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圣杯战争开始的旅途 第250节

玛莎·塔布连姆

这便是那怀着孕的死徒的名字，而且自从从事妓女这份职业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称呼她的全名了，她的生活从那一刻开始便相当的单调——在妓院之中，她有着‘上司’，也就是老鸨，当时的她因为家境破落的缘故被卖到了那里。

每天的工作便是接待那些达官贵人，用青春甚至是年幼的躯体赚取生活的费用，而后等到好几年后，趁着有钱的时候便从都妓院之中独立出来，依靠几个固定的‘客源’单独养活自己，每天游走于那些对‘红灯区’情有独钟的达官贵人之间。

那些财物被她用来购置一些漂亮的衣物以及首饰，还有必要的维持日常生活的食物，每天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无论是那些和她熟悉的‘顾客’还是去集市采购食品，在这些过程之中，没有人会真正称呼她的名字。

玛莎……

这是她的名字没错，但大多数人喊出的这个称呼大多都是在找那个‘服务到位’、‘技术相当好’的妓女玛莎，而不是其他人，更不是……

“玛莎·塔布连姆，我接下来要以我的方式照料你的生活——直至你的孩子出生为止。”

久违的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玛莎的心底突然涌上一种特别奇怪的、温暖的感觉——如果说那位大人是赋予了她几乎永生的力量、并让她不会为自己的生活困扰的话，那么南丁格尔那凌厉而严肃的言语就好像是唤醒了她心底封存的某些记忆那样。

她只是仰着头、靠在床铺的枕头上，死者的眼泪就这么从她的眼角滑落，已经很久都没有人这么提醒过她的真正名字，以及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了。

“真是自说自话的人……”她仅仅是如此说着，而后，她转过了头，看着那护士长，仿佛是要将她那如同一名刻板严肃的军人一样挺拔的身姿刻录在自己的脑海中一样。

“你有什么意见么？如果合理的话，我不是不能听。”而当着玛莎的面，南丁格尔护士长仅仅是如此说着。

而说起‘意见’的话，其实玛莎自己还真有，而且比起所谓的‘意见’，这是一定要说明的东西，比如说……

“我的孩子没办法正常的出生。”当着那名护士长的面，玛莎说出了现在对她来说最为重要的事情，“要说为什么的话，我已经不是正常的‘人类’了。”

也许是为了替自己留那么一点面子，玛莎还是以诸如‘不正常’的词来形容自己，但事实上，恐怕她自己也很清楚，玛莎·塔布连姆自从邂逅了那位高贵大人之后，她便已经‘死’了。

没有如同正常人类那样的生理循环的她理论上来说本应该是与为人父母这种崇高的喜悦无缘的……

“本来的话，我连‘怀孕’都做不到。”在那护士长认真的坐在椅子上聆听并记录着什么的时候，玛莎仅仅是如此开口，而与此同时，她的手也下意识的摸着那明显大起来的肚子，“我们这样的人失去了沐浴阳光的权力的同时，也失去了生者的大部分权力。”

因为说到底，死徒终究是‘已死之人’，正常的生理循环都没有，又怎么能‘怀孕’？

“那么，你的肚子现在是……”

“她是我的孩子，毫无疑问……”

可是正如同玛莎自己所说的那样，她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通过正常渠道‘怀孕’的，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也不会正常。

“准确来说，其实当时我自己都不知道，当我被转化成现在这样的状态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怀孕了，后来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肚子的那个孩子也已经去世了，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她开口说着

而事实上，她当然也很清楚，即使自己没有邂逅那位大人，没有从活人变成这样以血为食的‘死者’，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活不下去，而要说为什么的话，原因在于她自己——因为她是妓女，从年轻开始便是妓女，从雏妓开始，她的身上不知道趴过多少男人。

她就是依靠着自己的身体一路走过来，而就是这样的她是绝对没办法生下什么健康的孩子，更何况，孩子这样的东西回拖累她的‘工作’与‘生活’，所以哪怕是察觉到了自己怀孕，她大概也会选择找那些私人外科医生拿掉自己的孩子。

“大概我自己也是虚伪的，虽然知道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活不下来，但是我一直觉得对不起这孩子……”在南丁格尔聆听的时候，这个死徒仅仅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而在算不得漫长的时间之中，这件事虽然逐渐在她心底的某个角落沉寂了下来，可是这一直是她的一个心结，而后，直到某一天……

“在这里附近一条已经发臭的河流附近，我遇到了一个孩子……”她轻声说着

在阴暗的天空之下、在阴暗的贫民窟中、在已经发臭的堵塞河流边上遇到一个全身散发着黑雾的怨灵，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至少对一般人来说，估计在遇到的时候就会被吓的落荒而逃，但玛莎却不一样，在描述那个根本不能称之为邂逅的‘噩梦体验’时，她好像就像是一个找到了幸福的女人那样。

玛莎永远不会忘记那那一天，在阴暗的天空之下，那个全身散发着黑雾的孩子站在她的面前，喊了她一声妈妈，那对她来说是至高的幸福！

“怨灵么？”看着那逐渐从玛莎躯体上浮现出的一个女孩的虚影，南丁格尔虽然不明白这些与神秘挂钩的东西，但身为从者的她或多或少能理解这方面的东西。

一个是永远不可能有孩子但觉得对不起死在腹中的婴孩的妓女

一个是打从诞生开始就是一个由被抛弃的婴儿们的怨念聚合起来的怨灵

她想要孩子，而她想要‘妈妈’，所以在那一刻，母性似乎完全被激发出来的‘死者’抱住了那个‘怨灵’。

然后，她甚至诞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你想要把她生下来，是么？”

第八十九章:能帮我写封信么?

