀贼!”
绿色的芦苇伏倒,白色的苇花满天,黑色的铁甲行进在其中,红色的簪缨与雪亮的兵刃交错闪烁,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当踏出芦苇荡的那一刻,刘淮举起号角,猛然吹响。
“呜!!!”
这既是向金军宣示威胁,更是告知战场上奋战的宋军,援军已经来了。
第53章 愿为长风绕战旗(二)
三声角声之后,刘淮把号角塞进鞍囊,降下顿项,护住脖子头脸,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随后他抬起铁锥枪前指,身后五十甲骑列成锥形,各自挟起长枪,以刘淮为锥形阵的锋矢,缓慢而坚定的发动了冲锋。
目标直指金军的高字大旗所在,金军甲骑云集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