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贲郎 第39节
“难得他如此谨慎。”
赵彦笑了笑,用劲抓着赵基的手,对裴秀、贾逵说:“老夫字元明,阿季之祖父乃我叔父之子,排行第四,字贞明。”
贾逵拱手:“敢问赵公,前广陵郡守赵元达可是公之族裔?”
“乃我大侄,当年平泰山贼时,我兄阵殁。”
赵彦收敛笑容,两年前曹操攻入徐州,陶谦大败,曹军第一次屠戮徐州时,广陵郡守赵昱收留败逃的笮融,被笮融刺杀。
整个赵家第二代、第三代元气大伤。
此刻赵彦望着赵基,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
小字阿季,说明肯定还有兄长在世,再加上堂侄赵俭,赵家不至于后继无人。
裴秀也是孤儿,并不清楚赵家底细,但现在回想起来,裴氏长辈对赵基的父亲的确过于关照。
这时候赵彦拉扯赵基坐到身边,等赵基坐近了才发现赵基铠甲下的衣袍都已被血水浸透、干涸,弥漫浓厚血腥气。
这种血腥气更浓郁,与旁边摆着的李乐首级散发的血腥气不同。
新鲜首级的血腥气更锐。
赵彦摸着赵基臂膀铠甲外露的缀绳,指尖抠出血渍碎末:“阿季怎么不着好甲?”
裴秀回答:“赵公不知,阿季不仅射术如神,更骁猛无匹。这两日以来历经三战,击斩贼首不下五十级!”
“阿季可伤着了?”
赵彦立刻询问眼神关切,赵基心中暖暖,孤儿日子不好过,没有爷爷,被一个暴躁脾气父亲动不动拿来发泄脾气的孩童日子也不好过。
原身记忆涌现,莫名委屈感再也遏制不住,眼睛里的泪水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流淌。
他依旧咬牙死撑,这只是原身的悲伤罢了。
“好孩儿,你是受苦了。”
赵彦也清楚那个侄子的脾气,当年连宗室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他颤巍巍挽袖擦拭赵基的脸颊,这时候裴秀也有些伤感,转身对其他人打眼色,都退了出去。
走出营房几步,裴秀仰头看幽幽苍穹,也有些想念自己的父亲和爷爷。
小的时候赵基一家还没搬走,他自然清楚赵基过的是什么生活。
就那个时候的赵家,养育三子一女已经很劳累了,最小的儿子反而显得可有可无。
若赵基是个女儿身,再吃的少一些,自然家庭和睦,偏偏是个男儿身,还很能吃。
没被老赵打死,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老赵越是打,赵基越是顽劣。
以至于赵基前夜表现出来的凶厉勇猛,裴秀反而很容易接受,这都是老赵锻炼出来的。
寻常孩童的体魄,早就被老赵一脚踹残了。
营房内,赵基大概是泪水流干了,眼睛红肿发烫,才得以收拾情绪。
用手背擦脸,又轻咳两声,才开口:“赵公,等见了卑职父亲,再叙旧认亲也不迟。”
他声音微弱,这时候赵彦也开始流泪:“不会错的,你与我弟有七八分相像。就是错了,你一家出自琅琊,分属同宗,又能错到哪里?”
赵彦以手巾擦拭泪水,收敛情绪讲述:“我有三子二女,先是黄巾作乱,又是雒阳大变,随后关东大乱,三子皆没。小女嫁到彭城,也为曹军所害。大女一家也音讯全无,不知生死。”
“天子去岁东迁,你四位兄弟护驾左右,也都殁于王事。”
赵彦抓着赵基的手,生怕赵基离他而去。
作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赵彦孤苦情绪爆发,泪湿衣襟流淌鼻涕,显得可怜巴巴。
片刻,赵彦也收拾情绪,说:“今老朽子孙皆没,阿季又是家中余子……待见过阿季父亲,若是一家,老朽就做主,使阿季过嗣入祧。若只是同宗,老朽也会劝说令尊割爱,不知阿季意下如何?”
“不知。”
赵基扭头看一边:“赵公,眼前形势危急,还请集合众人,商议国家大事。”
“就听阿季的,且容老朽收拾仪容。”
赵彦也是仔细擦拭面庞,扶正乌纱进贤冠,整个人轻咳几声,才对赵基点头:“阿季去传诸人进来。”
“是。”
赵基起身也是搓搓脸,走出营房就见裴秀、贾逵几个人倚靠矮墙晒太阳。
裴秀也走过来低声问:“阿季,如何了?”