当一名‘死者’遇到了一个‘怨灵’会发生什么？

一个永远无法生育的死者遇到了一个从未出生便被抛弃的‘怨灵’，那个从来都没有名字，以小女孩的姿态现身的怨灵瞬间就激起了死徒心底的那份愧疚，她称呼她为‘妈妈’，这个称呼就像是一滴滴入了平静湖泊的唯一的水滴那样，直接在平静的心湖之上荡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她将那孩子拥入无声的拥入了怀中，甚至在那个时候，她诞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你想要把她生下来，是么？”从玛莎的言语之中明白了那种疯狂后，南丁格尔仅仅是平静的开口问着这样的问题。

而对此，那妓女点了点头……

“是，我想要当母亲，我想要将她……生下来。”

或许是因为仍然处于虚弱状态，玛莎的声音特别的柔弱，但在那柔弱之下却是一股谁都无法忽视的坚决以及固执。

“这是她的愿望，也是我的想法，她不能以怨灵的样子存于世间，那样绝对会被路过的魔术师杀死的……”

如果，那个怨灵一直徘徊在那里，并且造成什么骚动的话，那被路过的魔术师随手灭掉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玛莎并不想看到那些。

“那个孩子……不，那些孩子仅仅是想要出生而已，她们想有一个妈妈。”死徒仅仅是如此说着，她早已被那一声‘妈妈’激起了心底的那抹愧疚，她想要真正去尽一份属于‘母亲’这个身份的义务，她不希望这些被抛弃的‘孩子’就这么被杀死。

所以，她们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脱离‘怨灵’这个层次的身体，而以玛莎的想法以及思绪，她能想到的东西不多，她所能想的便是那个一直沉寂在她身体之中那已经具备了一定规模的‘婴儿’。

“然后，我让她附在了我身上，通过这样的方式，让那孩子寄宿在我的身体里……”

而准确来说，那怨灵是依附在了玛莎的子宫之中，然后借由她身体里的死婴重新孕育。

听起来似乎就是这么回事，但事实上，无论是从现在正在长足发展的‘科学’，还是魔术师们推崇的‘神秘’，这两者通通没办法解释她的状态，怨灵的确能驱使尸体行动，但玛莎现在的状态可是‘怀孕’了，也就是说，她身体里的那个并非单纯的尸体，而是一个活物。

那个本该死去的婴孩借助着某种力量重新活了过来，并仿照着人类‘怀孕’的样子逐渐成型，然后不断汲取着玛莎这个‘母亲’的营养。

“我虽然不懂魔术，但我想，如果这种事情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话，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南丁格尔并不懂魔术，她也不清楚魔术师们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但她却没有说错，现代魔术师并不清楚神代那会儿究竟是怎么样的，但这种随随便便通过一个灵魂、一具尸体就能‘复活’的状况在现代是不可能的，不然的话魔术师们也不用绞尽脑汁甚至不惜变成死徒也要寻找延长寿命的方法了。

“嗯，的确，普通的手段的话，的确是做不到……”轻轻摸着那逐渐安静下来的肚子，玛莎仅仅是如此开口，“但是，他帮我做到了。”

是的，利用了即使是玛莎自己也不清楚的方法，那个怨灵成功的在她的身体之中‘安家’，她子宫内的那个死婴成功的活了过来，而她也真正品尝到了怀孕的滋味。

“真的很辛苦……”她开口感叹着，不过言语之中透着的却是一种喜悦，这毕竟是她的心愿，而不是累赘。

“那么，想要她安全出生的话，应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

然后，在南丁格尔有些惊讶的目光之中，玛莎说出了这样的话，不过很快的，护士长自己也释然了。

玛莎并不是什么和‘上层’关系密切的家伙，不然的话也不用一直窝在自己在东区这个贫民窟的住所之中，说到底，她只是一个类似于幕后之人的打手一样的人物，而本来的话，她也满足于这种和以前在底层挣扎的截然不同的生活。

然后，有一天她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上面的‘那个人’肯愿意出手在这方面拉一把恐怕都是仁慈的象征了，那么就如同玛莎自己所说的那样，既然‘他’能帮她成功‘怀孕’，那么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帮助这孩子出生了吧。

“所以能帮我写封信么？”她突然之间开口问着

“你要我去送信？”

“不……”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一阵短促的脚步声，另一个女人走进了房间之中，那同样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不过从南丁格尔的角度，她很快就能辨认出她那藏在化妆品下的问题——皮肤苍白、没有温度，体内没有血液的流动，也就是说，她同样是一名‘死者’，而且也是一名妓女。

