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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北伐进行到底 第41节

  张白鱼点头:“这倒是一种说法,你呢?你是如何想的?”

  梁磐这次沉默良久,才闷声闷气的说道:“俺说句心里话,郎君别生气。”

  “说吧。”

  “俺觉得刘大郎有句话说得好,北伐要有体统。军兵就宿在军营,这就是体统;不与地方豪强轻易联结,这也是体统。有这份体统,北伐就能百战百胜,没了这份体统,咱们就不是军队,而是盗匪了。自古而今,没听说盗匪能成大事的。”

  见张白鱼没有回话,梁磐继续说道:“若是以前,俺们没准就跟东平军的兄弟一般去吃大户。可跟刘大郎他们走过一遭,再看东平军,就觉得哪里都别扭了。”

  说着,梁磐有些不安起来:“郎君,俺们是不是跟其他兄弟生分了?”

  张白鱼长吸一口气:“不是的,你们做的对,咱们坚守本心即可,剩下的事,就由魏统制和刘大郎他们操心吧。”

  梁磐舒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两人拨马而行,不多时就来到了城西校场上。

  这片校场是海州屯兵之所,所以修的异常平整宽大,不止忠义军直接在这里扎营,两边更是空出了巨大的空地,以作公审与记功之用。

  张白鱼远远一望,只见公审大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台上作主持的是那个唤作董成的忠义军统领,此人似乎对于文书工作有些艰难,大部分时候只是出言呵斥,维持秩序,真正在控制场面的,却是一名降人。

  叫什么来着?

  张白鱼侧过头想了想。

  罗慎言,那名前知县罗谷子的大儿子。

  不对,他们父子三人还不能算是降人,因为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有官身,属于义民。

  张白鱼神游天外,却被一阵喧嚷拉的回了神。

  “俺不服,同样是马军,凭什么他们一队就能计两转功劳,俺们二队就只能计一转?就他们是亲娘养的,俺们就是后娘养的?!”

第71章 只论意气难争功

  声音很熟悉,张白鱼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李十一正在记功板前破口大骂。

  之所以说是记功板而不是记功台,是因为高台之上,有一块巨大的黑板,正有人拿着石垩块将诸军的功劳一一写出,公之于众。

  这想必又是刘大郎的一项创举,不仅仅在赏赐时要决于目下,而且要将赏罚广而告之。他之前在大伊镇公审时那句话时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公平公正公开。

  似乎是酒精依旧作用在脑中,张白鱼的思维有些发散,他不禁想到小时候父亲对他的教导,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只有随时能处罚部下,部下才能畏惧你。

  而部下对你的恐惧超越了对敌人的恐惧后,就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就是李卫公兵法所说的‘畏我者不畏敌,畏敌者不畏我’。

  之前,张白鱼对这一套说辞深信不疑,因为战争是残酷的,军队是暴力的,平民是愚昧的。如何让最为愚昧的平民组成最为暴力的军队,去打最为残酷的战争,自古而今只有这么一套解决方法。

  但刘大郎似乎找到了第二种,现在看来,卓有成效。

  最起码像李菩萨这种糙汉子平日都能说两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之类的口号,也能在记功板下出言质疑。

  台上正在指挥军中文吏在记功板上书写的陆游闻言打开了手中文书,皱眉仔细看了几眼,就扬声呵斥:“莫要在这里吵扰,让你们队将来领取记功文书,由他与你们详细解释,如果之后还有疑问,让你们队将去找统领统制去说。”

  “马军第二队是吗?老夫看看……张白鱼来了吗!梁磐来了吗!赶紧将文书拿走,与你部下速速讲解。”

  张白鱼连忙拨开人群向前,接过文书,招呼他那一队人回了营帐。

  李菩萨,也就是李十一了,他一边走还一边嘟嘟囔囔:“郎君,俺看也不是刘大郎故意为难咱们,必是那些措大来刁难。魏二郎倒也算是同路人,那劳什子陆游是什么来头,也敢充上官?郎君,咱们也是有靠山的,在忠义军只是客军,大不了一拍两散,回东平军,岂不是各自快活?!”

