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万盛世 第778节
“南京的人不日应该就会到京城,先让张吉派人盯住码头,见到人就先控制起来。”
魏广德开口说道。
“那我吩咐人把张管家叫来。”
徐江兰答应一声就到了屋外,唤来丫鬟去外院叫张吉进来。
在魏广德进屋的时候,徐江兰就安排人把小孩带出去玩了,其他人都打发出去。
等张吉进屋行礼后,魏广德才吩咐道:‘这几日南京国公府有人来京城,你带上一些好手去码头那边盯着,人一到就出手先控制起来,送外城外庄子里,毋伤人命。’
“老爷,码头上来往客商甚多,我不认识南京国公府的人啊。”
张吉一听就发觉此事不好办,主要是他不认识那边的人。
码头那地方每天往来多少人,要是绑错了人,坏了老爷的事儿就麻烦了。
“今日你安顿的那个人,带他去,他认识府里的人。”
徐江兰这时候开口道。
“这件事你亲自去办,遇到官面上的人让他们来找我。”
让张吉去控制人,那难免不会和官府中人碰到。
一般的张吉就能应付,毕竟是内阁阁臣家的管家,只是若发生特殊情况,那就只能自己亲自出面压下此事。
张吉看魏广德和夫人都面色严肃,知道此事不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截住南京魏国公府的人,可自己只能照办,还要把事儿办好。
“我这就下去安排,明日一早就去通州码头盯着。”
张吉马上表态道。
“多带些人。”
张吉出门的时候,魏广德只是吩咐道。
晚上,魏广德又在书房里给南京的林燫和徐邦瑞写信,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下。
此事发迹是在南京国子监,自然是由南京国子监里的人爆出来最好。
林燫刚好管南京礼部事,借题发挥就把人控制住羁问,拿下口供递送京城。
只要南京的口供到了,他这边就责成礼部倒查当初册封国公夫人的旧账,直接剥夺郑氏的诰命也就顺理成章。
不过给林燫的信不会直接送过去,而是先交给徐邦瑞,让他确定要这么做,再安排人把信送出去。
第二日,魏广德按时到了内阁,处理了些事儿,就起身出门前往乾清宫。
魏广德也算好了,就算这次他能够把事儿压住,可等老丈人真一命呜呼那天,徐鹏举的遗书依旧还是要到隆庆皇帝御前。
毕竟是国公,葬仪都是朝廷安排,不早点提醒皇帝,到时候心软,皇帝直接点头那才叫麻烦。
而此时的苏州,应天巡抚衙门,海瑞看过徐阶回信后当即大怒。
徐阶拒绝了他提的要求,不仅否认投献一事,也不承认门下有人诡寄,至于勾接地方污吏洒派、虚悬等指责,也是一概不认,寄庄自然更是无从谈起。
寄庄,这还是海瑞之后才怀疑的,那就是徐阶当初为了拉近和严嵩的关系,不是把籍贯迁到江西过吗?
自然,江西那边说不好也有他徐家的田地。
到了收税的时候,只需要拿出徐府的牌子,自然就可以借着徐府的名头压下来,诡称在松江府已经纳赋即可。
寄庄,也是明清时期盛行的一种逃避赋役的方法。
地主在本籍外置办土地,设庄收租,称之寄庄,始于唐、宋,而至明清尤甚。
明代至清前期,地主为逃避差徭,多在他处置田立庄,或假借外地官僚名义在本地设立田庄。
《昭代经济言》载唐龙《均田役疏》言:“江西等有巨室,平时置买田产,遇造册时,……有暗袭京官方面进士、举人脚色捏作寄庄者。在册不过纸上之捏,在户尤皆空中之影。”成为隐粮之大弊。
这种在外地购置田地的法子,可以有效逃避官府监管,毕竟那时候信息不畅。
此事直到清道光年间,朝廷下旨规定寄庄州县将寄庄亩数、户名、钱粮数目造册,移交地主所居州县,一体催征才告作罢。
不过到这个时代,官员在老家之外购置田地之风盛行,就是为了逃避赋役。
对于徐阶的辩解,海瑞当然是不信的。
若是在此以前,他或许还会相信徐阶的操守,可是在看到一桩桩一件件状子后,他已经对徐家的操行感到怀疑。
想要亲自去松江府华亭县和徐阶面谈,可又觉得不妥。
真到了那个时候,谈好了则罢,若是谈不拢可就没有一点回旋余地了。
这次,海瑞决定还是再给徐阶去信,只不过措辞更加严厉,甚至在信中直接放入关文副本,至于内容自然就是要抓捕长子徐璠、次子徐琨和少子徐瑛。
放入此副本,自然就是要给徐阶施压,那就是抓人上堂审案。
所谓关文,就是古代官府间相互质询时所用的一种文书。
应天巡抚要派差役到松江府拿人,若不带关文,则会因为程序上不对而不能把人带走。
实际上,在后世也是如此。
警察异地办案都需要带上手续,还需要请地方公安部门协助抓捕,人抓到后再移交给他们带走。
而在古代,衙门里差役异地办案也是不被允许的,需要衙门出具相应文书。
给徐阶看关文,那就是表达自己的态度,不想继续和徐阶在此事上来回拖延时间。
威胁,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用手中的权利对徐阶进行威胁,逼迫他就范。
第748章迎接
“砰”
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随着清脆的碰撞声四分五裂,茶水溅了一地。
徐阶浑浊的双眼喷射出怒火,他是被海瑞三番五次来信给彻底激怒了。
特别是信纸最后那份关文,要抓捕自己儿子的文牒。
他给自己看是什么意思?