“凯瑟琳……”而看到门口的那个女人之后，玛莎不由流露出一抹笑意，“你帮我带一封信好吗？”

玛莎此刻的表情像极了那些见到闺中密友的热恋中的少女，她脸上的那种担忧更加令人心疼……

“我现在没办法去见他——我想，他也不愿意见到一个大肚子的女人。”

“是的……”看着玛莎沦落到了如此的地步，那叫做凯瑟琳的女人同样点了点头，她半闭着眼睛，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死徒明明是已死之人，但这些妓女之间却有那么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因为她们同样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不会被人注意，不会有家庭、不会有孩子，最终只能悲惨的死去，但那位大人却将她们这些人从底层拉了出来，不用再担心食不果腹。

可是，玛莎却是她们中最独立自主的一个，不过在其他人看来，她简直是疯了……

“你……真的打算离开我们？”也因为这个问题，那个叫做凯瑟琳的女人不由如此问着。

而玛莎面容之上的那种宛如纯真女孩的笑意在这一刻止住了，然后，她缓缓点头，她心底很不好受，因为她爱慕着她们共同的恩人，但是，在现在的她看来，她有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她的孩子。

没有比这孩子更重要的东西……

“明白了，把你孩子的名字写下来吧，还有，你想要对他说什么话么？”

在走进屋子里后，凯瑟琳只是从那小小的柜子里翻找出了纸张以及笔墨，甚至，从南丁格尔的视线下，她甚至看到了几本书——从刘易斯·卡罗尔的《爱丽丝梦游仙境》到各种各样的学习类书籍都有，而这对于这个时代的妓女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不过，在她们身上，这却并不突兀，而这也是这些妓女会感谢‘那一位’的原因，因为他给了她们学习的机会，学习文字、能够看书……

第九十章:杰克与乔安娜

最终，在玛莎的口述之下，那名为凯瑟琳的妓女仅仅是在纸张之上描绘下娟秀的文字——英语，而这些文字的写法甚至带有明显的拉丁语的痕迹，而在南丁格尔看来，这种文字是一般的富豪家庭绝对写不出，也就是说，这些妓女所接受的绝对是无比高档的教育。

至少，她们的‘老师’会这些笔墨，也因此，她们才会这么写出这种文字。

“抱歉，亲爱的艾迪，我已经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与你保持亲密的联系，我也很遗憾我将要离开那些姐妹们。”躺在床铺之上用她已经学会了很久的优雅语调说着这些话，玛莎仅仅是深深呼吸着，“我很感谢你将我从这个社会最为悲惨的底层拽出，我也很感谢能有一段富丽堂皇的时光，在约克别墅的日子令我难忘，在那里，你认真教会了我读书、写字，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也曾一度畅想这种日子会永远持续下去。”

从面容之上那种忧伤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她真的相当不舍，不过，在玛莎的面容上更多的则是一抹坚决，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得不离开，无论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为了她口中那亲爱的‘艾迪’，因为她自身的心态已经不适合继续潜伏在黑暗中。

“那种孕育新生命的喜悦让我本来已经陷入低谷的阴沉心理重新焕发了生机。”

这是那些已经彻底抛弃的‘死者’无法理解的，甚至，玛莎依然记得，当她说自己想要怀孕的时候，那些亲密的姐妹都拿见到代行者一样的目光望着她。

“你疯了！”

她们都是这么说的，但玛莎绝不后悔……

“我想要当一个母亲，我想要好好抚养自己的孩子，这种痛苦令我喜悦，因为它一度让我觉得，我还活着。”

就这样，一人叙述、一人撰写，两名曾经一同处在社会底层的‘朋友’书写着给予她们亲爱的‘艾迪’的信件，那几乎是满满一页的纸张，而在最后，凯瑟琳仅仅是看了一眼玛莎。

“就这样么？”她开口问着，而那似乎特别困倦的孕妇仅仅是缓缓点头。

“那么，你给你的孩子取名了么，这是很重要的事情。”看着那一脸幸福的躺在床上的同伴，凯瑟琳仅仅是如此开口问着。

“当然，名字什么的已经准备好了……”而在说起这个问题的时候，玛莎似乎特别高兴，“有时候，我都会觉得，是不是上帝仍然没有抛弃我，所以才将这孩子带到我身边。”

所以……

“我相信这个孩子一定是上苍留下的礼物，所以，如果是男孩的就叫他杰克（Jack），如果姑娘的话，就叫她乔安娜（Joanna）。”在描述这两个源于希伯来语的名字时，她好像特别的高兴。

无论是新教、天主教还是东正教，这三大教归根究底都应当被归类为基督教，而当这种信仰逐渐渗透进了平民阶层之后，即使这仅仅是一种寄托，但普通的平民依旧愿意去信奉主，不过在听到主的名讳后，凯瑟琳的笑容有些僵硬。

“你……认真的？”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走进教堂，我本身就是污秽的，但自从遇到了这个孩子，我愿意去这么相信。”认真的看着凯瑟琳，玛莎如此开口。

但她只是一个怨灵，根本与上帝无关，而且上帝从未关心你我的死活……