  “住嘴!发什么牢骚!”张白鱼听完之后才出言呵斥,然而张了张嘴,却是想不出其他说辞,只能将刘淮过往的言论拿出来:“北伐要团结,就这么千把人,还闹内讧,作死吗?”

  李菩萨讷讷不语。

  张白鱼哼了一声,打开手中文书,只是扫视一眼,原本就白皙的脸上更加惨白,随即就涨红起来。

  “如何?郎君?是不是那些贼厮克扣了咱们的功劳?”

  梁磐也有些着急。

  因为在今日早上,上面已经确定了一个说法,功劳要与升迁和赏赐挂钩。

  忠义军与东平军必然是要扩军的。到时候统制变都统制,统领变统制,正将、准备将也肯定会各有提拔。但这种事必然会有先后。

  先升迁谁?必然是谁的功劳大就先提拔谁啊!否则难以服众。

  至于赏赐则更加丰厚,除了金银铜钱,最重要的是要分永业田与职分田。

  天可怜见,大宋不抑兼并,田地本来就少,再加上参与募兵的无一不是底层,其中失地农民或者说即将失地的农民简直是海量,此时听闻要分田地,个顶个的眼睛通红。

  虽然现在忠义军只是刚刚打下朐山县,甚至还没有控制海州全境,手头更是一点地都没有,但既然有这种说法,自然会引起许多人心动。

  最起码大家打金人的劲头更足了。

  此时平白无故的比别人少两转功劳,代表着以后别人是统领了,自己才是正将,别人能分百亩水田,自己才能分十亩旱田,这谁能受得了?!

  在周遭三十余人希冀的目光中,张白鱼犹豫片刻,才以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语气说道:“陆先生他们没有算错,第二队确实比第一队少了功劳。”

  说着,张四郎几乎愧疚的无地自容:“前日在芦苇荡中,第一队他们有陷阵之功,咱们第二队没有。”

  李菩萨一愣:“不对啊,凭什么咱们没有?咱们……”

  喧嚣声刚起,又瞬间消失。

  陷阵、斩将、夺旗、先登。这是临阵的四大功,也是记功最严格的。

  因为试图完成这四大功的勇士,一百个里得死九十九个。

  活下来的那一个,会受到最高的荣誉,最厚重的赏赐,最高转的功劳。

  所以,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在前日,从芦苇荡中当先冲出来与金军甲骑硬碰硬的,只有刘淮所率的马军第一队而已。

  虽然张白鱼所部在之后也参战了,可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面对敌方完整的阵型,未知的士气,不明的战力时敢于奋力率军凿进去。与面对撕碎的阵型,丧胆的士气,明显溃散的战力去打顺风仗。这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

  哪怕以李菩萨这种无理搅三分的贼厮也没话说了。

  谁敢再这种事上有异议,陆游一句话就能顶回去。

  哦,你觉得这次不公平,那要不要下一次你去先登,然后把第二阵的功劳算得跟你一样大?你到时候别觉得冤就行。

  关键时刻,还是梁磐迅速给张白鱼解围:“郎君当日犹豫,也是不愿咱们平白抛洒了性命。唯一想不到的就是刘大郎如此勇武果决……”