威胁,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用手中的权利对徐阶进行威胁,逼迫他就范。
徐阶会甘心受到海瑞的威胁吗?
当然不会。
因为海瑞在民间的威望,一开始徐阶也是不想把事儿闹大,希望海瑞能念旧日维护之情把事儿压下来。
这对于巡抚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书信居然被海瑞一次次无视,真觉得他退休后就拿他没有办法。
对于百姓告状这样的事儿,说白了,也就是那样,天下不公的事儿多了。
只要官府不受理,百姓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吞。
更何况此事并不是自家有什么过错,当初那些刁民为了逃避赋役主动投献自家,现在看到朝廷征税变化就想把地拿回去,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真当他们徐家好说话,便宜占了拍拍屁股就走人。
“徐忠。”
“老爷。”
徐阶身前管家急忙上前一步,距离徐阶更近些。
“马上派人给公子送信,叫他们注意点,别被巡抚衙门的官差碰到,暂时也别回华亭来。”
徐阶吩咐道。
眼看着海瑞要发疯,连抓人的关文都准备好了,徐阶心里虽气但也不打算鸡蛋碰石头。
毕竟就算把人从衙门里捞出来,可脸面已经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所以现在最好的应对就是人在外面,不回华亭县,那关文就是废纸一张。
徐阶也想好了,以前想单独和海瑞私下谈这件事儿貌似已经变得不可能。
书信言辞愈来愈强硬,显然这位海巡抚是安了心要和他徐阶撕破脸。
若不是知道海瑞为人,徐阶都有些怀疑他被派到应天府来接替林润,就是高拱在背后安排的,就是故意来刁难他的。
自己给海瑞书信中虽然否掉了他的要求,可言辞还算温和,反观海瑞的措辞,那是一次比一次严厉。
至于不答应他的要求,那当然是为官多年看穿一切造成的。
若是开了口子,对方的要求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肆无忌惮。
徐阶不是没想过退出一部分田地,但那得大家好言好语商量,可不是一上来就在海瑞逼迫下答应条件。
“去书房给老夫研磨,我要写信找人帮忙施压。”
之后徐阶又吩咐道。
徐阶已经想好了,这次是绝对不能退让的,否则后果难料。
自家那些子侄平日在乡里也没少干狗屁倒灶的破事儿,若是被一次被拿捏住了,以后麻烦就会不断。
还是给南京的几位好友去信,让他们从官面上施压海瑞为好。
另外,应天十府的知府那里,也得打个招呼,免得海瑞疯起来发下什么海捕公文,那样徐家会更丢人。
这已经不是他徐家的事儿了,而是整个官宦之家的脸面,所有在家养老官员的脸面。
他一个堂堂阁老致仕后就可以被现官拿捏,那他们那些人呢?
按照官场规则,自己怎么说也是他海瑞的前辈,还不说当初先帝时的回护之恩。
随着徐阶书信的发出,徐家和应天巡抚之间的矛盾算是公开化了。
其实,一开始海瑞收集那么多关于徐家的状子,江南一些敏锐的官员就已经发觉事态有些不对。
但是在打听到海瑞和华亭那边还保持着书信往来以后也就没当回事。
至于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这年头官宦之间发生矛盾,一般就是书信往来说和。
一封不行那就两封,三封直到双方满意为止,此事就算揭过。
若是两方谈不拢,那就找第三方出来说和,总能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法子。
毕竟真闹大了,双方脸上都不会好看,而且徐家的那些事儿,大家其实心知肚明,而且各自家中也有,自然不希望真的闹到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