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千年 第19节
这跟其它文章不一样在于,在那些人试图从‘节流’解决问题的时候,它提出了‘开源’。
没有粮,那就开发良田。
成本靠募捐。
募捐的对象,当然是世家大族。
其实募捐这种行为,非常常见。
古代的皇帝一般做什么事缺钱的时候,都会发起募捐。
还搞个功德牌,把捐款人的名字和捐款数都刻在上面。
如果某些高官捐得多,退休之前还会给你搞个三公九卿的名誉职务,光荣下岗。
梯税是收钱,捐款也是收钱。
区别在于,捐款是为了基建,这是一个长期投资,长期回报的法子。
梯税和修堤,都要动世家。一个立竿见影,一个徐徐图之。
虽然有点狠,但国家如此,世家要是再无牺牲,皇帝是要发怒的。
最后一篇,
就是《屯田策》。
这也是争议最大的一篇。
当然,争议并不肤浅的理解成,这篇文章在好和坏上有争论。
七位大学士统一认为,这是好文章。
可关键在于,把他拔高到什么位置。
政治考量,就在这里。
“这三篇文,无论是思想深度还是新颖程度,都为上佳。”策论主考官张兆也拿捏不定的说道,“一二三名,确实是不好评。”
“但《大河赋》文采最佳。”孙康道。
“策论看什么文采?”张兆反驳。
“那水平都差不多,那不比文采比什么?”孙康怼了回去。
“可策论讲求实用,自然是最务实者,最优。”张兆道。
“《大河赋》文字确实是最优,但最为难得的是,所举例的方案,并不轻浮,是完全切实可行。”作为辞赋主考官,孙康天然的喜欢文笔好的。
“那老朽请问。”张兆道,“治河会不会失败?”
“……这是科考策论,不是大殿奏疏。又不是拿着考卷去治国,何以如此苛刻!”孙康有些生气了。
但他说的,非常对。
没有拿着策论去治国的道理。
考试,考的就是一个思想深度和应变能力。
可以说科考的所有文章,没有一个可以直接当政令。
发布一个政令需要探讨,试验,推广,需要考虑的太多太多了。
拿着一个学生的策论作文去当金科律例,那也太儿戏了。
在这两人争执不休时,古易新缓缓侧过身,看向坐在他旁边的晋王:“吾等认为这三篇文章都很不错,请殿下决出前三甲。”
“……”被这样一问,晋王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还是请古师决断。”
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让我来?
你们可是最专业的大学士。
“陛下让殿下督科考,当我等权衡不定时,自然是由殿下决断。”古易新说。
“是这样的吗?”
晋王看向其余几位大学士,不确定的问道。
于是,众人一致的回应:“殿下,是的。”
晋王发现确实是自己的职责后,重新的审视起了这三篇文章。
眉头,越皱越深。
自己确实是可以下一个决定,评定出一二三名。
可这次的策论成绩,就是科考成绩,万一父皇对司州解元的人选不满意,那不是全怪到我头上来了?
越想,他压力就越大。
最终,他决定道:“本王,得去征求陛下的意见。”
“全凭殿下决定。”古易新道。
于是,晋王便起身了,拿着这三份试卷。
七位大学士跟着起身,同步的双手交叠,朝着往外走出的晋王的背影,缓缓弯腰行礼。
待到他走后,七个人重新的回到了位置上。
“《大河赋》应该是孙司徒的儿子所作。”有人道。
听到这个,孙康急忙的开口说道:“我只是从文章水平去评判,跟是何人所作并无关系。而且我虽然姓孙,可不是扬州孙氏!”
在他急得都快脸红时,古易新将头转过去,声音低沉的提醒:“没人这么说。”
孙康抿嘴,不做声了。
“《屯田策》应该和《劝学》,乃一人所作。”张兆道。
对此,七个人都认同。
字迹是一样的。
甚至说,他们心里全清楚。
辞赋的第二名,作者就是《大河赋》的作者,三公之子,孙谦。
其实按照人情世故来说,这个解元直接颁给他都没问题。
但今年的情况,不太一样啊。
“那《屯田策》的考生倘若第一,那这个解元就是……”
“双科甲等第一。”
………
晋王带着三份试卷,急忙的赶到了宣宇殿。
这不是上朝的地方,是皇帝的寝宫。
陛下平常休息和简单的办公都在这里。
“参见父皇。”
晋王见到了在御案前批改奏章的皇帝后,缓缓跪拜。
皇帝看了他一眼,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瞥了下陈公公。
接着,陈公公便搬了个圆凳到晋王的身旁,笑着道:“晋王请坐。”
晋王坐下后,将试卷呈给了陈公公,并解释道:“这是大学士讨论出前三的三篇策论,但关于如何排名,存在争议。于是儿臣便拿来,请由父皇决断。”
皇帝没有看他,将三篇文章拿到手里后,一言不发的阅读起来。
直至三篇看完后,放下了试卷,看向了晋王,这个面带老实微笑的皇子,毫无情绪道:“晋王殿下怎么看?”
晋王笑不出了。
第18章 《屯田策》最优
晋王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他能够感觉到,这是一道考题。
不仅如此,他觉得父皇对自己所有的提问,都是在试探。
毕竟以父皇的英明神武,什么是需要问我的?
而既然有考题,那么就有答案。
正确的答案。
晋王的挣扎,皇帝看在眼里。他的出发点不是吓他,所以便没有继续盯着,看着御案上的试卷,他又作出随意的说道:“就说说,这三篇文章的见解。”
听到这个,晋王那紧张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一些。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相反,这些文章他都看得明白。
除了对于《劝学》竟然那么好有些意外,其它的基本上和考官们的想法保持趋同。
那就是这三篇文章,真的很好。
再加上一直在督科考阅卷,听到了国子监师傅们的讨论,所以他的信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稍作酝酿后,晋王道:“这三篇文章,皆为出类拔萃的优秀策论。分别,提出了三种不一样的,解决储粮困难的思路。”
“《梯税法》,按照拥有田亩的多寡进行税收的提高。原本那些大地主和普通百姓的税是一样的,而现在对大地主加了重税,对商贾加了重税,短期内应该能够解决储粮危机。后续的,看执行的力度,或许能够贯彻。”
聊到这里,他又谈及了自己的认识:“此举,并未改变当官不纳税的根基。只是将那些在职官员名下以外的田亩加增税赋。儿臣想,是柔和的,世家大族也是能接受的。”
缓缓的,皇帝点了点头。
看到自己被认可,晋王脸上的笑容重新出现。
说话,也更加从容一些:“相反,《大河赋》就不是为了短期。治理河道,开垦新地,此举周期漫长,不过一旦成功,或可解决百万民生。钱的话,也是从那些世家出。北边齐贼压境,国势动荡…正是考验他们忠心的时候。”
“捐的越多越忠心。”
皇帝轻描淡写搭茬。
见父皇还能开玩笑,晋王身上的负担全部没了。
“最后,《屯田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