“赵公想让我入祧过嗣。”
赵基回应一声,就说:“稍后我护送赵公渡河去见徐晃,他若不从,我会乘机击斩。”
“好,一定要保赵公万全。”
裴秀对快步凑上来眼神之间满是好奇的毌丘兴说:“阿兴你去选人,选三十几人,稍后陪同阿季渡河。”
“是。”
毌丘兴应下,此刻他看赵基的目光,终于真正柔和起来。
第46章 予以拒绝
稍后,灶房里。
赵基以麻布蘸热水,擦洗身躯。
裴秀来到门外,就闻到弥漫出来的血腥气。
等了片刻,见赵基腰间裹粗布端着酒坛出来,酒坛里是洗涤麻布染红的热水。
韩述就在门前等候,抱走这坛脏水。
裴秀看一眼赵基宽阔胸膛,到一边落座,才说:“阿季,马矢枝来了,绛邑令赵绪也来了,正在向赵公请罪。”
这个绛邑令赵绪是益州人,不是什么琅琊赵氏。
赵基转身去灶房里拿自己备用衣物,就在门口晒着太阳一层层穿上。
然后才坐在裴秀对面:“七哥是想问过继的事情?”
“嗯,适才赵公又向我询问阿季家事,我隐瞒了一些。若是再问,我不知该是否如实答复。”
裴秀也是心情复杂,琅琊赵氏肯定算不上一郡之冠,但上溯三代,皆位列郡守,能算是世历两千石之门第。
赵基梳理自己头发,感觉头发似乎更茂密了,头也不抬就问:“七哥觉得呢?”
“这是阿季的大事,我不便言语。”
裴秀又解释说:“哪怕是阿季的婚事,我也能说个好坏。这种过继入祧的宗族门第大事,只能看阿季的心意。”
“若按我的心思,这事儿就算了。”
赵基扎束头发,又取一条赤巾裹住,才看裴秀:“禾苗枯死,再浇水又有什么意义?才从家里出来,不用再受家里摆布。若过继赵公膝前,受人好处,就要听人教诲。”
裴秀心情更是复杂,又很是惋惜。
赵彦资历很深,议郎虽然只是区区六百石官秩,可参议的是朝廷大事。
不管是天子内廷,还是公卿外朝,议郎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人。
现在公卿凋零,赵彦跟着天子历经坎坷,影响力更是非同小可。
这次南下,赵彦极有可能位列公卿……其实公卿的名位,也不如现在的议郎影响力大。
这是直接伴随天子左右,议论枢要机密的重要岗位。
特别是天子的信赖,让赵彦的影响力还在尚书台之上。
过继到赵彦名下,不说要什么有什么,却能解决无数寒门士人的先天不足。
别人过继还有各种隐患、诽议,赵家这里堪称满门忠烈,过继入嗣后,不存在什么隐患。
要说隐患,也就是如赵基说的那样,以后要听‘祖父’赵彦的教诲。
再说了,是原身赵基童年、少年时缺乏感情关怀,又不是现在的赵基缺。
例如现在,也就两天时间,赵基在虎贲内已经有了巨大影响力。
完全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言行,自己为自己负责。
可入继过嗣之后呢,赵彦让你去贴身侍卫天子,你去不去?
这肯定是为你好,也为天子考虑,你有拒绝的余地?
别人不好理解,可裴秀很清楚赵基话里的意思。
小时候吃苦挨打的时候你不来,现在虽然赵彦也很可怜……但这不是绝对必须配合的理由。
要说可怜,天下大乱以来,谁不可怜?
哪怕赵敛真的是赵俭的化名,问题也很明显,赵敛这里答应过继,这态度不具备决定性。
裴秀感到遗憾的同时,又心安不少。
通过这两天的经历,裴秀觉得虎贲营已经离不开赵基。
赵基真若去走传统仕途,那他也要想办法从虎贲这里跳出去。
本来应募虎贲是为了履行臣子忠孝义务,也是要在道德层面、乡党之间做一番表率。
原计划就是当一段时间虎贲,然后抽身,去走传统仕途。
一时之间,裴秀很想劝赵基暂时低头,赵彦已经这么老了,又有几年好活?
可他又有些享受虎贲壮大的过程,这有一种原始的感官刺激与成就感。
白波作乱时,裴氏就在驰道边上,弄的鸡飞狗跳东西躲藏,裴秀受够了那种无力感。
现在这种感觉就很好,尤其是诛灭侯氏兄弟之后。
更别说是李乐,看着赵基一箭射穿李乐脖子,裴秀更是舒爽的恨不得亲手砍几个人助助兴。
就这样,裴秀用一种自己也不知道的复杂眼神看赵基。
赵基也看不懂裴秀的眼神,就说:“七哥派人去给我家里传信,如今之世,大丈夫当提四尺宝剑,立不世之功。何苦屈身于人,受人摆布?”
“那阿季还是手书一封,免得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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