  话说到这里,梁磐也卡壳了,因为这话就像是在贬低张白鱼来给刘淮抬身价。

  这让张白鱼不由得想去掩面。

  还好这时候其余人也反应了过来,由李菩萨带头,七嘴八舌的出言相劝,纷纷表示以后立功的机会还有的是,并不在意这一次如何如何。

  劝完之后,马军第二队的众人还是觉得有些无趣,也就各自散去了。

  张白鱼独自一人坐在营帐中马扎上呆愣半晌,站起身来,狠狠将手中文书摔在地上。

  然而他又是呆愣片刻后,将文书又捡了起来,抚去其上的尘土,又掀开看了起来。

  作为队将,他需要将部下功劳了然于心才行。

  最好还应该也学着那巨大记功板一样,在本队弄个较小的记功板。

  然而,张白鱼拿着文书走出营帐时,抬眼却望到那巨大的记功板旁边,已经聚集了数百人,而记功板下的高台上,正站着三个手足无措的士卒。

  张四郎眼尖,一眼就看出这三人正是马军第一队的三名甲骑。

  陆游在台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台下数百兵卒高声鼓掌喝彩起来。

  那三名士卒手中空无一物,似乎并没有额外赏赐,他们脸色涨的通红,犹如饮酒,却不耽搁各自昂头挺胸,各自作出昂扬的姿态。

  想必今日之后,全军上下都会传出这三人的名声,任谁说起这三人,都得说一声好汉。

  然而见到这一幕后,张白鱼再也无法忍耐,一跺脚转身向帅帐走去。

第72章 周公恐惧流言日

  帅帐在这片校场的正中央,左右则是他的亲卫营帐,代表着忠义军的大旗竖在帐前。几名统领的营帐并不在周边,而是四散在校场两侧,与各自部下在一起,这是正经的行军扎营之法,保证了即便营寨遭遇突袭,也可以迅速发动反击。

  张白鱼一边走一边四顾,突然心中有所动,思绪又纷乱起来。

  总结起来就是,这次破城前,通读史书并且经历过正规军事教育的张四郎已经有所准备,手下军士说不得要烧杀抢掠一番,将朐山县搞成人间地狱。

  军旅生活十分压抑,尤其对于普通士卒来说更是如此,十七禁律五十四斩挂在头上,甚至在夜间都不能说话。更别说还有不讲究的将领克扣军饷口粮,长此以往,人人都需要发泄。

  屠城就是最好,也是最便宜的发泄方法。

  而破城的那一刻,军队往往就会立即失控,进入杀红眼的野兽状态。

  到了那种时候,操守再高的将领也无法控制野兽。

  但是朐山县只是在最初的骚乱时有所死伤,之后乱象竟然迅速平复。

  原本张白鱼还觉得这是因为忠义军与东平军规模尚小,控制简单,可此时见到忠义军的营帐规制,觉得是他把事情想简单了。

  这不是简单的操守问题,而是能力问题。

  所以天下数百年,只有一支岳家军。

  原因不只是岳飞的操守更高,而是因为岳飞有能力让麾下众军人人能遵守他的操守!

  现在看来,魏胜父子也有这个能力。

  然而自家父亲呢?张四郎不由得隐隐有些担忧。

  张荣与一众东平军将领直接扔下军队宿在王宅,看起来似乎没有出乱子,但那是基于东平军大部分是水军,宿在船上的缘故。

  但东平军不能一辈子在船上啊!

  那不成水匪了吗?!

  这么想着,张白鱼已经来到帅帐前。

  魏胜帅帐正门帷幕是打开的,虽然普通士卒无事不得靠近,但是远远一看就能望到主帅在做什么,就足以安士卒之心了。

  而帐前已经有十数名统领、正将一级的军官坐着马扎等候了。

  张白鱼环视片刻,找到了相熟之人凑了过去:“张叔,怎么回事?”

  张青正摩挲着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张白鱼,刚想张嘴说话,就听见帐中争执声再次响起,连忙示意对方仔细听。

  “大郎,你有些过于任性了。”帐中首先传出来的是魏胜的言语,他的声音中充满疲惫,却还是有隐藏不住的怒意,“国家公器在你眼中算是什么?可以随意处置的敝履吗?”

  随即,刘淮反驳之声也立即响起:“父亲,你说你不当这个海州知州,不当忠义大军都统制。那好,我可以当统领,当一辈子统领都可以,甚至这个统领都不当,在父亲身边当一员护卫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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